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见她着急,他终于不再为难她,嗯了一声。
秦如眉这才展颜而笑,踮起脚尖,伸出手臂抱住他,在他脖颈边蹭了蹭,小声道:“那你能不……留下来陪我午休啊?”
这句话带着暗示,是对他的邀请。
付玉宵动作微顿,“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自己一个人不能午休?”
他是明知故问吗?
秦如眉不由得再次着急起来,脸颊滚烫,似把她放在了时滚时息的沸水上,隔一段时间就要灼烫她。
她猜测自己的脸应该红得不成样子了。
秦如眉口不择言,懊恼道:“我我……我,你留不留?你不留下来,我以后……我以后都不让你和我一起睡觉了……”
她笨拙生涩的样子取悦了他。
没有男人能在这样的邀请下说出拒绝的话。
付玉宵一直沉默着,终于,在秦如眉羞恼过头,松开手,想要离开时,他将她拉了回来,在她愣神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走回床上之前,带上了屋子的门。
秦如眉被他抱着,看着那门极重地砰一声关上,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轻颤了下,却愈发往他怀里埋去。
*
不知是不是昨晚他一直忍着,那团火忍到今日,便从原本可以浇熄的火苗,直接演变成滔天火海。
窗子没关紧,秦如眉浑浑噩噩间,眼见着窗边那抹夕阳渐西斜。
这个午休,足足休了一个下午……
付玉宵原本只是被她勾进来的,刚开始还算克制,可到后面,感受到她竟还主动凑近他,把自己送上门,他便彻底失去控制。
到后面,她几乎昏过去,却又很快被折腾醒,只能绕着他汗涔涔的结实肩背抽噎。
她的目的达到了。
之后,她勉强撑着神智,呼吸轻颤,在他耳边道:“阿昼,不要这么快走,陪我躺一会儿吧。”
他没说话,却答应了她的请求。
将她放开之后,他被她紧紧拉住了手,没有急着起身离开。
秦如眉躺进被褥里,缓慢眨了眨眼,抵着困倦疲惫,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男人。
混沌成一团的思绪。
她心中却莫名浮起一个念头。
他这段时日这样忙,多少人想见他都不得空,她居然奢侈地将他独占了一整个下午。
她抿唇笑起来,笑到一半,却又沉寂下来。
目光混了极复杂的情绪,许久,慢慢攥紧手。
秦如眉被子下什么都没穿,微微探出些身子,凑近他耳边,试探地叫了声,“阿昼?”
男人闭着眼,呼吸沉稳绵长,一动不动。
她不由紧紧攥了下手,继续摇了摇他,高了些声音,叫道:“阿昼……”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似已睡熟。
秦如眉这才慢慢坐起来,白皙的手探入床褥底下,摸出一个纸包。
打开来,里面已然空了,只残留一些粉末,显然是用完了。
秦如眉看向身边躺着的那道身影,闭了闭眼睫,似做出什么艰难的抉择。
不久前,禾谷离开后,她将迷药混在了香薰里,只要走进这个屋子,就会中药,并且伴随着时间愈久,中药愈深。
她提前吃了解药,这药才对她没起作用。
秦如眉披了一件宽松的外裳,慢慢下床。
腿还在抖,站不稳,差点摔倒。她踩着冰凉的地面,走到橱柜边,从底下拿出一把匕首。
是太子给她的那一把。
开了刃的,极锋利,削铁如泥,即便落了一根发丝在上面,也会削断。
秦如眉拔开刀鞘。
锋利刀身映入眼帘,折射着窗外那一丝夕光,让人心中发寒。
她将刀柄握在手里,走回床边。
步伐沉重,短短几步路居然走得艰难,回到床边的时候,腿还在发抖。因为没有穿鞋袜,赤着的足踩在地上,那入骨的寒冷让她浑身僵硬。
秦如眉注视着床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男人,缓缓握紧了刀柄。
他的眉眼俊逸却锋利,即便睡着,周身也透出难以接近的疏离冷漠,让人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缓解这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可她知道,他的眼睛并不温和。至少第一次见她时,就算知道她在救他,他的眼里也只有憎恶、抵触和愤怒。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双眼睛变了,至少看向她时,不再那么冰冷。
……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疲惫,他眼下多了淡淡的青,下巴冒出微茬,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刚硬,和他一惯翩翩俊雅的模样不大一样。
