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了钟母对面,小男孩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要哭不哭的,女人低头轻声哄。
  而那个小姑娘身上没多少肉,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直到车开了,也再没有其他人上车。
  能理解,这年头没点身份还真买不到卧铺票。
  本以为人少是非也少,可车开了没多久,就在钟文姝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男童尖锐的哭声直穿耳膜,吓得她一个激灵直直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大,头顶直挺挺怼上了中铺的底,疼得她直冒眼泪花。
  钟母也被吓了一跳,但看到小闺女只是捂着脑袋也就不管了,注意力完全被对面铺吸引。
  姜还是老得辣,比起钟文姝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偷窥,钟母看得那叫一个正大光明。
  男孩淘气,不肯老实坐着,一个没坐稳就被火车晃悠到了地上,现在被女人抱在怀里还一直哭个不停。
  女人安抚半天也不见好,来了火气直接对着小姑娘开骂:
  “你怎么看弟弟的?摔倒了都不知道!”
  小姑娘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嘴唇开合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
  “哭哭哭,就知道哭,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做点什么!”
  这话一出,本来只是红眼眶的小姑娘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动静挺大,男人从上铺伸头出来,不问缘由,也数落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的女儿。
  到底还小,被父母接连责骂,小姑娘终是哭出了声。
  这下是真没办法睡了。
  男人被磨掉了耐心,从上铺下来,抬手一巴掌扇到了小姑娘脸上。
  女人无动于衷,甚至还说了声“该”。
  钟文姝忍不住握紧了拳。
  就像钟文南说的,钟文姝多少是有点好事在身上的。
  深谙小闺女性子的钟母,先一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贺实给准备的果干。
  钟文姝到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嚼着嘴里的果干只觉得食之无味。
  明明应该是甜的,可嘴巴里却似乎泛着苦。
  对面床铺的女人还在小声数落,小姑娘现在是哭都不敢出声。
  钟文姝又靠近钟母几分,抱着钟母的手臂,小小声叫了一句“妈妈”。
  钟母也没说话,摸了摸小闺女凌乱的头发,又看了一眼那低着头的小姑娘。
  心里的一声叹息,像是在忆往昔,没人听到。
  第24章 敏敏呐,姝姝来啦!
  虽说只是火车上的小插曲,但母女俩多少还是被影响了心情。
  钟文姝不知道如何缓解心头的憋闷,干脆爬上中铺蒙头睡完了剩下的路程。
  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钟母到底年岁长些,除了偶尔看小姑娘几眼,其他时候该吃吃该喝喝。
  感同身受也不代表要挺身而出。
  好在后面一天多时间,这一家子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勉强算是顺利。
  但是下了火车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乘去县城的汽车。
  也算是幸运了,下了火车,母女俩一路问一路走,到了车站正巧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县城的汽车。
  一路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挨到下车,钟文姝连包裹都顾不上,直接蹲在路边干呕起来。
  这架势,今天也没办法赶路了,钟母手一拍决定去招待所休息一晚。
  也没啥胃口,钟母管前台要了些开水,将带着的干粮解决完就直接睡了。
  历时四十多个小时,两人总算是睡了第一个好觉。
  呼噜声此起彼伏,谁也别嫌弃谁。
  年轻人抗造,钟母也不老,一觉睡到大中午的的母女俩去县里的国营饭店吃了一大盘红烧肉。
  味道没有钟父做得好,但能吃上口热和饭已经很幸福了,至少此情此景下,母女俩都很满意。
  吃完也没急着走,就在这县城逛了逛,大老远来一趟不能回去以后别人问起县城啥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是?
  “再去趟供销社,给你二姐买点东西带过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甭管内里有什么弯弯绕绕,钟母一直是惦记着钟文敏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走这一遭。
  钟文姝自然没有意见,她也是很想看看这里的供销社长啥样。
  能长啥样?还不就是那样。
  分门别类的柜台,不算热情但是得体的柜员对每一个进来的人暗自审视,钟文姝对此表示适应良好。
  同样适应良好的还有钟母,买了些糕点糖果,就开始和售货员搭话。
  大约也是真的无聊了,那售货员竟真和钟母聊了起来。
  钟文姝晃神的功夫,钟母已经在给那售货员介绍在乡下的二闺女了:
  “我那二闺女大高个,浓眉大眼,好看!就是在家里被我和他爸惯坏了,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售货员感同身受:“哎呦,我家小儿子也是知青,分到隔壁省去了,年都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咋样了。”
  “可不是嘛,我那闺女也没回家过年,这不得空来看看,孩子这么远,耳朵里听的总没有眼睛看着放心不是。”
  “这话在理,林姐,你闺女在哪个大队的?”
