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节

  朱瑞一手接过杯子,随手就放在了炕桌上,接着两只手都拉着谢慕林的手,温柔地看着她:“好娘子,我心里真的无比庆幸,能娶到你为妻,真是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其他什么事都比不上,做了父王的儿子比不上,做皇帝的儿子也比不上。你才是我今生今世最重要的珍宝!”
  虽然谢慕林挺爱朱瑞的,但忽然听到他这么表白,脸上也不由得热辣起来:“你……你没事说这些话做什么?”
  “因为我想跟你说这些话,真心的!”朱瑞握着她的手,今晚头一次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即使知道我的身份可能是皇子,你也没想过劝我去认亲生父亲,然后靠着皇子的身份谋取权势利益。你始终在为我着想,知道什么才对我是最好的。我不想做的事,你也不会劝我去做。所以我才说,能娶你为妻,真是太好了!坚持与你的婚约,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谢慕林明白了,但脸上依旧烫得有些受不了:“行啦行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不要再说下去!真是的……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我的脸皮可没你这么厚……”抱怨着抱怨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直接把脸埋在了朱瑞的怀里。
  朱瑞这种大胆的情话真的是久违了,不过今天他说的话难得地没有多少土味。其实谢慕林听得还挺开心的,只是依然觉得很害羞罢了。
  偏偏朱瑞最喜欢看她羞红了脸的模样。此时此刻,他被妻子的可爱模样转移了注意力,原本的纠结与怨忿仿佛都消失了似的。
  他把谢慕林抱得更紧了,就好象是在从妻子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第1565章 议定
  夜深人静的时候,朱瑞与谢慕林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头碰头地挨在一起,开始继续先前中断的话题。
  谢慕林低声给朱瑞出着主意:“既然你心里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不想认亲生父亲,连王爷那儿都不想说,那就索性当作万隆没来过,没跟你说过那些话。虽然不清楚万隆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但他没胆子泄露出去的。他如今算是我们燕王府的人了吧?勉强算是皇上和四殿下这一派的。他不可能拆自己人的台,让眼下的局面更不利于皇上和四殿下。只要你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其实谢慕林知道万隆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这个消息来源根本没办法公之于众,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万隆会在外面乱说话。兴许谢映容拿捏不住这件事的轻重,但万隆可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
  朱瑞听了妻子所言,轻轻阖首:“我能察觉到……万隆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他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里隐隐透着兴奋。他兴许觉得这件事是他往上爬的大好机会吧?身为平昌侯府旁支的庶子,他平日里被父母兄长压制得太狠了,一旦有机会往上爬,就会竭尽全力。能入兵部任职,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不容易了,但他依然不满足于此……他希望能爬得更高,才能在平昌侯府里再也不受任何人的轻视。他特地过来找我,把那个秘密告诉我,是抱着某种期待来的。”
  谢慕林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朱瑞的下巴:“他期待你能帮他做什么?就算你是皇子,还正式认了皇帝为父亲,也对他没啥好处吧?做了皇子的连襟,他就一定能飞黄腾达了?说实话,我爹还是皇帝的连襟来着,可他并没有从中得过什么特别的好处呀?更别说你仅仅可能是皇子罢了。”
  朱瑞笑笑:“万隆入了兵部任职后,明面上就不再是我们燕王府麾下的人了,所以消息也没有从前那么灵通。想必他是听平昌侯提起了昨日初一大朝会上发生的事,认为三殿下仗着皇上再也没有其他可以继承大位的皇子了,宣称四殿下寿元不长,企图取而代之,而我们燕王府是绝对不会希望三殿下立储的。这时候,倘若我的皇子身份可以公之于众,便有望打破三殿下的阴谋诡计,也不需要再担心四殿下的身体问题了。
