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这位王郎君,看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个戏谑不务正业的纨绔而已,主上应该可以放心了。
  自己带的兵是什么德性,刘牢之心里岂能没有x数,一帮带着兵器,还穿着铠甲的士兵,竟然被这些拿着简陋农具的村民围殴,还没占到半点便宜,这像话吗!
  刘牢之沉吟片刻,只听得檀凭之叫嚷道:“刘将军明鉴,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夫,这些士兵猛冲过来,踩踏了青苗,我们聚在一起讨说法,他却要揍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是袁队主先动的手,我们总不能站在原地等着挨打吧!”
  刘牢之眉头一皱,愤怒的眼神径直向袁飞射过来。
  “是你先动的手?”
  袁飞一看到这眼神,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下,可怜巴巴的说道:“虽然是属下先动的手,但那都是因为这些刁民耍诈,他们故意激怒了属下!”
  “属下是冤枉的!”
  “还不承认!”
  刘牢之怒气上涌,抄起马鞭就给了他一下子。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这一鞭,当当正正的甩在了袁飞的大脸上,一道血痕,伴着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袁飞吃痛,五官纠结在一起,却并不敢出声,咬紧牙关坚持着。
  一个受了伤的小兵勉强爬起身,作证道:“将军明鉴,袁队主没有说谎,都是这些农夫先挑衅的,我们出手都是逼不得已!”
  刘牢之挥起鞭子,横扫过去,那受伤小兵的肩上便又多了一道血痕。
  “废物如此,还敢叫屈!”
  “将军饶命!”
  “属下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还没被打倒的小兵们,七手八脚的把同袍们搀扶起来,刘牢之的暴脾气可不是吹的。
  现在不赶紧顺坡就下,等到回到军营,有他们好受的。
  大榕树下,王谧嘴巴撅成o型,惊奇的不得了。
  他居然还可以这样做!
  完全出乎意料。
  “看来,刘牢之也还算有些驭人的手段。”想当年,段先在北方的时候,也在军中效力。
  胡人粗鲁,很多行为从不讲究。尤其是在军队里,到处都飘荡着刚猛血腥的气息。将军驭下,从来都是直接动手,像这样的流血事件,几乎是天天出现。
  这样的做法虽然粗暴,但对于需要在军中树立绝对权威的将军来讲,又是必要的。
  一味的纵容,只会让军纪涣散。
  王谧转向陈鼎:“刘牢之的做法,你怎么看?”
  陈鼎在监视王谧,王谧也在窥探陈鼎的虚实,你既然天天跟在我身边,总也不能事事都瞒着我吧。
  陈鼎很不屑。
  哼了一声,嗤道:“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怎么,原来这还是他的手段吗?”
  “当然,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陈鼎自视甚高,来到王谧身边,却时常会有那种老子这么大的才华,你们却瞧不出来的那种郁郁不得志之感。
  于是,逮着机会,他也很想炫耀。
  他指着那些京口乡民,笑道:“刘牢之要拉拢的对象,就是这些京口乡民。乡民淳朴,你对他们坏,欺侮他们,他们就会跳起来骂娘。可若是有一点点好,他们又会立刻收起那些怨恨,感恩戴德。”
  “你看看,他们已经在欢呼将军公义了。”
  王谧放眼望去,果然,田埂那边,围在刘裕身后的十几个乡民,欢腾跳跃,个个都把刘牢之看成了大恩人。
  看到乡民们对自己的拥护,刘牢之很满意。
  大战在即,作为北府兵的发迹之地,京口能够征到多少新兵,绝对是关乎战局的大事。
  所以,就连刘牢之这种并不关心军纪军容的将领,都要为难自己,做做样子。
  “你就是刘裕?”刘牢之仍然骑在马上,紫红的大脸,居高临下的盯着刘裕。
  刘裕身边,檀凭之和魏咏之也包围了过来,欣欣然看着刘牢之,大有我们京口的大宝贝,终于被你发现了那种特别荣耀的感觉。
  “我听说,你是京口有名的英雄好汉,看你的年纪也该成丁了吧(东晋男子十三成半丁,十六成丁,刘裕今年十七岁。)有这样的好身手,不去投军报效国家,却在这里聚众打架,我看,也不是君子的作为!”
  檀凭之瞬间就变了脸:“刘将军此言差矣,若不是你的属下踏了我们的青苗,我们根本不想打架!”
