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节

  可是那刘成岂是易于之辈?他早带领骑兵脱离了队伍,虎视眈眈列阵于步卒阵后,等得就是今日。
  但见卢象升杀透敌阵,刘成手持长枪,不由暴喝一声:“刘某等候多时了,今日合当我再斩一督抚!”随即,带领麾下五百骑兵疾驰而来,当头向卢象升撞去。
  那卢象升失了马力,又刚刚使尽了力气,又如何应对疾驰而来的生力军?眼看他就要命丧当场,欲知者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见分解!
  第270章 名将之死
  话说那卢象升刚刚杀透了义军阵型,兜头就看到刘成率领五百骑兵冲撞了过来。
  卢象升自度今日有死无生,他便把手中大刀一横,准备与刘成拼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不曾想,就在卢象升认命之时,斜刺里却突然杀出一人来。卢象升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随他而来的副总兵李卑。
  原来那副总兵李卑带领了几十个亲兵,亦杀透了义军阵型,冲上前来。
  他一眼望到卢象升威胁,便想也不想掉转马头,带领亲卫挡在了卢象升的面前,并高声呼道:“副总兵李卑在此,哪个敢来送死?”
  说时迟,那时快,刘成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却是换了人马。只是事到如今也来不及掉转马头了,他只好一咬牙,应道:“鼠辈受死!”便端起手中长枪便刺了过去。
  那李卑本也是好武艺,奈何与卢象升一样失了马力,一身本事十成使不出三成来。
  两人两马相交,刘成只把手中长枪一压,把李卑手中的长枪压下了下来,顺手便刺向了李卑。
  顿时那李卑腹部的甲片如同纸糊的一般,毫无阻隔,便被刘成手中的长枪一扎便扎了个透明。
  冰冷的枪头,犹如这寒冬腊月的冰锥一般散发着透骨的寒冷,无情的刺透了李卑腹部的抱肚,直入他那温热的肝肠之中。
  久经战阵的李卑只觉得腹部一凉,随即而来的是心绞般疼痛。我不行了,李卑下意识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刘成见自己轻易刺中了官兵副总兵李卑,不由大喜,正要将那长枪抽出。不曾想李卑却把手中长枪一弃,双手捉死了刘成的长枪。
  刘成这一抽未曾抽出,正待再抽,不意李卑身后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起。
  这一刀,好似一轮弯月落人间,好似一道银色的匹练耀九天,好似大河之水天上来,兜头向刘成的脑袋砍了过来。
  刘成来不及闪避,只得下意识把身体一歪,顺便把手中的枪杆往胸前一横,试图格挡一下。
  却只听见“咔嚓”一声,两人交马而过。卢象升端坐在逐渐减速的千里雪之上,巍然不动。
  而他那手中青龙霜月刀雪亮的刀刃上却残留着丝丝的鲜血。鲜红的鲜血如同小溪流一般在冰冷的刀刃上不断的汇集在一起,最终化成血珠。
  血珠如同一串珍珠一般,“吧嗒吧嗒”的滴到了地上,摔了八瓣,溅起了星星点点的尘土,在寒冬腊月里盛开了朵朵梅花。
  原来,那刘成手中的长枪竟然被卢象升一斩为二,胸前的护心镜更是被一剖两半,身上的铁甲亦被卢象升一刀劈开。
  一切的阻拦好似笑话一般,根本没有用。
  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刘成的左肩延伸到右侧腹部,看样子竟然差一点便要被人活生生劈成两半!
  汩汩的鲜血瞬间浸湿了刘成的衣衫、裤子,甚至流到了马鞍之上。刘成在马上摇摇欲坠,几欲跌到。
  他不由强忍着几乎要裂开两半的疼痛,赞了一声:“好刀——法!”
  左右亲兵见了,连忙将他扶住,顺手撕下来一面旗帜,胡乱的包了,护着他便要退去。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了,刘成如何肯依?他挣扎着还要下令。结果他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成这一退不要紧,左右士卒见了中军大旗一动,纷纷且战且退,向刘成聚拢起来。
  正当他几欲昏厥之时,刘成强忍着不适,远远的望了卢象升一眼,看清了全场的形势,这才使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声:“退!”
  义军退却,官兵却未来得及追赶。原来此时的卢象升以及返回到李卑刚才交手之处,正扶住跌倒在地上的李卑,痛心疾首的质问道:“李总兵、李侍平!你这又是何苦呢!”