他很累吧。
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各地奔赴,没有休息的时间。
秦如眉唇瓣颤抖了下,酸涩涌上心头。
从前,她跟着卢明石学过一些医理,会简单处理伤口,也熟悉人体结构。
她知道哪里能一击毙命。也知道从哪里动手,只看着伤势可怕,却不会致命。
不知为何,举起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狠下心,刀锋直落。
却卡在半空。
她的手腕竟已被牢牢握住。
剧痛传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裂骨,心中霜寒的风席卷而过。
她脸色,唰的惨白。
抑着心中恐惧,抬眼看去,她对上了一双暴怒的、极为冷冽的眼睛。
不知何时,付玉宵已经睁开眼。他盯着她,眼底极为清明,哪里有一丝被迷晕的迟钝。
“秦如眉。”
他叫的不是秦双翎,而是秦如眉。
——看来,他已经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付玉宵起身,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了下来。
她痛得低叫,被迫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跌在他腿边,膝盖可到手上再没力气,匕首滑落下来,摔在旁边的毯子上。
闷闷的声响传来,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随而去,落在那吹毛断发的匕首上。那匕首落下的角度刚刚好,夕光在上面折射,映入她的眼底。
须臾,她自嘲地扯出一个笑。
还是被发现了。
她似乎应该很遗憾,可此刻,内心却奇怪地感到释然。
身边,男人盯着她,虽一言未发,可杀意、压迫、如同蝼蚁般要被碾死的感觉如溺毙的海水般淹没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秦如眉知道他动怒了。
和从前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他彻底生气了。
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能容忍身边人的背叛。
更遑论,这个人还是日日夜夜同寝共被、诉说心里话的枕边人。
他没当场杀了她就不错了。
“怎么不动手,嗯?”付玉宵森冷的视线攫着她,唇边噙起一丝微笑,“你的刀再快一些,说不定还有机会捅进我的胸膛。”
秦如眉心头怆然,慢慢闭上眼睛。
“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嗯?”他一字一句低沉含笑,听在她的耳里,却如同无形凌迟,刀刀剜下血肉。
“是目睹了七夕晚上的刺杀,被刺激到了记忆,是吗?”
秦如眉再难忍受,身体微微颤着,哽咽起来。
他看见了她的眼泪,却丝毫没有动容,微笑道:“没有解释吗?编得好听点,或者求求我,让我开心了,我可能会对你好一点。我记得你最擅长说谎,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秦如眉沉默片刻,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他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低声道,“秦如眉,不要把我当傻子。”
秦如眉的心慢慢坠入深渊。
原来,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破绽。
他拦下她的离去,将她搂住后亲吻她,最后,沉默地目送她离开,每一步,他都在给她机会。
他抱住她后,她说出门摔了一跤要换衣裳——彼时她衣摆也确实脏了,可这两日并未下雨,那家酒楼道路修缮得很好,压根没有坑洼之地。
他问她牛乳糕味道怎么样,她说挺好的,可他后来吻了她,只尝到了苦涩的茶味,没有任何牛乳的味道。
最后,他目送她离开,在禾谷亲自来请他的时候,他明知要发生什么,却还是来了——
孤身一人来了她屋子。
她一反常态地邀请他,他也如她所愿,同她抵死纠缠,许是心中带了怒火,他今日同她一起时,尤其发了狠地折腾她,像是报复,发泄。
再后来,他听了她的恳求,便没有离开,留下来陪着她休息。
他一直在给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