  自从刘牢之来了之后,魏咏之就一直没开口。
  他把自己放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观察着局势变化。
  刘牢之这就是在给刘裕下马威,看他的本意,根本不想教训部下,甚至他可能也并不认为部下们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是碍于朝廷上办事的规矩,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不是出自本心,刘牢之必然也想找回颜面。而刘裕这个挑头闹事的,自然就是他打压的绝好对象。
  寄奴危险了!
  “刘将军说的是,我们几个早就商议过了,这几天就去投军,还望刘将军给个机会,让我们兄弟能够征战沙场,报效国家!”魏咏之连忙上前,帮衬道。
  这还差不多,刘牢之见魏咏之态度恭谨,这才勉强放下此事,留下了一句等着你们,便扬长而去。
  既没有期许,也没有感谢,就这样把他这一群虾兵蟹将带走了。
  檀凭之气不过,追了几步,怒道:“他这是看不起我们!”
  “寄奴,我们应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掰掰手指头,大有继续搞事的架势。
  刘裕心里也不痛快,却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让乡民们全都散了。
  第7章 创造偶遇
  放眼望去,田埂边上,唏嘘之声不绝于耳,北府兵并没有因为对手是京口乡民就谨慎出手,相反,他们下手很重,不少乡民也吃了他们的亏。
  受了不少皮外伤。
  “我们护住了青苗,他们也认了栽,就可以了。”
  “他们是北府兵,在京口势力很大,我们也应该见好就收。”
  刘裕虽然说得有理,可激进的檀凭之还是接受不了。
  嘴里骂骂咧咧,幸亏有谨慎的魏咏之,一番拉扯,总算是把他带走了。
  见乡民们散开了,王谧立刻翻身上马。
  “走!”
  “我们追过去看看!”
  马蹄踢踏一阵,很快就追上了步行的乡民。
  刘裕正在收拾掉落的农具,抬头一瞧,正对上王谧清亮的眼神。
  “嚯!”
  “好俊俏的小郎君呐,建康来的吧!”一位头上缠着黑幞头的大汉,看向王谧的眼神,特别的……荡漾。
  王谧心中一寒,连忙把视线收回到刘裕这里。
  “你得罪了北府将军,就不怕他日后找你算账?”
  这是什么人?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为何要找他搭话?
  刘裕疑惑一阵,还是爽朗说道:“为何要怕?”
  “刘将军平日里对待乡里也豪横的很,郎君若是有空,大可以到街市上打听打听,他经常欺负我们京口人,我今天就是忍让,也保不准哪天还会被他欺负。”
  “今日他看到了我们京口人的团结一致,说不定还会有三分忌惮,收敛恶行。”
  王谧于马上凝视着刘裕,见他不卑不亢的答话,心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你有自信,这是最好。”
  “不过,日后若是刘将军威胁你,或是有了困难,大可来长兴客栈找我。”
  说罢,王谧便纵着马,扬长而去。
  魏咏之望着他的身影,啧啧称奇:“这位郎君生的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个贵公子,没想到,马骑的还很不错。”
  刘裕颔首,表示赞同。
  说到晋朝的这些世家子弟啊,可真叫一言难尽。
  晋朝由于在军事上不得意,便调转船头,崇尚玄学清谈,对于弓马射箭之类的武艺,毫不在意。
  这样的风气,在世家子弟之中,最为凸显。
  很多贵公子,别说是骑马了,就连马都没爬上去过。而眼前的这位白衣郎君,却可以如此自如的操纵战马,着实令人钦佩。
  “到底是谁家的郎君?会到我们京口来?”檀凭之感叹道,刘裕摇摇头:“肯定来头不小。”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裕指指地上的泥土,回忆道:“你注意到刚才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壮汉了吗?”
  “面色白皙,胡须发红。”
  檀凭之恍然大悟,大叫道:“鲜卑人!”
  “我怎么就没注意到!”
  严格说来,京口虽然是晋朝战略重镇,但和北人的接触,充其量也不过是南渡的汉民。
  不管是鲜卑人还是氐人,在这里都算是稀有物种。
  更不要说能够驱使鲜卑人的晋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几个壮汉顿时对白衣郎君充满了好奇,该不会也是北府的将领,乔装出行吧。
  “寄奴,你要去投奔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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