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节

  在那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时间中,身体向前的宋治,全部心神都凝结在了手中的长剑上,只希望自己的长剑前击的快些再快些,好赶在对方有什么应变之前,成功重创对方。
  同一时间,赵宁被察拉罕短暂压制的刀势,因为刀身的黑气突然大盛,而骤然变得猛烈异常,一个相击,就将察拉罕震退!
  与此同时,赵宁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前一刻对宋治修为气机、突进轨迹、攻击落点的精准把握,脑后生眼一般,在长剑近身之际,忽的一下左转身体!
  宋治双眼瞪大,眸中饱含惊骇。
  他的长剑,因为赵宁的这个转身动作,贴着赵宁的衣衫,速度不减的飞刺向前,而这时,赵宁的左臂已经微微抬起,长剑进入了臂弯内侧的位置。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借着迅猛转身的动作,赵宁左臂往内猛地收紧,将宋治的长剑硬生生夹住!
  瞬息之间,宋治惊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赵宁转身的动作没停,臂弯夹着长剑随着身体转动,拉扯得没有在电光火石之间,及时果断放弃长剑的宋治失去平衡,身体前倾外斜!
  下一刹那,赵宁右手中的长刀千钧,已经对着宋治的天灵盖,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了下去!
  两寸刀芒霎时撕裂空气,真气锐利的尖啸声还未响起,刀锋已经落在了宋治头上,斩进了对方的金冠之中!
  宋治瞳孔如针,亡魂大冒。
  这一刀若是落到实处,宋治的脑袋就算不被劈为两半也要开花!
  侧旁的察拉罕都惊得五官变了形。
  生死一线之际,宋治身上突然金光大冒,圆形气罩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宋治的脑皮上成型,一条金色龙气从他的天灵盖冲了出来,迎向下劈的长刀千钧!
  传国玉玺的护主之力应激而发!
  第六零三章 旷世之战(6)
  乾符十三年,元木真降临汴梁城,宋治能接下对方天人境的一击而毫发无伤,靠得就是传国玉玺的护持之力。
  挡得了天人境一击,自然挡得住王极境后期一刀。
  长刀劈中金色龙气,就如钟椎撞在撞钟上,两者乍合即分猛然向后荡开。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中,真气凝成金黑色的光柱,不呈圆面扩散反而直上云霄,在相互碰撞挤压的,宋治金色的领域漩涡与赵宁的青色领域漩涡之间,硬生生破出了一个圆形窟窿!
  当这个前一刻不过三尺直径的窟窿,在眨眼间膨胀到数十丈时,冲出滚滚云层的光柱,已经消失在苍穹深处!
  真空般的窟窿蔓延向外,不过片刻之间,就被两个由外向内极速旋转,不断吸纳周围天地灵气进入其中,转化为真气的巨大、深邃、浩瀚、莫测领域之眼,给撕扯成片、拉伸成线、卷动成弧,逐渐融入了漩涡之中,不见踪影。
  窟窿冲出的空白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仍是两道碰撞在一起,彼此纠缠不断挤压的磅礴领域之力!
  两个巨大的领域之眼疯狂旋转,犹如参天巨兽的血盆大口,都想要一层层扯碎对方一寸寸吞噬对方,把对方当作自己的食物养料!
  在碰撞挤压之处,每一刻都有无数缕真气扭曲变形、毁灭新生,爆出道道闪电般的流光,迸发出声声恍若惊雷的气爆,震天动地,犹如末日降临!
