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才是昨日入京的。
  “五年了,也够了。”谢流道,“王爷已经为你请旨,就等正式加封了。”
  容玦从出生起就被人叫做世子,来了定京,同熙帝等人也一直以世子之礼待他。
  容玦瞪眼:“我居然还没加封为世子?”
  容绪摊手,有些无奈道:“确实没有。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这么一道旨,可有可无的。”
  封了世子,就要回漠北了。
  容玦垂下眼睛,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回想在定京的点点滴滴,还真是舍不得。
  “先生,”容玦推开谢流的房门,来到他这里,“您在忙什么?”
  谢流回头,看到是容玦,手下动作也不停:“裱画,你离我远点,别毁了我的画。”
  容玦乖乖地应了一声,自觉远离,随口问道:“这是要给谁的?”
  “给你的老师。”谢流道,“教导你这个混世魔王不容易,搞不好就会折寿,得备些好礼。”
  “给陆先生的?”
  以谢流的性子,肯定是看不上巩咏德的。
  “你不是肯定了吗?还问?”
  谢流将画吹干,小心翼翼地装到画匣里。看到容玦还坐在那里,端端正正的。屋内燃了炭火,门窗只露出点缝隙通风,谢流虽然是书生文人,体质也不是很弱,故而炭火设得也不多。
  屋内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容玦坐在冰凉的红木椅上,还这么耐心。
  “还真不一样了。”谢流走到容玦身旁,比划了一下,“以前这么一点,就喜欢到处跑到处闹,怎么都坐不住,背个书还要人看守。”
  “先生……”容玦内心一阵触动,颇有些不自在,“我都这么大了……”
  “是大了。”谢流有些哽咽,“会为人着想了,没那么霸道了。”
  容玦忽然脸热,不好意思地拖长声音:“先生……别说了。”
  谢流轻笑,容玦也大了啊。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衣袍,领口是白色的绒毛,与他的皮肤同色,他没有像他一路所见的其他定京男子那样戴玉佩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头发挽起,一条素白的发带系着。昂头挺胸,眼睛里都亮着精神,就这么坐着,也是简洁又不失雍容。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vip]
  谢流给容玦倒了杯热茶:“坐了半天了, 喝些热的吧。你找我来, 是有何事要说?”
  容玦瞄了眼他珍重放在手边的画匣:“先生是要拜访陆先生?”
  反被容玦先问起自身, 谢流也不急着问他了, 给了个肯定的答案:“陆先生于我有些交情,多年以来, 虽然书信甚少, 却可谈得上是交心了。”
  居然这么好?
  容玦有些别扭:“以前怎么没听您提过?”
  谢流停了停,半晌才道:“我以为, 定京我是不会再来了。”
  对于谢流的事,容玦以前在府中也曾听闻其他幕僚提起过,言语间满是尊敬。对于谢流,他们是心服口服的。
  谢流面上闪过怀念之色:“当年我能回漠北, 还真是多亏了陆先生。”
  容玦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谢流看他这样,不知怎的又有些手痒了。
  ——看着挺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捋一把。
  容玦毫无所觉,打探完陆昌明的事就提起了齐澜。说是之前的见面,未免生疏冷淡了。
  谢流蓦然想到了容绪的做法,一阵恶寒:“难道你要我亲亲热热的上去抱一下?王爷都没这么做。”
  他又补充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太子,我们不过是藩王,表面上的礼还是要到位的。”
  “不是。”容玦回道, “只是觉得……有些疏远了。我们不是太-子-党吗?”
  “你觉得正经的□□应该是怎样的?”
  “就……就那样啊。”容玦答不上来,往日他和齐澜除了闹矛盾, 向来都是亲近的,有时候因着齐澜的性子好,容玦还会得寸进尺。
  “我以前又没有当过太-子-党,”容玦大声道,“老子也是第一次好伐!”
