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因为自己的不勇敢,这份喜欢定义成了暗恋,即使他们在同一个班级,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他依然选择不打扰她,保持同学之间该有的距离,熟稔地披上伪装,尽力扮演自己普通同学的角色。
  可是,可是……
  她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他时常痛斥自己,勇敢一点吧。
  唯一做过一件勇敢的事,是有天下午,他外出校园在某条街道遇到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满头白发,面容沧桑,但不碍看着和蔼可亲,旁边竖立的木牌匾刻着‘算姻缘’。
  虽然明知对方大概率是四海为家的“江湖骗子”,他还是走上前,老先生问他要算谁的姻缘,他回答说自己;老先生又问他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回答:“她叫夏倾月。”
  得知他的名字,老先生分别默读了一遍,然后掐指一算,犹如古代醉酒诗人慢慢念了一句诗:“玉笛一声霜不小,满天明月鹤飞来。”
  顾鹤不知其意,想问其因,老先生已经开始收拾摊子,仍笑呵呵的:“你们的名字都有个‘页’字,不错。”
  说完这句话,老先生拎着自己摆的东西离开了。他说的话没有具体答案,顾鹤没能拦住人,那句诗,在暗示着什么?
  夏倾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顾鹤没动静。她叫了他一声:“顾鹤?”
  顾鹤从回忆中抽离,问道:“怎么了?”
  她浅笑:“在想什么?你的手机响了好多声。”
  他没说真话:“想到了我的高中生活,还挺有趣的。”
  电话是团支书打来的,通知他现在要来东操场一趟,整理一下服装设计一班所有同学的体测成绩。
  “倾月。”顾鹤挂了电话,说明情况:“班级有些事情,我现在要去一趟东操场。”
  “嗯,你去吧。”夏倾月理解。
  倏尔,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少年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衬衫外套经风吹动漾起的弧度还未恢复,他看到了夏倾月,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顾鹤站起身,他和江辞是情敌没错,是敌对关系,但夏倾月在场,不能明面表现出来。
  正打算说些客套的话,视线落到江辞颈间的那条项链上。
  色系白金,小狗形状的坠子。
  原来,她说的送人,是送给了江辞。
  第23章 吃醋
  江辞看了眼顾鹤, 象征性地问了句话:“顾学长也在?”
  顾鹤听出其意,回得从容:“身为班长,班里学生受了伤哪有不管的道理。”
  挂了团支书的电话后, 人还没来, 团支书耐不住性子在微信上接连轰炸他几句。不得已,顾鹤只能先行离开, “班里有事, 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又想起来:“倾月, 今天下午第一节 课导员召开班会, 提醒你一下。”
  夏倾月点头:“好, 我知道了。”
  顾鹤离开了医务室,之前在输液区角落的两三人拔了针,也跟着紧随其后离开。此时,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
  江辞坐在夏倾月身边的位置。
  她受的伤血痂绯红,不衬白肤,似是在他心口烙印一处灼痕。少年长睫垂落,于眼周投下浅浅暗影,口吻平静,但他的心却不平静,“怎么受伤了?”
  “跑八百嘛。”夏倾月纵然想起以往两年长跑体测,也是在终点差点出事,好在前两次是踉跄,可这次是真的摔了,“八百米可能是我的天敌,前两年幸运一些, 没受伤。”
  察觉到他的担心,她安慰道:“校医说没事的, 输完液后涂一段时间的药膏就会好了。”
  受伤,夏倾月不是第一次,江辞担心不过,“姐姐,等你输完液,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真的没事。”为了证明自己,夏倾月微微抬起腿活动了下,膝盖伤口有些轻微泛疼,夹杂着密匝的撕扯感,她忍住了,“没伤到骨头,放心吧,我只是跑步摔了一下而已。”
  这招不行,江辞还想说什么,刚开口,连字音都没出声,夏倾月一秒看穿他的想法,双手交错示意不可以,“不要想着告状,我会生气。”
  江辞的确有想把这件事告诉夏父夏母的想法,既然自己劝说不动她,那长辈出面应该可以。眼下,告状这招也行不通了,败给她,“行,我听你的,不告状。”
  “手要放下来,快回血了。”他托住她的手腕。
  “嗯。”她应声,稍微变乖了些。刚才那句说生气的话,自己差点辨不出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医务室工作的这位校医是工作经验和阅历皆丰富的医生,判断很少出现失误,身为医生,自然不能拿患者的身体健康状况开玩笑。所以,江辞妥协了。
  夏倾月扎针的是左手,右手没受伤,可以自由活动。她指了下自己的脖颈,转移话题:“换项链了?这个也好看。”
  “姐姐挑的当然好看。”江辞身子后靠,小狗坠子跟着他的动作后移些许,能听得清他声线里的开心,“多亏了这个护身符,我今天跑一千的时候拿了第一。”
  “你哪次不是第一?”夏倾月打开手机相册,找到江辞高一校园运动会的那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中的少年倒路而走,故意慢着步子越过终点冲线,笑容意气、恣肆,也极度耀眼。
  江辞有些惊喜,清隽的褐眸看着她,“你去看了吗?都说高三抓得紧,我以为姐姐抽不出时间看那次运动会。”
  高三复习任务重,甚至下课的十分钟也不容耽误,更别说去看运动会了。夏倾月将指尖放在照片一侧往上轻滑了下,信息显示具体的时间段,她想了想:“那时候老师让我去办公室送些资料,想着运动会,就顺道过去看了眼。”
  也是巧,夏倾月刚在操场外围站定,便看到江辞在距离终点前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观众席久坐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呼喊声铺天盖地,仿佛在为打一场胜仗振奋激昂。
  青春、少年,鬼使神差般,她拿起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那天之后,高三的生活依然在继续,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和习题。渐渐地,那张照片沿着时间的印记退到了相册不常出现的角落。
  “我还看到,你跑完步下了场,周遭好多女生围在你身边。”现在回想那个画面,夏倾月觉得近在眼前,“给你送水、送零食,场面一度不可控。”
  两句话的语调很平静,可能归于江辞的错觉,他好像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姐姐这是……”
  夏倾月以为他不会接话,自顾自地说着:“让我想到了大一最开始,那些男生追我的时候也是送好多东西,场景如出一辙,还蛮让人不知所措的,有段时间我都绕路走。”
  期间,江辞没说话,她说话,他就静静地听,她碎碎念的样子很可爱。
  等她结束尾语,他的重心落在了‘那些男生追我’那句,借意表达:“凡是有意接近你的男生,目的不纯。”
  “这个我知道,也能看出来。”夏倾月说。
  “真的能看出来吗?”他以反问的句式重复了一遍。
  夏倾月一笑,当成平常的普通问题回答:“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呀。”
  闻言,江辞神情稍敛了些,思绪隐匿在心里。而后他抬眸,与夏倾月目光交汇,“我没收。”
  夏倾月不太明白:“?”