  赵宁与宋治两人,在金黑色的真气光柱冲天而起之际,就已同时向后倒飞出去,各自远离中心点三百丈后才稳住身形。
  两人的气机虽有起伏震荡,但彼此都未遭受过度创伤,宋治险死还生惊魂甫定,同时更加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死死盯着赵宁的目光丝毫不曾挪开。
  赵宁神色从容气度晏然,无悲无喜不卑不亢,看宋治的目光跟看一块石头、一具尸体别无差异,仿若视万物为刍狗的圣人。
  自乾符十三年汴梁之战后,宋治就再没用过传国玉玺,哪怕是在元木真已经出海,而大齐战局不利亦或危在旦夕的时候,传国玉玺都未再显露于人前。
  当初那能破了元木真领域之力的天下第一符兵,仿佛已经不存于世。
  赵宁跟赵玄极请教过这其中的原因,明白当日跟元木真交手那一战,已经让传国玉玺受损严重,威力大减。
  传国玉玺再强再神异,终究只是一件符兵,挡住了元木真天人境的全力一击,还能继续发挥作用,庇佑宋治等人脱离汴梁,已是出人意表。
  之后,传国玉玺仅能让宋治发挥出王极境后期的战力,丧失了跟天人境抗衡的可能。
  若非如此,宋治不可能容忍赵宁到现在。
  跟当初带着宋治等人从汴梁逃离的“传送”之力一样,传国玉玺的护主之能应激而发一次后,短期内就没有下一次。
  它能保宋治一命,却绝不可能让宋治拥有第三条命!
  眼见宋治无恙,察拉罕长松一口气。他刚刚着实被吓到了。
  “休要急躁!攻守兼备才是拼杀之法,自己不死方能让敌人死。先消耗他的真气,一步步困死他,等他真气耗尽,我们必胜无疑!”
  在赵宁跟宋治相拼的时候,察拉罕就想趁机给赵宁来一刀,没想到两人被真气震开的那么快,而赵宁又一下退了那么远,眼下一边攻向赵宁,一边用传音入密的法门,严厉而恼火的警告宋治。
  察拉罕不能不恼火。
  如果宋治被赵宁一刀砍死,齐朝没了宋治这个皇帝,赵宁亦或赵北望马上就会取而代之。
  届时,在场的所有齐人高手,都可能在赵氏的统一号令下,展开对天元高手的围杀追击!
  如此一来,他此行的任务必然失败不说,自己都会很危险。
  他跟赵宁交手的次数不少,却没有哪一回像今日这样,感觉到赵宁这般棘手。对方带给他的压迫感已是跟太行山一样深重,失去宋治的策应,他就只能立即脱离战场向北逃窜!
  在来燕平之前,察拉罕以为此战会很顺利;哪怕中间出现了些意外,察拉罕的信心也没有受损;在跟宋治联手进攻赵宁之初,他甚至想要找机会算计宋治。
  在能斩杀赵宁的情况下,让齐朝皇帝同时身受重伤,这难道不美好?
  若是此战之中,齐朝的王极境能死伤太半、元气大损,这对天元王庭来说就是莫大的好消息,大军的二度南征很快就会到来!
  退一步说,草原各部落的战士需要休养,王庭也能聚集部分精锐勇士,挥兵一二十万南下进入河北,在大量王极境高手的带领下,与齐朝的诸侯们共争天下、逐鹿中原!
  退一万步说,草原的休养生息必定不会有任何威胁打扰!
  削弱齐朝创造南下战机——这才是萧燕答应襄助宋治的真正用意!也是萧燕的最大追求,同样是察拉罕、蒙哥的此行最大目标。
  灭杀赵氏,不过是这个目标的基础部分。
  但在跟赵宁交上手后,察拉罕就发现形势不对,而且是越来越不对。
  首先,赵宁太过难缠。他跟宋治联手,都没能迅速给予对方实质性创伤,对方虽然没到天人境,但战技却无比高明、战法十分狡猾。
  刚刚他脑海里不过是冒出一丁点陷害宋治的小心思,后者就差点儿命丧九泉,这让他再也不敢有这种念头。
  他之前没想到的是,宋治竟然那么不经事,战技稀松平常不说,还没什么对敌经验,对敌之时更是犯了拼命的最大忌讳——心境不稳,盛怒、急切、狂躁!
  宋治竟然敢在赵宁这种战绩无双、杀人如麻,手下有大量王极境人命的悍将面前,基本不做防御的用舍身之法进攻,天真的想要毕其功于一击!
  赵宁是那么好杀的?
  对方要是那么好杀,早就被元木真、博尔术、蒙哥杀了,何至于能活到现在?
  真是愚蠢。
  愚不可及!
  察拉罕从心底鄙夷宋治的低能。在他看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其次,先前在宋治打算叫人的时候,察拉罕也有这个想法,所以他看向了蒙哥那边。这不看还好,一看察拉罕一颗心都陡然沉重,像是绑了万斤大石。
  蒙哥在几名王极境的呼应下,竟然被“一柄剑”给逼得险象环生,没有半点进攻招式,全都是在护身防守!