  “我论年纪,似乎是皇上的庶长子,曹后已然被废,也就没有嫡皇子挡在我前头了。我身体健康,文武双全,人品也还可以,兴许也还有几分不错的名声,直接就可以立储了,不需要让人烦恼三殿下与四殿下谁更适合成为储君这种事。至于万隆,一旦我发达了,他不但有告知机密的功劳,还是我的连襟,还怕将来没有好前途么?到时候只怕整个平昌侯府都要捧着他,绝不会再有人胆敢给他脸色看的。”
  谢慕林恍然大悟,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可是……就算你拥有了皇子名分,皇储之位也依然与你无关吧?万隆只是不知内情,以为四殿下真的象三殿下所说的那样,身体被毒药侵害,撑不了一两年了。但我们心里却很清楚,四殿下压根儿就没有中皇上中的那种毒,他只是在去年北上之前中过一次毒,也已经治好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解毒的药可能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不太好的后患,影响到他将来的子嗣罢了。”
  太后、皇帝、燕王和四皇子都非常清楚这个事实。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是打哪里听说了四皇子身体可能受毒药侵害这种消息,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四皇子寿命不长的,可当事人根本不会买这个账!皇帝也不会因为三皇子几句话,就改变储君的人选。这种时候,让朱瑞去认父,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也会让朱瑞受到四皇子的猜忌,对大局毫无好处,朱瑞更不可能上位做什么储君呀!
  就算朱瑞愿意丢这个脸,皇帝也不见得愿意扯下面皮,让世人知道他曾经干过兄夺弟妻这种事。要不然,他早两年就把儿子认回去了,而不是把儿子记在弟弟名下,叫燕王与死去的萧明珠承受世人的闲言碎语。
  朱瑞轻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在大朝会上晕了过去,似乎还真的让很多人误会了。如今无论宗室还是外臣,相信四殿下身体真的有问题的,估计不在少数吧?等到四殿下顺利继位,用不了两年,相信所有人都会明白自己是被三殿下哄骗了。我有些好奇,三殿下到时候要如何面对悠悠众口呢?”
  谢慕林哂道:“皇上其实自己也心虚着,担心让太医公开为四殿下诊脉的话,会暴露四殿下身体里真正的隐患。我觉得这是完全没必要的。只要太医事先确认过,诊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宫里长大的小孩子身体稍弱一些也是正常的,没必要大惊小怪。在宗室与外臣面前,该演的戏完全可以演一演,也好安定人心嘛。
  “四殿下现在年纪还小,离娶妻生子还差几年呢!说什么不利子嗣,都还太早了。让他好好养几年身体,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配合调理身体的药膳,适当锻炼,正常作息,这样吃好喝好到十八岁甚至是二十岁以后,再娶皇后,少纳妃嫔,我才不信他真会生不出孩子来!如果他当初吃过的药,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早就在他身体里显现出来了,他也不可能是如今这样健康如常、行动自如的模样!”
  朱瑞看着妻子:“你觉得四殿下不会有问题?”
  “他当然不可能会有问题!”谢慕林对此非常有信心,“除非他的身体天生就不利子嗣,否则,十二三岁时身体会受到的损害,用十年八年的功夫去精心调养,不可能调养不过来的!太医院的人总不会是浪得虚名。等四殿下年纪大些再生孩子,也对孩子的身体更有好处。我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必着急!先保证四殿下能顺利立储吧,然后只要他再顺利继位登基,慢慢的宗室与朝臣们就会明白他的身体没有毛病,寿命也短不到哪里去了。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三殿下的谎言就会被打破。至于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代的皇嗣出现,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只要新君四十岁之前,宫中能诞生健康的皇嗣,下一代皇室也不会有香火传承上的问题。”
  朱瑞淡淡地笑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给四殿下增添烦恼了。等明儿我进宫见了皇上和父王,就把这些话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既然认准了四殿下,那就按照原本的打算,正式下旨立他为储吧!眼下的京城太乱了,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乱子,还是得先让所有人的心安定下来才行!”
