第87节

  “舅舅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只有那些强弩之末的人家才会靠联姻翻身,我只选择我喜欢的。”林隽笑得大方,声音微凉,“何况,绒绒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林隽的一句话,又让在座的人脸色大变,大家都直直盯着温绒的肚子,好像那里头随时会奔出一个小子。彭锐给她分析过,虽然子豪是林家长孙,但是,林隽的孩子在林家的地位才最重要,以此类推,她的肚子很重要。
  “呵呵,外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先上车后补票。”
  他大爷的,估计喝酒喝得有点猛,胡言乱语的等级直接飙升。
  温绒敏锐地捕捉到林隽细微的变化,林隽不是不会生气,而是他通常会用微笑掩饰自己,只不过温绒摸出了规律,但凡林隽越是笑得人面桃花,那么他越是心里不爽,他要是不爽,就要你更不爽。
  “我没问你意见,舅舅。”林隽把舅舅二字压得很重。
  这一声蕴含的威力足以让人酒醒三分,乖乖闭嘴,而在坐的其他人也都草草放下筷子,无心再吃。
  “应该不存在其他问题吧,那好,今天的晚餐,我很满意,各位慢吃,我先走一步。”
  一通充满杀气又简明扼要的说明让满室沉默,显然林隽只是来下一道圣旨的,就是告诉你们一下,这就是你们未来的林家老板娘,眼睛擦得亮点,别得罪人。
  “……”
  就这样?她还以为要抗战很久,她家老男人果然牛逼,有她罩着,碧碧那些吓唬她的话都是浮云。
  温绒手里还夹着吃了一半的莴苣,林隽已经起身,好笑地看着她:“走吧。”忽然他俯□轻声说,“带你出去吃。”
  温绒二话不说,丢下筷子,拿起包包紧随其后。
  “等一下。”
  林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温绒面前,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微微一笑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隽立即折返,挡在温绒面前,冷冰冰地看着林眉:“她没话跟你说。”
  林眉愣了下,意味深长地说:“这好像是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跟我说话。”她用更加探究的眼神打量温绒,“温小姐,不介意跟我聊两句吧?”
  温绒倒不是怕林眉,只不过她不喜欢跟有太多花花肠子的人打交道,除了林隽,虽然眼下她大可一走了之,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与其一开始就撕破脸,倒不如给大家留条后路。
  温绒捏了捏林隽的手心,安抚道:“没事,你先到门口等我。”
  林隽似乎不愿意,但现在他也只听温绒的话,既然她开口,他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
  “记住,不管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他叮嘱了一句,又凌厉地看了林眉一眼。
  某种程度上说,温绒倒是挺好奇林眉会跟她说什么,是不是那种婆婆看不惯媳妇,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来一句我不准你进林家大门?但直到林眉开口,温绒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狗血了,人家说话水平高着呢。
  “你让他变得像个人了。”
  “……”这算是什么评价。
  “温绒是吧,我不反对你们的婚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几件事。”
  “您说。”
  “结婚是双方你情我愿下完成的,不能因为一方的强迫而屈就。”
  林眉说得含蓄,可温绒听得明白。
  “林阿姨,我和林隽并没有打算结婚。”
  温绒说得明白,林眉倒是听糊涂了。
  “等等,你说什么,不打算结婚?”
  “我没答应嫁给林隽,结婚的事,现在不讨论。”
  林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林隽同意?”
  温绒诚恳道:“他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林眉简直瞠目结舌,半晌,她才缓过劲来,但还是犹疑不定:“也就是说,结不结婚,你说了算?”
  她说的话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温绒再次慎重点头:“是的。”
  林眉久久盯着她,忽然大笑:“好啊,很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倒是小看你了,也难怪他为了你不惜放下这边的工作,没想到真有人能克住那个煞星,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温绒微微蹙眉,不大高兴地说:“煞星这个比喻好像不太合适。”
  “难道不是吗?你今天也看到了,他要让全家上下惟命是从,要让所有人怕他,处心积虑地把林家掏空,据为己有,薄情寡义。温小姐,你以后就会更加看清他是个怎样的男人,现在的你年纪太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温绒年轻的脸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对手呢?”
  林眉似是没料到温绒这么说,登时怔住。
  “而且,我并不如你想的那般不了解他。林隽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何对你们这样,我想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不会觉得跟他一起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并不像你说得那么恐怖。”
  温绒自己都没发觉,她有多偏袒林隽,好像她可以把林隽骂得狗血淋头,猪狗不如,但决不允许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我们说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只是我们了解的方式不同。”
  “我总是想着,如果没有生他就好了。”林眉毫不避忌对林隽的厌恶。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否定了他,你就永远不可能了解他。”温绒薄怒,但还是忍下了。
  林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温绒平凡无奇的脸上转了一圈:“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温绒将礼貌保持到最后,跟林眉道了别,她忽然为这个女人悲哀,她指责儿子的不是,却忘了她自己的残忍。林隽有时候是令人讨厌,甚至可恶,但他并非天生如此,又是谁造就了现在的他,而他的痛苦与难处,又有谁知道呢?
