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面对孙学农的问题,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吭声。
  孙学农有点奇怪:“你点头是学过,摇头难不成没学过?这是啥意思?”
  江锋这才开口:“我没去小学上过学,但是唐教授教过我一些东西。”
  孙学农这下子来兴趣了,“老师居然也教你了?你都学会了什么东西?”
  江锋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
  孙学农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江锋看他的那一眼中,似乎有种一种淡淡的骄傲感。
  接着他又回过神,看见他那支铅笔和纸,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这江锋和苏清风还真有点像。
  江锋的衣服内兜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有。
  而苏清风的挎包里,好像什么调料都有。
  这俩人一大一小,就差改个姓,做兄弟了。
  不过苏清风对待江锋,也像对兄弟一样,不算差了。
  心里的念头乱七八糟,孙学农探过头,就见江锋在纸上写起一堆字母公式。
  开头第一个就是:e=mc^2
  这下孙学农可算是吃惊了。
  要知道,江锋现在才几岁?
  他的同龄人还在学校里学加减乘除,他就已经接触到质能公式了?
  老师教他这些,他能听懂吗?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记下了这一个公式。
  孙学农知道,老师不是揠苗助长的人,心知这种情况不可能,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多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江锋一直以来,话都很少。
  孙学农以为他会两三句话就解释清楚。
  哪里想到,一说起这个,这小子居然还滔滔不绝起来:
  “狭义相对论的核心是洛伦兹协变性,只要认为物理定律应该在洛伦兹变换下保持数学形式不变……就能推出质能方程e=mc^2,并且不需要其它的假设和限制。”
  “如果从能量守恒的角度来思考……”
  “……”
  孙学农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江锋的眼神也逐渐变化起来。
  这样的孩子,不该被埋没啊。
  只是他一想到江锋的出身,心中又不免觉得有些惋惜。
  即便是赵厂长来了,也根本不能跟大势对抗啊。
  直到听完江锋说完了这一堆话,孙学农才点点头。
  而此时,苏清风也刚好分完了姜汤,走到他们这屋子里,喘口气。
  他刚坐下,就听到孙学农问江锋:“你想要上学吗?”
  出乎孙学农意料的是,江锋摇了摇头,出奇的坚定,“我不要。我在这里同样也可以学到知识。”
  孙学农皱了皱眉,“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想要学习,我可以找关系……”
  “可是找了关系之后呢?”江锋明明是小小年纪,但是脸上却多出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嗤笑,“我就算学会了知识,那又如何?”
  “我是地主家的崽子,没有工厂会要我,甚至因为我的原因,还会拖累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您还是别做了。”
  苏清风之前一直没吭声,听到江锋说出这种斩钉截铁的话,他并没有像孙学农一样愣住。
  苏清风的心思更细,观察到的更多。
  他看到在说这话的时候,江锋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臂都微微有些颤抖。
  真的不想去读书吗?
  江锋所给出的理由也许是真的。
  但是他表现出的态度,真的有那么坦然吗?
  苏清风想了想,像是和稀泥一样,笑眯眯地开口:“时代在前进,谁说日子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满怀希望,随时做好抓住机遇的准备,日子会好起来的。”
  孙学农听完后,有些哭笑不得。
  不愧是厨师,这煲鸡汤,还是挺有一套的。
  没看到江锋的情绪,都平缓了许多吗?
  苏清风见他们那样子,明显是不信,只当是安慰,对此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话。
  77年恢复高考,78年改革开放。
  如今过完年都73年了,以江锋十三岁的年纪,到时候完全赶得上高考。
  安抚好江锋,那边的唐教授的病情也缓解了许多。
  眼看天要黑了,孙学农干脆继续和苏清风回家。
  这一顿饭,他是打定主意蹭到底了。
  ……
  马家。
  马成功看着哭哭啼啼,被他揍得蓬头垢面的蔡小琴,心中更加烦躁不已。
  晃荡了这么久,眼看天色也暗了,他跑到灶房一看,冷锅冷灶的,只有一碟雪里蕻。
  这还咋吃?