  持平乃李卑字也。
  “卢军门,切勿忧伤。”李卑苦笑着安慰道,“你有所不知,其实我这些日子早已经身体不适,多方寻遍名医,皆说我未必能够活过这个年头。如今看来,这名医不是名医,而是神算子啊!”
  “人常言:自古将军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想必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天启初,督师王子廓督蓟辽之事,设蓟镇车营五支,命我为都司佥书,统西协后车营。我便习得用兵二法,一曰:持军严明,二曰:遇敌镇静。是以其后,我多有立功。”
  “可是后来我遇到的官兵,每每都是视民为仇雠,民视之为贼寇。我对此颇为疑惑,除却自个升官发财以外,我辈武人剿匪意义何在?我就是匪,匪就是我,焉能禁绝哉?”
  “直到我遇到军门,方知天下尚有正义之士。我李卑死不足惜,强似死在卧榻之上。只是惜乎不能见到军门平定贼寇,开万世太平了!”
  李卑所谓的“王子廓”,其实就是万历天启年间的名臣王象乾,历任督抚多年,官至太子太师,功勋赫赫,颇有声名。
  卢象升对他也颇有耳闻,却没想到原来李卑却是他的部下起家。他听了李卑之言,既感到羞愧不已,更激起雄心万丈。
  羞愧的是自己虽是督抚,其实窘迫不堪,任职以来却连麾下三千标营都凑不齐。
  让他雄心顿起的是本来以为自己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没想到世上还有知心之人,还有同道中人,吾道不孤!
  想到这里,卢象升郑重向李卑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乃是理学创始人之一横渠先生张载的名言,卢象升此时念来,和如今流行阳明心学的儒生观点格格不入。
  可是李卑却含笑而逝。他只是武人罢了,哪里懂什么新学、理学,只知道人人足食,没有天灾人祸便是天下太平!
  卢象升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为副总兵李卑盖上。他站了起来,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提起手中的青龙霜月刀向西一指,用有几分沙哑的嗓子高声喝道:“目标嵩县,不破贼寇,誓不回还!”
  第271章 狂暴的卢象升
  李卑死了,刘成伤了,卢象升疯了!
  “膊独骨,负殊力”的卢象升,练功的铁刀重一百四十斤,本就无人能挡。
  如今因为副总兵李卑代他而死,卢象升怒火中烧,爆发了全部潜力。
  在官兵和义军双方皆不过三四千人的小规模作战中,卢象升骑着御赐千里雪,手提青龙霜月刀,所到之处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血肉横飞,勇不可当。
  义军本就失了统帅刘成的指挥那抵得住?连战连败,不得不退回到嵩县城防守。
  参谋徐全站在高高的嵩县城上,再度听着城下郧阳巡抚卢象升在城下叫骂。
  徐全万万没想到这卢象升一介文人,竟然如此勇猛。他徐全也是生员出身,骑射武艺也不曾拉下,曾经亦自负勇武。
  直到后来他遭遇到副总兵汤九州以后,才意识到自己闲暇时候练习的这点玩意儿,和真正的武人比起来差距是何其之大。
  原本他献了埋伏之计,依照他的心思,有阵斩山西巡抚的猛将刘成压阵,即便此计不成,顶多也就吃个小亏罢了。
  可他怎生想到,自己的计策比他想象的还要成功。刘成如愿以偿的围困了卢象升,可是最终结果却是悍将刘成身负重伤,文人卢象升提溜着大刀杀上门来。
  当刘成败退回来的时候,嵩县城上下顿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连生员刘月江都私下里对徐全说道:“我等皆嵩人也,若事不可为,可将一切事由推却到刘将军身上为好!”
  这是开始准备后路了?徐全闻言不由大怒道:“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等已经受辱一次了,难道还要受辱第二次吗?”
  “如今天下汹汹,豪杰四起,明朝反覆,亦在不远,能得天下者,非舜王莫属也!”
  “我等若无从龙之心,欲为天下开天平之志,当日死节可也,又何必自毁名节呢?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若是我等朝夕反复,唯利是图,苟活于世,又与小人有什么区别呢?”
  刘月江闻言而惭,拜于地道:“微徐兄,吾今日险些误入歧途矣!”