  第1566章 杂乱
  次日清晨,朱瑞如常入宫去了。
  他会怎么跟皇帝与燕王说,谢慕林并没有太关心。他们夫妻对于朱瑞的真实身份问题已经达成了共识,基本就不会有改变想法的那一天了。既然如此,眼下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先稳住四皇子的储位,这才是对燕王府最有利的做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朱瑞会设法去说服皇帝,相信燕王也会站在他这一边,帮忙敲边鼓。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具体的过程,谢慕林并不是很在意。她相信公公与丈夫都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去应付眼下的困难。
  她仍旧照常进宫陪伴太后,替太后排忧解难,顺便的,还能在慈宁宫那儿探听到些宫中的消息,也好尽可能精确地掌握到宫中局势,设法帮上燕王和朱瑞的忙。
  听说,皇帝晕倒之后,病情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情况还是不太妙。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几位太医一直没有出宫,就守在西宫盯紧了皇帝的身体。四皇子更是直接宿在了西宫的侧殿里,与燕王做了隔壁的邻居。如今皇帝每日要喝的药,以及正常进食的三餐,基本都是由他们叔侄俩侍候皇帝用的,完全杜绝了任何居心叵测之人的插手。
  三皇子依旧被软禁在东五所,萧贵妃——如今已经是萧美人了——受到儿子连累,被皇帝迁怒了,再次被降了位分,成为了正六品的“宝林”。后宫里那些前两年新晋的年轻嫔妃,倒是起码有一半人眼下的位分超过了她。她如今被圈禁在冷宫之中,轻易不得外出,但皇帝并没有禁止冷宫以外的人前去探望。于是,便有曾经受过萧宝林欺负打压的年轻妃嫔前去看她,“好心”地给她带去各种关于三皇子处境艰难的新消息,还有人告诉她萧家刚刚办完了丧事,给独子出完殡后,便一直闭门谢客,哪怕三皇子又在朝上闹出了新闻,萧家人也是不闻不问的模样,显然是要跟他们母子离心了!
  至于在年轻妃嫔们探望萧宝林期间,曾经与她发生过什么语言或肢体上的冲突,那就都是八卦传闻了,没有人出面替萧宝林作证的。她就算吃了亏,也只能认了。
  据说她受了点皮肉伤,不严重,可是连个替她医治的太医都没有,她只能靠自己包扎呢。
  倒是有人把这个消息跟三皇子说了,可是三皇子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储位的归属。得知亲生母亲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并没有性命之忧后,他也就不再多问关于她的事了。有人愿意给他带外头的消息,他更愿意打听皇帝与四皇子的动向,还有宗室与勋贵们的动静。
  这方面的消息,没几个人敢跟他说的,都是打了个哈哈,便迅速溜走了。
  三皇子两眼一摸黑,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去猜测皇帝的情形。据他住处外头负责监视的禁军侍卫队长说,三皇子经常会忽然兴奋起来,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若是对他们这些负责看守他的人感到不满了,他也会用狠厉的眼神瞪过来,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摆出了一副“将来定会报复回去”的表情。
  禁卫们都觉得有些委屈呢。他们只是尽忠职守罢了,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呀!三皇子怎么能因为他们不愿意违背圣旨帮他传信或打探消息,就记恨上他们了呢?!
  皇帝正在休养身体,宫中的各种消息就被传送到了慈宁宫,由太后代为决断。她老人家听三皇子相关的消息越多,心情就越糟糕,每天都忍不住要向女儿永宁长公主与两个孙媳妇谢慕林和薛氏抱怨萧宝林,怪她把三皇子给教坏了。
  三皇子小时候,明明是个看起来很聪明很讨喜的孝顺孩子,怎么如今才过去不到十年,就变成如今这副嘴脸了呢?!
