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我微微阖眸，也不知道该跟许玥说些什么。
  对顾谦修说完那些话之后，我自己心里不也是空落落的么？
  “人现在算是救回来了吧？你就不想去看看自己的骨髓到底是给了怎么样的人？”
  许玥这么一提，我还真是没有手术之前那么好奇了。
  “算了，不想见，在我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活人而已。”
  管自己已经够累了，干嘛还要去管别人呢？
  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对许玥说，“我还是自个儿好好歇着吧。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你说这也是奇怪，你都给人捐骨髓了，顾谦行不也是顾谦容的哥哥吗？怎么也不过来慰问你一下？明知道你和顾谦修最近因为这事儿闹得僵了，也不来开解开解？”
  “大哥从来不管这些事情。他脾气很好，大嫂有来说过，但是……算了，不想提这件事情了，你还是别这么八卦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成吗？”
  因为麻药过去了，我的后腰现在还钻骨的疼呢。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开看你。”
  许玥说着就起身要走。
  我白了她一眼，“还改天，我很快就出院了，你要看我也到我家去吧。”
  许玥笑笑没有说话，道别后就离开了。
  我住院的事情除了顾家人，也没几个人知道。
  许玥来了一趟后，顾子箫和顾笙也过来了一趟。
  顾笙放假，说我一个人医院会很无聊，于是干脆就将自己画画的工具搬到医院来，陪着我。
  不得不说。
  这几个月没仔细看，顾笙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五官更精致温婉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也很乖巧，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再次谈起她母亲的事情，她也显得从容淡定许多。
  “阿姨，你看，这是我刚刚把你睡觉的模样画起来了……你长得真的好好看，连生病的样子都有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她拿着画像给我看。
  我看着画中素描的自己，不由得想笑：“画画确实是越画越好，所以现在都敢拿我来开涮了，我身上的病服呢？穿着礼服躺在那里，跟我的病态可一点都不像。”
  “阿姨，这叫意境。我从来都没看过你穿婚纱的样子，就只能这样子想象啦！一定很好看！”
  我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说：“那你说好看就好看吧。不过，不仅是我，任何一个女人，穿上婚纱的模样都是最美丽动人的。你以后也一样。”
  顾笙的脸微微一红，着急地说：“阿姨，我才十三……”
  见她一脸羞赧，我也就不逗她了。
  难得有个陪说话聊天的，这个院住的也不算难受了。
  住了几天医院之后，我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顾谦修开车来接，我们两个还处于冷战的状态。
  我不跟他说话，他对我的态度也是冷漠别扭。
  用顾笙的话就是，两个闹气别扭的人坐在一起，她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尴尬，还贴心地问我是不是顾谦修做错了什么惹我生气了。
  我说没有，大人的事情也不应该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出院一周后，跟顾谦修的状态也不冷不热了一周。
  终于一天中午，这人忽然从回家进门，就跟我说，顾谦容想要见我。
  我笑问他：“感谢我救了他的一条命？这些话你都已经替他说过了，我也听过了，没什么意思，所以不需要见了。”
  “乔静，我妈活着的时候就希望谦容搬回来住，所以……以后你们见面的时间不会少。”
  “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顾谦容好了之后要搬回那边住？让方姨照顾着？”
  “嗯，还有他的养父，也就是我的小姨丈一起搬过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你们的家事，我住在这边，也不跟他住在一起，想见的时候会见到，不想见的时候也无关紧要。你还担心什么？”
  顾谦修拧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反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谦容说想见见你。”
  同样的话重复了第二遍。
  我总算是明白过来顾谦修的意思了。
  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就是在告诉我，必须去见他一面。
  这样强硬的姿态，顾谦修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顾谦修，在你心里，我这个妻子是不是已经不值得你尊重了？”
  我冷冷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他脸色阴沉，眸色冷凝，因为我的这句质问而变得不虞。
  “我实在不想因为顾谦容的问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他是我的弟弟，并不是别人。乔静，请你对他多一点包容好吗？”
  顾谦修压低了声线，看着我的目光却透着隐忍和怒意。
  我愣了愣，旋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你说包容就包容。午饭我也不急着吃了，我跟你去医院，我就像看看，能让我丈夫魂不守舍的亲弟弟，到底是怎么个样子的，为了他，三番两次地用这样强硬逼迫的口吻对我说话。敢情我乔静活着就欠你们什么了是吧？”
  说完这些话，我动作比顾谦修还快，直接摔门走了出去。
  不等顾谦修的车，我自己开着一辆车气呼呼地就冲去了医院。
  我知道带着这样的怒火去见一个病人不太好。