  徐全连忙将生员刘月江扶起,劝慰道:“刘兄年长于我,徐某不敢以兄自居。”
  “须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刘兄不必疑惑。今日兄守屏风寨,我守嵩县城,必不使那郧阳巡抚卢象升前进一步。我早使信使知会舜王和卢氏陈将军亦,不日便有援军赶来,合击此僚!”
  “且让彼辈猖狂几日,待到义军大军一到,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生员刘月江闻言心神稍安,连忙带领众生员赶回屏风寨,与嵩县城互为犄角,防御卢象升的进攻。
  那卢象升虽勇,却无飞天遁地之能,面临嵩县城和屏风寨的严防死守,多番进攻依旧无果。
  更何况官兵进攻全凭一股气势,其实双方实力亦在伯仲之间,只是因为义军失了统帅,无人率领出战罢了。
  那参谋徐全本是个生员,颇有些智慧。久在张顺身边,倒也学得一招半式。往日闲暇之时,他也多了不少预案。如今一一使来,倒也如鱼得水。
  城中士绅百姓见义军守御颇有章法,官兵不能入,心中稍安,疑虑顿去。
  却是这卢象升围困嵩县城不久,康家庄的陈长梃便接到了徐全的书信,便连忙快马加鞭赶往抱犊寨,向李三娘汇报此事。
  当陈长梃赶到李三娘院子的时候,竹儿正在那里哄着张化吉和张平安两个小孩子,张如靖在院子里正挥着斧头劈柴。
  那张化吉已经一岁多了,顽皮的来回逗弄着刚刚蹒跚学步的张平安,把竹儿吓得连忙分开了二人,生怕摔作了一团。
  陈长梃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问道:“李夫人呢?紧急军情!”
  竹儿顾不上他,那张如靖连忙应道:“原来是陈将军啊,夫人正在厨房做饭,我去喊她。”
  “不必了,我自去拜见夫人!”陈长梃还没那么大面子,哪里敢让李三娘过来见他?
  陈长梃寻得厨房,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烟雾缭绕,看不清人影。
  陈长梃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连忙喊道:“我是长梃,前来拜见夫人!”
  “哦?是伯伯啊?何时来到?也不打声招呼,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吃饭吧?我且添两碗水!”屋里传出来李三娘的声音。
  “有急事,紧急军情!”陈长梃哪里顾得上吃饭,连忙应道。
  “竹儿,过来帮我照看一下灶台,孩子先让如靖哄着!”李三娘闻言喊了两声,等到竹儿咳嗽着转了进去,这才灰头灰脑的钻了出来。
  陈长梃连忙将嵩县之事一说,李三娘不由笑道:“俺是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了什么?伯伯乃是张生的兄弟,有什么事儿你自做主便是。”
  陈长梃闻言连道不敢,随即便提议道:“依我之见,我们抱犊寨和嵩县、洛阳城互为唇齿,人常说唇亡齿寒,若是不救,我怕坏了主公的大事!”
  “我准备带领两千人马,前去会一会那郧阳巡抚卢象升。据闻那厮简直是吕布再世、霸王重生,连刘成都被他伤了。此去,不知凶吉如何,我且把如靖留在夫人身边,日夜将此地严防死守,以免为官兵所趁。”
  李三娘正要同意,不曾想不知何时张如靖抱着两个孩子已经站在了两人身边。
  他犹豫了一下,不由问道:“陈将军,不知你可有对付那卢象升的把握?”
  陈长梃摇了摇头,笑道:“我是个使关刀的,他也是个使关刀的,若论武艺,我亦不惧天下英豪。当初在临城时我曾与他交过手,这人天生神力、力大无穷,我却是敌他不住。”
  “若是单论本事,天下恐怕唯有悟空,当和他在伯仲之间!”
  张如靖闻言也大吃一惊,陈长梃的武艺他是知晓的,乃是张顺麾下一等一的好手,若说关公再世,却也毫不夸张。那悟空更是怠非人哉,一身神力,天下无对。
  那卢象升一介文官,竟然有如此本事,陈长梃若是拿他不下,舜王更无余力矣。张如靖也不由忧虑起来。
  陈长梃看的好笑,不由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笑道:“你且领好麾下人马,保护好两位夫人,比什么都强。卢象升之事,自有我去对付。”
  张如靖一把推开了陈长梃的大手,有几分恼怒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摸不得!”
  “哟,长大啦?”陈长梃不由乐道。
  “休得小看人!”张如靖闻言灵光一闪,不由胸有成竹的应道,“我倒有一计,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管教他卢象升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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