  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薛氏自然是拼命想办法劝慰太后了。只是有些话听得多了,她们自己也不由得产生了同感:三皇子是真的没办法救了。这样的人,能让他正常封王开府,都是皇帝与未来新君四皇子格外开恩。正常情况下,他下半辈子都活在圈禁的生活中,完全是正常待遇,合情合理。无论他遇上的是哪位君王,结果都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才是。
  不过,能让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薛氏陪着太后吐槽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宫外的宗室贵妇们以及高官世爵之家的诰命们开始每日轮流着进宫晋见太后。她们是打着给太后请安的旗号来的,事实上谁都清楚,她们是来打探消息了。面对储位归属问题最新发生的变故,她们的丈夫和儿孙们都十分关心内里的详情,迫切地想从慈宁宫这边打听最新消息,好以此为判断依据,决定自家的最终立场呢。
  谢慕林时不时就会陪在太后身边,与这些来客见面。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些贵妇人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家人,对待皇储人选的归属,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并不完全跟皇室保持一致。兴许从前他们会默认皇帝所选择的四皇子,可一旦四皇子身上出现了破绽,他们便会趁机浑水摸鱼了。而且他们心底支持的,不一定就是前些天上窜下跳得很欢的三皇子。
  兴许不会有人公然提出废太子来,也没几个人会明着建议皇室把出继的二皇子接回本家,却开始有人讨论,四皇子年纪还小,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先在宗室里择定一两名年纪、才智都合适的男孩,预备四皇子身体出现问题后,由太后接进宫中抚育,好成为四皇子的继承人呢?
  如果因为年纪的缘故,太后与皇帝觉得,从宗室子弟中选择的孩子不适合成为四皇子的嗣子,那兴许可以另选几个孩子,由皇帝收作义子。将来一旦有万一,四皇子也可以把皇位传给“皇弟”的呀!
  兄终弟及,也是皇室可以考虑的皇位传承制度嘛!
  废太子身为四皇子的长兄,已经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二皇子出继远支宗室,除非他将来的儿子被选中过继回宫中,否则也同样不可能继承本生父亲的皇位;三皇子有罪在身,虽然没有明证,但几乎已经可以被认定为皇帝与四皇子中毒的凶手或帮凶了!这样品德不正的人当然不能为君!如此一来,四皇子一旦身体出现问题,无法保证皇位的正常传承,太后与皇帝就得考虑一下将来的事了,怎么也不能让皇家断了香火呀!
  若是皇家当真断了香火,除了已被出继到远支宗室的二皇子与燕王这两支,皇帝其实还有亲兄弟与亲侄儿活着呢!要是皇室需要挑选嗣子,是不是先从这几家血缘最近的王府里选人?
  在一片繁杂纷乱之中,抱有野心的近支宗室们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爪牙。
  第1567章 大怒
  谢慕林端着笑脸把几位宗室贵妇送出了慈宁宫,回到后殿时,就看到永宁长公主和薛氏在拼命说好话安抚太后。
  太后方才在那些宗室贵妇说话时,就开始板起脸来,面色十分难看,只是没有直接发作罢了。等人一走,她就忍不住了,不停地数落这些人落井下石,惟恐天下不乱!
  永宁长公主一再安慰母亲:“母后别生气,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也就是上了三殿下的当,才会胡乱猜疑罢了。其实压根儿就没有的事儿。等皇上正式下了旨意,他们也就消停了。”
  薛氏不象永宁长公主知道那么多内情,心里还是有几分相信三皇子的话的,但当着太后的面,她也要硬着头皮顺着永宁长公主的口风说话:“是呀是呀,等父皇下了旨意就好了。”
  太后听后,稍稍冷静了一点,但还是很生气:“他们也就是仗着皇上如今病着,一时无法为珞儿办立储大典,才会暗地里生事!真当哀家看不出来么?!他们是想着,一旦自家的子侄被接入宫中抚育,哪怕将来珞儿继位后有了子嗣,他们也能占得先机了!真要让他们插手到了宫中,天知道珞儿以后的子嗣能不能得保?!涉及皇位之争,他们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不知感恩,小看了他们是要吃大亏的!我们母子三人吃了多少苦,才撑过了先帝末年的乱局,有了今日,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卷土重来?!”