  谢流:“……”
  他望了望外面,确定真的没人:“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这么大声,是想让人都知道你在慌吗?”
  “我没慌!”
  “那你这么大声说什么?”谢流语调一转,“难道是心虚?”
  容玦这下说话更大声了:“我心虚什么?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谢流:“……”
  他坐了半晌,等容玦平静下来,这才问道:“世子殿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前对太子那样,显不出我们和他的亲近?”
  容玦小声的嘟囔了句“废话”。
  “很好。”谢流收回他手中的茶杯,“那你说说,怎样做才对。”
  这个容玦哪里说得上来?他回想了一下以前和齐澜的相处,不说话了。
  谢流挑起一根眉毛,略带挑衅:“怎的不说了?不是想和我长篇大论吗?”
  “还是先生您说吧。”
  谢流盯着他看了会,眼睛一眯,专心喝茶:“等我回来再说吧。”
  容玦还能说什么呢?
  也只好乖乖的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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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流到了陆府,先是按照规矩递了帖子,再到门房候着,等到里面的小厮出来,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陆昌明正在大堂等他,见到谢流一来,爽朗一笑:“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过来,徐之你就算是空手而来,我也是欢迎的。”
  谢流将画匣递给他:“我哪里好意思。”
  陆昌明收了礼也不立刻拆开,反倒是拉着谢流说了几句,两人说了些话,谢流就问起容玦往日在国子监的情况。
  “先生也知道,我们漠北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孤身上京,也是没办法了。我心里实在记挂,要他学好,怕他学坏,又担心他嫌我烦……”谢流低声一叹,接着喝茶将宽大的袖口掩到面上,“让先生见笑了。”
  陆昌明点头以示理解:“我知道,我虽然无妻无子,但家里也有子侄,我在京中,也会挂念。”
  “世子还是好的,”陆昌明道,“很是懂事,虽然偶尔冲动了些,但却是真聪明,容王后继有人,徐之不必担心。”
  谢流笑着应下,两人又说了些许话,从画匣中取画出来欣赏。
  不知不觉,两人又说起容玦。
  “不是我说,世子殿下于书画一途,是真不行。”陆昌明抚了抚胡须,“他就那字还能看看,反正不丑就是。”
  容玦的成绩陆昌明还是满意的,同谢流说起这事他也很有成就感:“世子读书,能够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虽然有些点有时候说不上来,但稍稍提点一下就能明白。”
  谢流也很高兴,看来容玦这五年在定京没白过,单说有陆昌明教他读书这么一件,就值得了。
  “我们王爷说了,字肯定是要认识的,不过在我看来,书也要读,至少要听得懂别人在说些什么,定京文人士子聚集,容王府不能给人一个老大粗的印象。”
  陆昌明点头称是:“徐之还真是操碎了心,以我看,世子眼光是真不错,挑中了大皇子——现在是太子了。”
  定京内的勋贵子弟到了岁数够资格就会去国子监,陆昌明在内这么多年,各家什么资质什么品性他心里门儿清。
  在他看来,齐澜该隐忍时沉得住气,该出手时干净利落,谋划而后动,一举一动,深思熟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成。
  若是他不当这个太子,是真的没人适合了。
  齐波看似张扬,内里却还是踟蹰不前,容易被身边人拖累。
  齐深胆怯懦弱,心思深沉,不是个大气的料子。
  “太子是真很好,和世子也合得来,徐之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为了增加可信度,陆昌明还挑几件事讲了讲,总结道:“世子的冲动太子都能包容,这样的君臣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又是一起长大的,同进同出这么多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日太子……”
  他看着谢流晦暗不明的脸色,拍肩宽慰:
  “漠北不会差的。”
  谢流:“……”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了想,问道:“太子当真是对我们世子这么好?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照陆昌明这么说,齐澜就是有成算的,就算没有,有王丞相在后面,也不会差,他不至于这么眼巴巴地跟着容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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