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老太太提起这个就来气。
  “啪嗒!”
  她把筷子一放,重重地哼了一下,“她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她以为自己的面子有多大?难不成她不吃饭,咱们全家都给跪下,把饭喂到她嘴边,求着她吃饭?”
  “窝里横的东西!光知道把东西搬到娘家去,也不琢磨琢磨人家是不是真心拿你当自家人。在那边受了委屈,就回家来摆脸色,摆给谁看?我可不惯着她。吃饭!”
  说完,她就带着火气,扒拉起眼前的杂粮粥来。
  此时的杂粮粥中,还掺和着精米,这样吃起来也不会太噎着嗓子。
  家里能吃到这种杂粮粥的,也就只有四个人。
  老爷子、老太太、向红英和白静。
  苏清风打开饭盒,今天里面没其它炒菜,但却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饺子!
  正宗的白面饺子!
  盼娣连杂粮粥也不喝了,就直勾勾地看着看着饭盒里的饺子,尽管口中直冒口水,她还是紧闭着嘴巴。
  老太太也被她可怜巴巴,跟无辜小狗似的眼神给逗笑了。
  她佯装生气:“吃吃吃,满脑子都是吃!多好的白面饺子,净想着一顿造完。啥家庭啊,能供得起你们这样吃喝。”
  一边骂,她一边分饺子。
  还特地把馅料饱满的饺子夹给别人,把略微有些破皮,露馅的饺子,夹在自己碗里。
  苏清风看不过去,索性他也已经在国营饭店吃的饱饱了,干脆直接夺下分配的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饺子一分为三,分给老爷子、老太太和娘。
  主打的就是三碗水端平。
  饺子白白胖胖的,咬下去的时候,还有汁水爆出,还好饺子放了有一会了,汁水顶多算温热,没有烫到嘴。
  盼娣嗷呜一口,张大嘴巴咬下去,小小的半个饺子,愣是吃的满嘴流油,小脚在半空中一翘一翘的,陶醉不已。
  对她来说,就算是过年时候也没有这么开心。
  每次过年,吃的饺子是黑面掺白面,而且饺子皮厚馅少,里面还没有油水。
  她吃了一个,下一个就会被冯素芬抢走。
  美其名曰,好东西要留给她们的舅舅吃。
  因为舅舅是读书人。
  读书费脑子,得好好补补。
  除了盼娣年纪小,吃的豪放了一点。
  另外的人,都小心咀嚼着饺子。
  饺子不多,分给一大家子,每人也就两三个的样子。
  但所有人却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吃完两个饺子,盼娣捧着肚子,靠在姐姐身上,“姐,咱们过的日子太好了,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苏清风看到这一幕,脑子却想着是……
  还是穷。
  他要升职!加薪!搞钱!
  想着,他顺带开口,“爷,奶,我明天早上要去省城,参加厨师考级。”
  老太太有点懵:“烧菜就烧菜,咋还要考试呢?咋的,还有人给你们出卷子不成?”
  苏清风都被逗乐了。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想象力还挺丰富。
  老爷子苏正国一拍老妻的手,“你懂啥?这读书的时候,初中有初中毕业证,高中有高中毕业证,咱烧菜的有个考试和厨子证,这不挺正常的?”
  “娃的事情,你少管。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清风还懂?”
  老太太瞪了一眼苏正国。
  不就多懂了一点东西,还在她面前拿乔。
  回房就收拾这老头子。
  一天天的。
  越来越嚣张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头子把清风送他的白酒藏哪了。
  听到苏清风要去省城,三姐妹突然下了桌子,跑进二房的房间。
  她们一走进房内,里面就传来冯素芬不干不净的话。
  只是大家如今都把她当个屁,连带着老二也不敢说什么。
  就见苏招娣带着两个妹妹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等走到苏清风身前,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双布鞋和两个结结实实的鞋底子。
  布鞋就是传统的老样子。
  不像现在年轻人追求的胶鞋和牛皮鞋一样洋气。
  甚至这一双布鞋,放在省城的地界,还会略有些土气。
  但是苏清风摸着针脚细密的布鞋,又看着厚实的鞋底子,突然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纳鞋底子,是个极其耗时且耗力的活计。
  每次纳鞋底,都要用针刺穿鞋底这几十层布,密密麻麻的针点,需要这样针刺成百上千次,这才能纳出一双防滑透气,脚感舒适的鞋底子。
  而苏招娣三姐妹,一共做了个两个鞋底,一双布鞋。
  见苏清风低着头看布鞋,也没吭声。
  苏招娣心中有些忐忑,“四弟,这些日子你总是给我们带东西,我们也没什么能给你,就想着给你做双布鞋和鞋垫,你……别嫌弃。”
  大伯娘笑了笑,掏出一件崭新笔挺的外套,“清风啊,这是你嫂子熬着油灯,赶出来的外套,你可别嫌弃,也别推拒,这几天,咱们已经受了你不少好处了。”
  向红英也微笑着开口,“小弟,出门在外多注意。不管考级结果咋样,家里横竖还有你一口饭吃,饿不死。”
  苏清风顿了顿,脸上露出个灿烂的微笑,“诶,我晓得。”
  听着外面其乐融融的笑声。
  冯素芬愣是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什么时候,这个家有她没她都一样,甚至没有她的存在,反而更加和谐。
  她头一次生出了迷茫的感觉。
  第34章 八级考核
  回到房中,苏清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娘?”
  现在万籁俱寂,除了二房那里,偶然传来冯素芬的呵斥声,只剩下野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
  “清风,明天去省城,你怎么还没睡?”
  白静看着儿子的身影,有些讶异。
  以她这些日子对儿子的了解,苏清风不可能因为去省城,而激动紧张地睡不着觉。
  苏清风伸出一只手,“娘,家里的药快没了吧。你把单子给我,我去省城的时候,顺带去医院配些药回来。”
  白静听到后,有些迟疑。
  配药啊……
  这又是一大笔的花费。
  只是她想了想,现在不给儿子单子,只怕过年的时候,等苏四卫回来了,又得急匆匆赶到省城医院去配药,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这样也好。
  想罢,她转身进屋内。
  小小的房间,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
  不多时,她便拿着厚厚一沓单子出来,轻叹了口气:
  “是娘拖累了你们父子两……”
  苏清风笑了,“娘以前会嫌弃我傻吗?”
  娘怎么会嫌弃儿子呢?
  这句话到了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只是白静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苏清风。
  紧接着,倏地一笑。
  ……
  清晨。
  火车站人不多。
  但是车厢内的气味却不大好闻。
  汗味、酸味甚至还有脚臭味。
  苏清风能撑下来,薄荷糖功不可没。
  到了省城,他先凭借单位的介绍信,在省城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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