  她这么想着,一路走到门口,郊外不比城里,夜里雾重,凉意袭来,温绒一出门便哆嗦了下,林隽就站在她前面,背对着她。
  温绒却是突然一步都走不动。
  从一个人的背影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姿态,她曾经观察过付苏的,那是一个青年淡漠又拒世的背影,她也观察过碧碧的,那是一个姑娘倔强又脆弱的背影,林隽的,她伸出手轻轻描绘,竟是让心脏剧烈收缩,不知是疼是酸。
  孤独的人,用狂傲的姿态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用微笑的面具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却依旧在无意间透露出内心的本质。
  “你出来了?”林隽察觉到动静,回过头,“刚才在干嘛?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温绒嘀咕了一句,径自往前走。
  林隽很快跟上,拉住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温绒仰头望天,“不是你说要我别放在心上吗。”
  林隽挑眉:“好吧,赶快回车上,夜里天凉。”
  温绒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唤道:“大叔。”
  “嗯?”
  “我想回去吃你做的咖喱饭。”
  林隽忽而笑了,月下疏朗,温绒甚至能看到他心上的笑纹。
  林眉总算是有一句话没说错,她是那个能克住他的人,但她喜欢换种说法,她或许是唯一那个忍得了他,懂得了他,爱得了他的人。
  孤独到现在的人,总会找到陪他不再孤独的那个人。
  63
  温绒最喜欢跟她家好好讲她临盆那天惊险的故事,祥林嫂一般,搞得她家好好欲哭无泪,悲愤欲绝,只好向他爹他哥求救,他哥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林隽只好无奈说一句,那般凶险是谁的错?
  温绒说到兴起,被林隽这么一问,立马歇菜。
  说起来也别冤枉温绒,那天确实非常惊险。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月天,北风刮得那叫个惨烈,温绒缩在段如碧家里偷吃火锅。林隽禁止她吃这类刺激性食物,可大冬天的怎么忍得住,左思右想,吃货绒终于难敌美食诱惑,骗林隽如碧姑娘失恋神伤,她要好生安慰自家姐妹,于是获得批准,挪窝到如碧姑娘家睡一晚。
  于是,大开吃戒。
  被失恋的如碧姑娘颇有怨气,起初还有些担心,但想想吃个火锅能吃死人么?也就放开胆往锅里加料。
  屋里开着暖气,两个人围着锅子涮牛肉吃羊肉,满嘴辣香,过瘾!
  “瞧你这点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隽怎么虐待你呢。”段如碧好笑地摇头。
  “可他确实不让我吃啊。”温绒狡辩。
  “他是为了你,”段如碧手指下移,“还有你的肚子好。”
  “怕什么嘛,不吃才会出事呢,我馋得要死,晚上做梦都在流口水。”
  “真恶心,林隽怎么愿意跟你睡一张床。”
  如碧最爱损她,看她急得干瞪眼,再揉着她的脑袋帮她顺毛。
  “谁说我们睡一张床了……”温绒脸上一红,呛了口辣酱,立马灌下一杯水才缓过劲来。
  “你们分开睡的?”段如碧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理解了。”
  “我就是,还没准备好。”温绒低头扒拉着牛肉。
  “好啦,我懂,这种事急不来。”段如碧又给她添了些菜,说,“你吃着,我饱了,先去洗个澡,这满身的油味难受。”
  “嗯。”温绒挥挥手,又忙碌起来。
  段如碧看她那副馋猫样,无奈地摇摇头,自个到浴室洗澡,段如碧洗澡比较讲究,开了音乐,泡个熏香浴,是她舒缓神经的良方,这天也不例外。
  另一头,温绒吃得贪心无比,连片菜叶子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倒在沙发上,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跟肚子里的宝贝说:“亲爱的,火锅是不是特别好吃?你爹一直不让我们吃,实在可恶,对吧。”
  肚子里的小宝贝很安静,不过,之前温绒跟孩子交流时,肚子总会给点反应,好像感觉得到她的喜怒哀乐。她和林隽讨论过好几次男孩女孩的问题,林隽总是想也没想就说随便,男女都好,温绒一会觉得生个女孩好,已经有林子豪了,到时候有儿有女岂不圆满,一会又觉得男孩好,有两个儿子很威风。
  因为想将期待延续到最后一刻,他们并没有去检查孩子的性别,所以温绒也不知道宝贝是她还是他,但依据小宝贝比较文气的表现,她估计这会是个女孩。
  “宝贝,怎么不理我?”
  这话刚说完,腹中一阵剧痛,温绒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她定了定神,努力深呼吸,过了会,痛感慢慢消失。
  不会是吃坏了吧,温绒摸了摸额头吓出的汗,让自己镇定。
  她扶着腰来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喝下,又观察了会,好像没事,温绒心有余悸地摸摸校服,可就在她放松的一刻,那剧痛再次袭来,简直是来索命一般,痛得她满地打滚。
  这时,她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要早产了!
  “碧碧!”
  温绒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朝浴室叫唤,可门内的段如碧正在享受香芬沐浴,根本没听见。温绒痛得死去活来,面白如鬼,汗流如注,早有心理准备分娩时的阵痛是炼狱级别的惨烈,但亲身经历后她才明白,去尼玛的炼狱级别,她直接可以升天了。
  温绒勉力爬到浴室门口猛力拍门,大喊:“碧碧,救命!”
  段如碧好像听到温绒的声音,只裹了块浴巾出来,一开门,顿时大惊失色。温绒抓着她的小腿,仰起头,已是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在那不断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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