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那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时筝神色平和。一点都没有被摘掉腺体的愤怒,悲伤,抑郁。
  这和叶蘅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见过摘掉腺体的病人,他们都会因为信息素的丧失而变得脆弱,敏感,易怒,术后通常都会由于生理激素的失衡而恍惚焦虑。
  但是时筝的脸上,根本没有这些情绪。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扁桃体手术那样轻易。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没办法坐在这里了。”
  时筝眼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叶蘅双眼含泪地看着他,又看看叶津渡。
  “好了,时筝要休息了,我送你出去。”
  叶津渡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叶蘅乖巧听话地跟着叶津渡高大的背影走出去。
  两个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过道走,走到了楼道里。
  “哥哥,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叶蘅忍不住说道。
  “想什么办法?”
  叶津渡脚步一停,像是饶有兴趣地转过身。
  “就是……虽然时筝哥哥没有腺体了,但是我会努力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
  叶蘅眼神闪烁地说道。
  “说起这个,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高郁森对时筝做了什么?”
  叶津渡问过医院里的主治医生,但是对方说时筝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术后的状态了,至于为什么要切除腺体,他也不清楚。
  “既然你是主刀医生,那一定是有要这么做的理由,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理由。”
  叶蘅在他的逼视下,呼吸漏了一拍。
  “我到的时候,他……就……”
  “高郁森找你,一定是有非找你不可的理由,也就是说,他遇到了无比棘手的麻烦,这种麻烦不是一个普通医生能解决的,或者,他的顾虑只有你能理解。”
  叶蘅低着头,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背在身后。
  他在叶津渡的咄咄逼人前,像一只孤立无援的鹤。
  叶津渡上前了一步,从远处看,两个人仿佛是姿态亲密地在交谈。
  “小五,你的眼睛里写满了负罪感,就像小时候你把红豆糕偷偷倒掉一样。”
  叶津渡伸出手,绕到了叶蘅的背后,把他的手抓到了身前。
  “别捏拳头,或许我就相信你了。”
  叶蘅的心都凉了。
  他牙齿磨得仿佛是寒冬腊月里在打颤,浑身仿佛被冰水篼头浇下,而脸上又升起了火辣辣的耻辱感。
  他骗不过叶津渡。
  叶津渡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他,他怎么玩得过对方。
  “哥哥。”
  叶蘅摊开手,仰视着神情冷静的叶津渡。
  “你现在看我的每一眼,是都在计算我的心理活动吗?”
  叶津渡看着他含着泪水,又倔强的神情。
  淡淡地说道:“对。”
  叶蘅绝望的抿了抿嘴角。
  “高郁森给时筝打了发i情剂,这种发i情剂给beta打不会有什么过失,但是给omega打,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我到的时候,时筝已经进入了抽搐昏迷状态,七窍流血,皮下血管扩张破裂,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出腺体。”
  叶津渡知道叶蘅没有在撒谎。
  “至于高郁森为什么要给他用这种东西,我不知道,哥哥你或许直接去问当事人会更明白。”
  他的眼神变得冷淡中带着一丝灰心。
  “你的负罪感,是什么?”
  叶津渡沉静地看着他。
  “负罪感吗?大概是知道对方是哥哥心爱的人,却无法用最佳方案解决的挫败感吧。”
  叶蘅勾起一丝自嘲的笑。眼眶里好似有泪,又有冰。
  叶津渡并没有回避叶蘅的目光。他坦荡而凛然,眼里却没有一点触动的柔情。
  叶蘅正是看得清楚,才感觉千里冰封的寒冷。仿佛身处鹅毛大雪里,衣衫褴褛。
  “高郁森不是个好人,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叶津渡松开了叶蘅,淡淡地警告道。
  叶蘅像是个突然失去了支撑的木偶人,似乎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他摸着自己的手腕,低头微笑道:“我和他才没有关系。”
  “那就好。”
  叶津渡和他擦身而过。叶蘅站在原地,背对着叶津渡越来越远。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苦笑着往前走。
  他没有坐电梯,从楼道里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去,脚步声回响,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起小时候叶家的啊嚒做了红豆糕,他明明不喜欢吃红豆,却不敢对大人的好作出拒绝的反应,就全然接受,有一次他偷偷把红豆糕丢在后花园的树丛里,被叶津渡看到了。
  叶津渡问他为什么要扔掉。
  那时候小叶蘅害怕的要哭不哭,眼泪悬在眼眶里,撒谎说自己不小心掉的,不是故意丢的。
  但叶津渡却拿了一根小树枝,在那个土堆里挖了几下,挖出了好几块红豆糕,蚂蚁源源不断的钻出来爬进去。
  叶津渡像个小大人似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
  叶蘅只好说实话,是因为他不喜欢吃红豆。
  他哭的厉害,看不清叶津渡的表情,只记得他哭了好一会,叶津渡用树枝把地上的洞都埋好了,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擦掉了叶蘅脸上的鼻涕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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