  所以到医院之后，把自己关在厕所半个小时，就把火气给吞了回去，彻底冷静之后，我就去询问了顾谦容的病房，找了过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站在柜子面前倒着汤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岁。
  他头发花白，眉目和善，看见我时愣了一下，“你是……乔静？谦修的媳妇儿？”
  他一眼将我认出，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顾谦修说的小姨丈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问：“您好，我是过来看顾谦容的，他人呢？”
  “谦容去做检查了，很快就能回来的，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给你倒点水……我有好多感谢的话，好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他憨笑着，俨然一个慈父的模样。
  很难想象，当年他是怎么同意自己的妻子把别人的孩子抢回去养，还那么多年不让这个孩子回自己的家的。
  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杯水，看着水微微晃动的波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一身衣着分外简朴，言语间也十分亲切和善，有这样一位父亲，顾谦容也还算幸运不是吗？
  “乔静……我真的很感谢你愿意捐出骨髓救我儿子。”
  他说着，便红了眼睛，流下了眼泪，几度哽咽：“医生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慌了，我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谦容生病这么一吓，没多久就抑郁没了，没之前让我带孩子回来这边找谦容的亲生妈妈……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谦容竟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当年我和妻子分隔两地，他说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多么欣喜若狂，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她……可是她却让我好好工作，说她在姐姐那边能更好地养胎。因为信任，直到她临盆，我都没有赶去那边照顾她，她也不愿意让我过去……再加上当时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绊着脚。等她抱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满月了……”
  “孩子还小的时候我都没有怀疑过他不是我亲生的，因为我相信我的妻子。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我妻子从自己姐姐那里偷来的！”
  “偷？”
  这与顾谦修跟我说的大相庭径，不是说是顾妈妈自己主动把孩子给自己的妹妹抚养的吗？只是妹妹自己想岔了，就把孩子带走了。
  或许，那样的说法，也就只是想在外人面前留点颜面……
  我静静地看着顾谦修的小姨丈，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发现真相之后，我们就来找了谦容的妈妈，求得谦容妈妈的原谅……希望亲人血脉的配型能够救谦容一命……然而老天却是如此捉弄人，亲人没有一个可以与他匹配……手术前，我听谦修说你也一起去做了配型。配型还意外成功的时候，我真的是高兴坏了。当时我就想，老天爷一定是不忍心让我儿子英年早逝，所以就把你派来救他了……真好，乔静，谢谢你。真的，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兴许我现在……”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相对于之前没见过面时的各种猜想。
  现在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样子，反而对顾谦容也不是这么排斥了。
  说到底，谁愿意在大好年华的时候出这样的事情呢？
  癌症，这个词多么恐怖？
  随便就能轻易吞噬一个鲜活的生命。
  顾谦容还是幸运的，因为他回到了顾家……
  “爸……你在哭什么？”
  正说着话，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抬头看去，在看到这位顾谦容的真容时，愣住了。
  男人很高大，似乎比一米八的顾谦修还要高上几公分。
  五官几乎与顾谦修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顾谦容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坚毅，蹙眉的时候眸色凌厉，似乎极其不喜欢看见他父亲流泪，此时沙哑的声线在询问出口的时候也表示了不悦。
  我站起了身，他这才将目光从他父亲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眸底划过的震惊，但很快便被他隐藏起来，漠然地看着我，问：“你就是捐献骨髓给我的女人？”
  “……”
  这样的语气，让我早先压制住的怒火忍不住就再一次蹿了起来。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冷冷道：“从身份上讲，我是你哥哥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二嫂。”
  顾谦容半眯着危险的眸子，盯着我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嗤笑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圣母的人。”
  “你什么意思？”
  他的话，顿时让我愣住了。
  我转头不解地看着顾谦修的小姨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