  他气得跑出来,又是打,又是踹,蔡小琴一边喊,一边嗷嗷哭,这声音响的,把邻居都闹过来。
  他们隔壁刚好是大队长家,大队长媳妇听到这动静,放下手里缝补的衣服,叹了口气:“我看这马成功袋子里有几块钱,是越来越不着四六了。”
  “以前家里穷,这人虽然流里流气,但至少不天天打媳妇。结果现在有了钱,就瞧不起媳妇,之前我听了一耳朵,还是因为红围巾被媳妇戴了,又揍了蔡小琴一顿,那嚎的,我大半夜听得清清楚楚。”
  坐在大队长媳妇下方的一个小媳妇,听到这话也撇嘴:“说到底,也有那蔡小琴立不起来的原因。要我是马成功他媳妇,他敢这么对我,我非得挠花他的脸。”
  旁边一个圆脸婶子冷笑一声,“你们就看着吧,这马成功就不是个安稳过日子的性子。以前这样,那是因为家里穷。现在他兜里一有钱,这人啊……是会变的。”
  在几个婶子,坐在炕上说话缝补衣服的时候,那边马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马成功还在打媳妇,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等到马家的俩孩子回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唠开了。
  领头的那个男孩,也就是马家的大儿子,就皱着眉头走进来,“闹够了没?在这被人当猴戏看,你还觉得挺有意思是吧?你这个当爹的不觉得丢脸,我这当儿子的脸都快没了。”
  “你要成天这么闹着,干脆我们娘几个都找根绳子,挂在歪脖子树上吊死算了,也省得再碍着你,不让你找下一个,连带着我和小花这俩拖油瓶也没了。”
  “你要觉得行,你就继续打着!”
  说完,马立刚就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对上马成功的视线。
  哪怕马成功的目光都快喷火了,他也浑然不惧。
  马成功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要暴出来。
  要不是眼前是老马家唯一的根,只怕他早就一棍子打过去了。
  就见他咬着腮帮子,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子讲话的?”
  马立刚冷笑:“当老子的没个老子样,你还想我有儿子样?我那不都是学你的吗?”
  马成功气得浑身都发抖。
  他看了马立刚一眼,本来抬步就想走,但是看到桌子上的饭盒,冷笑着把原本属于苏清风的饭盒也拿走了。
  行。
  你小子不是愿意跟我对着干吗?
  家里没米没肉的,你就自己扛着去吧。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没了自己这个当爹的,又能弄出什么花头来。
  马成功怒气满满地走了,围观的人群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只是人虽然散了,但这马成功打媳妇的话题,只怕可以让村里聊上半个月,直到有新的事物出现。
  离开了马家,马成功被大风吹着,一颗心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干脆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打开还有些温热的饭盒,看到里面的那块红烧肉,马成功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还真别说,这肉看起来真香。
  没想到苏清风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但等他一抬头,就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头发五官艳丽而极具攻击性,打扮也不像是村子里的普通女人一样,要么灰扑扑,要么就是大红大紫,看上去土得很。
  她穿着一件雪青的短袄,下面是一条裤子,裤腰扎的紧紧的,把那纤细的腰肢给勾勒得一览无余。
  就见她眉眼带笑的时候,眼尾都向上勾起的,连带着衣服微微下拉,露出一抹白腻,让马成功无端地想到了上次和那些人吃过的荔枝罐头。
  又白又滑。
  就好像是羊脂白玉一样。
  这人他认得。
  是村里的乔寡妇。
  往日在那些大小媳妇口中,是天生的狐狸精,惯会勾搭男人,听说村里好几个男人,都和她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说得都是捕风捉影的话,所以不能算作是流氓罪,不然就村里女人的手段和口舌,早就把这事给闹开了。
  乔寡妇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连带着起得房子也远离人群,自己身后也没孩子傍身,就一个人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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