  “赵沟子大队的,妹子你知道不?”
  售货员摇摇头,道:“这下面的大队多的是,我也不熟,不过林姐,你去前头路口右边那棵老榆树下看看,说不好就有赵沟子大队的人。”
  每年猫冬一过,上工前,不管是大队的人还是知青,总会成群结队来县城逛逛,毕竟一年到头能出来走走的机会难得。
  “诶,谢谢妹子了,我这就去看看。”问到了想问的事儿,钟母带着钟文姝直奔老榆树。
  时间还早,老榆树下只有一个挺黑的小伙蹲在拖拉机上旁边,随手揪了几根草编着玩。
  钟母见状,上前搭话:“小伙子,婶子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赵沟子大队怎么走不?”
  周青山听到声音抬头,就看见一个笑眯眯的婶子,身后还有个满脸警惕的姑娘。
  也没多想,直接开口:“我就是赵沟子大队的,婶子你找谁啊?”
  “那也是巧了,小伙子,你给婶子指个路。”没回答找谁的问题,钟母从糖袋子里拿出两颗塞了过去。
  周青山本来是蹲着的,见着递来的水果糖起身连忙往后退,摆手道:
  “不用婶子,多大点事儿,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个多点儿就到了。婶子你们要是能等的话,一会儿我哥回来,跟我们兄弟一起回去也成。”
  听到周青山的话,钟母下意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闺女。
  一个点她自己走是没啥问题,但姝姝怕是半个点都坚持不下来。
  “那成,我们等会,谢谢小伙子了啊!”
  搭车的话,两颗糖就不够了,钟母也不小气,抓了一把也不管对方接不接,直接放在了拖拉机座位上。
  若是顺手也就罢了,但拖拉机是稀罕货,吃油厉害着呢,没有白坐的道理。
  周青山推辞几番没成,也就收下了。
  大约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编草了,张罗着帮母女俩放行李。
  两人的行李还挺多的,除了两人换洗衣物,其余都是给钟文敏准备的。
  一路上把两人累得不轻,这下有人帮忙,钟母示意小闺女把包裹放在拖拉机上。
  钟文姝现在满脑子都是临行前贺石头说的话。
  像是什么主动帮忙的多半别有目的,还有若是有男人主动套近乎那一定要紧跟着钟母别乱跑,不然被拐子盯上了,跑都跑不掉。
  因着对贺实穿的那身衣服有着天然的信任,钟文姝把包裹放上拖拉机后,颠颠跑到一边,当着周青山的面捡起了一块不算小的石头抱在怀里,又颠颠跑回了钟母身边:
  “妈妈,你看,要是有危险,我直接打破他的头!”
  周青山满脸震惊看着钟母摸了摸那小姑娘的头。
  ???
  他这么大一个人还在这儿呢,当着他面捡石头不好吧?
  对此,钟母对热心小伙表示了一番歉意,嘴里的话说得漂亮: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这是我小闺女,孩子还小,不懂事,不懂事,哈哈哈......”
  话虽如此,但也没让钟文姝把石头扔了。
  人生地不熟的,哪怕见识多的钟母判定眼前的小伙子不是坏人,不过有点准备总归是好的。
  只是,这小丫头捡石头捡早了,好歹等另一个人回来再捡,这样她还能向这个小伙子打听点赵沟子大队的情况。
  现在看来,人家那巴不得离她们母女远远的样子,怕是话都不敢说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的确不是坏人。
  果然,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好人周青山回答钟母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钟文姝一下。
  不对,也看了。
  看的是她手里的石头。
  嘶,咋还有一个挺尖的棱角呢?真会捡。
  而等周青山的兄弟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城里来的漂亮小姑娘,还想搭几句话。
  也没啥坏心思,单身小伙子,就是喜欢往姑娘身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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