  下一眼,察拉罕就看出来了,这其实怪不得蒙哥,委实是那柄剑太过匪夷所思,神出鬼没,难以防备,更不可能锁定。
  想到这是轩辕剑,察拉罕就升不起责怪蒙哥的心思,那可是在一个大的境界劣势下,能够跟元木真交手的存在!
  再看瓦西米......同样有几个王极境初期高手策应,竟然也被一件符兵压着打!这巨大的符文战斧,又是一件能人兵合一的符兵?
  怎么没听说齐朝还有人拥有这种秘法?
  见鬼了么这不是!
  哦,不对,那不是一柄自己会动的战斧。
  符文战斧有人持握,只是手拖战斧的人过于娇小,所以委实不引人注目。
  察拉罕认出了赵七月。
  对方每挥动一下战斧,格挡战斧的天元高手,就要被轰得脸色发白的退后一大截!
  如果是全力一击,王极境初期正面受了,当场就要气机大乱、口吐鲜血,哪怕是瓦西米,也得退出去缓上好一阵才敢继续上前!
  赵七月手下没有一合之敌,纵然被多人围攻,依然牢牢占据上风!
  赵七月竟然如此凶猛?哪怕相隔甚远,察拉罕也感受到了赵七月神挡杀神、遇山开山的无双气势。
  他不是太能理解这种气势。
  他清楚记得,赵七月反攻杨柳城时,军报上虽然提及了赵七月大开大阖的战斗风格,但并没有说赵七月有如此气势、如此战力!
  看到这样的赵七月,察拉罕有一种感觉:
  对方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积攒了莫大怒气,这种委屈与怨忿必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年累月不断蓄积,平日里苦苦压抑丝毫没有显露之机。
  惟其如此,才能这般深厚、庞大,一朝毫无顾忌的爆发出来,就是宝剑出鞘、火山迸射之势!
  所以赵七月下手之时,符文战斧才能那么狠,杀伤力才能那么重,不是王极境后期胜似王极境后期!
  察拉罕当然知道这是为何,所以他幽怨而憋屈的瞪了宋治一眼。对方造的孽,现在却要他们天元高手来承受赵七月的怒火,真是倒了血霉。
  蒙哥被轩辕剑压制,赵七月又猛虎入羊圈般,在天元高手群中左砍右劈,搅得众人疲于应付,形势如此,察拉罕无法叫人来助战。
  被宋治这个临时队友坑得这么惨,偏偏现在察拉罕还不好表现什么,不能去责问、呵斥已经狂躁的快要失去理智的宋治,生怕对方下一刻就疯掉。
  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
  他胸口闷得厉害。
  “齐朝这场风波真是一趟浑水,燕平这地方就是油锅,早知道本王就不来了!”察拉罕不可遏制的有过这样的念头。
  事情不顺利,心里憋闷,察拉罕不能发泄也就罢了,连攻守兼备这种基本的对敌应战之法,都还得亲自提醒宋治。
  不仅如此,在进攻赵宁的时候,他不得不主动分担更多压力,避免宋治一不小心让赵宁给砍了脑袋,导致战局崩溃。
  这让察拉罕瞬间有种明悟:他好似成了齐人口中的老妈子,正在照顾一个不争气的小子,吃再多苦受再多累,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真是不容易啊!
  想他一介草原勇士,打小不是赶牛牧羊、纵马奔驰,就是与狼搏斗与风雪抗衡,风里来雨里去,粗野狂放惯了,何曾这么细心体贴的照顾过人?
  草原女子都很少有这么贴心的!
  他堂堂王庭右贤王,从来都是别人服侍他,更不曾这般尽心尽力的为别人忙前忙后过!
  但就在这时,被他严厉、恼火、很不客气的警告,给触犯得一阵火大的齐朝皇帝,勉力压制住自己的狂躁,转头对他怒目怒斥:
  “混账!
  “朕乃天下第一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何对敌作战还要你来教?身为臣下,敢对朕指三道四,你眼中还有没有等级尊卑?再敢多言,朕必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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