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邬瑾站着未动,直到莫聆风一行人走远,都没有动。
  他看她是春日风,夏日雨,是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马场并非久留之地,他站了片刻,便和殷北回城,将马交给殷北,他没去莫府,而是回了十石街,敲开黄牙婆家门。
  黄婆蓬头垢面,正在天井里给人叠金银包袱,听到敲门声,随手将头发一包,上前开门,本以为是主顾上门,未曾想打开门一看,竟是邬瑾。
  “哎哟!”她嗓门一下子亮了起来,又得意又高兴,喊的整条街都能听见,“邬解元起的好早,这天刚亮,就上老身的门,莫不是想请老身做媒?”
  说罢,她把门彻底打开:“快请进,听说解元公又去莫节度使府上当差了。”
  等邬瑾迈过门槛,她又扯起嗓子喊:“死妮子,赶紧梳洗泡茶!来了贵客!”
  屋子里立刻有姑娘应了一嗓子,黄牙婆推搡着邬瑾要往屋子里走,又想扭身关门,没曾想邬瑾一手撑住了门:“婶子,多谢茶,就在这里说吧。”
  第149章 套话
  “那哪行。”黄牙婆用力搡邬瑾,没想到邬瑾看着不壮,身上却是一块块的硬实,她咬牙再加把劲,邬瑾脚下生了根似的,仍是纹丝不动。
  她气喘吁吁地停手,恨声道:“邬解元也太防备老身了,难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厢刚说完,里面那姑娘就打扮的姹紫嫣红出来了,见了邬瑾,垂眸道:“瑾哥哥进来喝口茶吧。”
  她身上还带着新鲜的香气,是急急忙忙往脸上扑了香粉,两鬓上还沾着粉。
  黄牙婆冲她使眼色,她就慢慢走过来,邬瑾坦然对她一笑:“我不喝茶,我和你干娘在这里说话,你不便听,进屋去吧。”
  他松开挡门的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银子,递给黄牙婆:“婶子方便吗?”
  黄牙婆把银子放手里一抓,掂量着有了两三钱重,眉开眼笑的把银子牢牢抓在手里,伸出拳头去:“拿去拿去,婶子还能要你的,方便、方便。”
  她扭头一瞪干女儿:“还不快滚回去。”
  那姑娘让她喝骂的面皮通红,又暗暗松一口气,颠着两只脚回屋去了。
  邬瑾推开黄牙婆的拳头:“婶子拿着,请您解我疑惑。”
  待黄牙婆喜滋滋收回了手,他便道:“王知州属下毕同知,他有个和我家老二差不多大的儿子,婶子穿门入户,可曾听说过?”
  一听是官衙里的事,黄牙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又舍不得手里的银子,就作个不知道的样子出来,大摇其头:“大户人家,我进去不得,并不知道。”
  她摇她的头,邬瑾问他的话,互不相干:“州判夫人给同知府做保山,前往莫府提亲,门不当户不对,是婶子您出的主意吗?”
  “那不是,”黄牙婆立刻摆手,“这种事情,哪里有我说话的份,我连个边鼓都没敲。”
  邬瑾听了,便知道此事凑巧了,黄牙婆正好在场。
  他和颜悦色:“婶子没敲边鼓,是好事,否则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莫节度使的妹妹,同知夫人都敢肖想,程夫人和程家大姑娘轻饶不了她。”
  黄牙婆知道程、莫两家结过亲事,也知道程家大姐的威名,战战兢兢道:“程大姑娘出了门子,还管娘家的事啊。”
  邬瑾一笑:“出了门子,难道她就不姓程了吗?”
  “那也是。”
  “不过婶子既然没开口,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就不必忧心了。”
  “我……我就附和了几句……”
  “婶子不该附和,只是同知夫人和州判夫人,婶子怎么就怕了?”
  “怕?知州夫人也在呢,我那不是怕,是尊重。”
  “王夫人和同知夫人关系很好吧,不然也不会给她提亲事。”
  “可不是,要不是在同知府上,我还看不见王夫人呢。”
  邬瑾听到这里,就已经十分清楚了,拱手告辞:“婶子忙吧,晚辈告辞。”
  黄牙婆和他闲聊了几句,聊的云山雾罩,不知所谓,看着邬瑾姿态潇洒的离去,又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子——这几句话这么值钱?
  她顺手关上门,一面吼干女儿去烧火,一面去叠金银元宝,叠着叠着,她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说了。
  邬瑾从黄牙婆家中离开,从自家携一卷历年邸报军情集册,直奔莫府,让殷北带上两个识字的小厮,前往书房寻找他要用的邸报。
  莫府书房浩瀚如海,邬瑾在玫瑰方桌上摊开笔墨纸砚,再翻开集册,左手手指从第一页上划过,在末尾一条上一点,右手执笔抄上这一条的时间,递给殷北:“把这一天的邸报找出来。”
  殷北连忙接在手中,递给站在一旁从九思轩中叫出来的小厮。
  而邬瑾手不停,眼不停,每翻到有用的,就抄写下时间,交给殷北,让他将完整的邸报找出来。
  两个灰衣小厮穿梭在书架中,按照时间不住寻找,每找到一份,就急匆匆给邬瑾送来,然而连带着殷北在内,都不知道邬瑾在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邬瑾所要的邸报,一直从元章二十一年到今年。
  邬瑾坐在玫瑰椅上,一张张看邸报,仍旧是一边看一边记。
  邸报皆为手抄,其中内容并非全然无误,当日看时不觉得,如今回头再看,便能看出其中错处,邬瑾看的细致,凡是错误之处,都注解在旁,又将军情中所涉数字,一样样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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