  “那些女生送我的东西,我没收。”他解释。
  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跳过了吗?
  夏倾月没多想,想说话的前一秒,一道模糊的女声隔着厚墙面徐徐传来,还在叫她的名字。荀瑶进入医务室直奔她怀里,关心之际不忘避开夏倾月扎针的左手,“月月我来看你了,伤这么重一定很疼吧,只看着就很疼……”
  “我没事的。”夏倾月大致说了一些医生嘱咐的话安慰荀瑶,“小伤,别担心。”
  两人性格虽然一热一温,不碍姐妹情感是铁打得好。
  话音刚落,何沐恩也推开门进来,小姑娘不怎么爱运动,小跑了一小段路程,此刻额头上挂着几滴细细的汗。注意到后,夏倾月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她,她腼腆接过。
  “没事我们就放心了。”除了来看夏倾月,荀瑶顺水推舟问了一嘴:“月月,你看没看学校论坛啊?”
  夏倾月摇头,对方又道:“要不你还是看看吧。论坛上的同学们简直太疯狂了,磕cp的情绪溢出了屏幕,我觉得必然要回应一下。”
  打开京大论坛,最新一条帖子的关键词格外醒目——
  #啊啊啊公主抱我真的磕死#
  #他们绝对谈恋爱了#
  #设计系系花女神恋情公开#
  恋……恋情?!
  夏倾月清晰感觉到心跳倏然降重,指尖也明显颤了颤,她自己都没承认过的事情,彼时,却在论坛上翻涌似的传开。点进帖子,配图是顾鹤抱着她的照片,评论区的众人抓住这点,几乎无一不在感叹。
  吃遍全世界美食:【是设计系的夏女神诶,男生这样抱着女生,他们两个是不是有情况?】
  吃遍全世界美食:【注意!我说的是问句!是问句!】
  我超级佛系的:【我也不知道,但你不觉得这个画面好好磕!而且他们看着就很配哇,两个人都特别温柔!】
  5g冲浪网速贼快:【前段时间db公司来京大选人,选中了他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真的很般配!】
  评论区刷新速度快,中间不知道哪句加了催化剂,后面就演变成【夏倾月和顾鹤已经在一起了】类似的话,沿着这个非证实的“真相”树状般扩散,趋势如火如荼。
  江辞也在看此帖,少年视线定在那张评论区贴出来的照片,深褐的瞳孔即刻消了温度,晦暗不定。他的右手垂在身侧,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视线里,指节渐渐收紧。
  只是,夏倾月专注于帖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深知谣言所带来的影响力,夏倾月当即在帖子里作出回应:【我是设计系服装设计一班的夏倾月,对于传言说我和顾鹤在一起的言论,我在此声明不是真的。】
  那张贴出来的照片,她详细介绍了一遍当时的具体情况,最后表明希望大家不要造谣传谣。
  打完字,夏倾月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荀瑶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当时看到也发帖澄清了,无奈发几条淹几条,还是低估了同学们的手速。”
  随即又问:“顾班长发帖澄清了吗?”
  夏倾月:“不太清楚。我不知道他的id名称叫什么,而且,他说自己不经常看学校论坛。”
  荀瑶:“怎么说顾班长也是好心。你们俩要是能谈恋爱,我就不姓荀,平常对你就像普通同学一样,怎么会越界呢。”
  听到这,江辞轻嗤了声。
  三个女生都看向他。
  围绕他周身的冷已然褪去,像是才发现她们的视线,江辞偏头,散漫又正经地解释:“这些同学真有意思,没证据的事儿也能说那么真。”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造谣,荀瑶气鼓鼓:“可不是嘛!”
  好在当事人出面回应了,帖子里那些捏造的谣言立马被打假,热度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
  一行人聊了十几分钟的天,差不多到了饭点,荀瑶受不住肚子太饿想去吃饭,何沐恩点点头,说自己也有些,两人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等到输完液,墙壁悬挂的钟表时分针重合,下午一点。
  夏倾月感觉症状稍微好了点,但从医务室出来没走多远,膝盖受伤的位置痛感再度覆上来,她停住脚步。
  江辞在一旁稳稳扶着她,声音很轻:“先别动。”
  她站在原地没动,他走到她身前,蹲下,双臂微折随意搭在膝盖上,“医生说这几天路尽量少走,姐姐要谨遵医嘱。”
  “上来吧,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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