  是的,那一群上窜下跳的宗室里头,有不少就是参加过先帝末年又或是先帝之父承德帝末年的夺嫡之争,然后在斗争中失败,苟延残喘下来的。太后认为,如今皇帝诸子之争,明明已经有了结果,只是暂时有些波折罢了,对结果并无影响,宗室们却非要插一脚进来,就是存心想要浑水摸鱼,好为自己争取东山再起的机会了。真要让他们得逞了,现今的皇室成员绝不会有好日子过!太后是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的。
  她还跟谢慕林这个素来挺有主意的长孙媳妇商量:“回头跟你公公也说一声吧,哀家与他母子二人一同去劝皇上,还是尽快将立储之事定下来才好。正式的典礼过后再办也无妨,甚至不办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先树立四皇子的储君名分,不让宗室有机会钻空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何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谢慕林深有同感:“太后娘娘说得是。眼下还是先稳住大局要紧。郡王爷昨儿也跟我说呢,道是要向皇上进言,无论如何也得先把立储的旨意正式颁布下去才是。”
  太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很好。瑞哥儿素来懂事周全,他能想到这一点,还愿意去向他皇伯父进言,可见我们老朱家年轻一辈里,还是有能撑得住事的好孩子的。”说着她又忍不住叹气,“这样的好孩子,皇上偏偏拖拖拉拉地不肯正式立他为世子,害得瑞哥儿在人前说话都少几分底气,好象人人都觉得他早晚会被旁人取而代之,无法执掌燕王府的大权似的。皇上固然是太过犹豫了,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自己也糊涂!燕王就只有这一个亲骨肉呢,除了瑞哥儿还有谁能做这个世子?!燕王又不比别人,他是皇上的亲兄弟,哪怕是过继出去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最亲的手足了。皇上遇到难处,燕王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替他哥哥分忧的。对着这样的好弟弟,皇上还能让他为独子的前程忧心不成?!”
  这话大概是太后在安抚朱瑞与谢慕林夫妻?毕竟,本来说好了要在四皇子正式立储后,便册立朱瑞为燕王世子的。如今立储的事推后了,立世子的旨意也没有了动静。太后也担心朱瑞会生出怨言来吧?这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又跟燕王一起,正为皇帝分忧呢,不能寒了乖孙子的心。
  谢慕林很淡定,她并不担心皇帝会改变主意。虽然不清楚皇帝都把儿子送给弟弟了,为什么还要拖延立朱瑞为世子,但总归是他另有私心。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再有私心,也要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活不了多久了,若不能在咽气些稳住局势,确定好继任人能顺利接位,所有的儿子只要不作死都能保住性命,并且安享富贵生活,等他一死,皇室与朝廷发生动荡,他所留下来的皇位还不知会便宜了谁,他这些年的政绩更有可能会化为乌有。到时候,他在史书上又能留下什么好名声呢?
  哪怕是为了自己,皇帝也会在临死前尽到自己作为君王的责任的。
  太后并不清楚谢慕林的想法。她想到就要去做,立刻就打发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去西宫传话,表示要去看望儿子。但西宫那边随后打发人传话过来,道是皇帝正与四皇子、燕王以及燕王世子朱瑞讨论重要的政务,请太后娘娘暂时不要过去。
  这种事之前也有发生过,但皇帝通常都会让传话的人添上一句,说明自己什么时候会得空,到时候会亲自过慈宁宫来陪太后用膳什么的。现在他病倒在床,自然不可能移架了,但也不至于不明说自己什么时候会结束讨论。
  太后起初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还以为皇帝只是照常与信任的儿子、弟弟和侄子讨论政事。等到将近晚饭的时候,她又打发人去了一趟西宫,得知四人还未讨论完。
  最关键的是,皇帝前不久才命人去了东五所,把三皇子带到西宫来了。
  太后很好奇,皇帝传了三皇子来做什么?但又担心三皇子又把皇帝给气坏了,于是赶紧打发身边的心腹嬷嬷前去打探消息。
  后来据嬷嬷回来报告,当时西宫里的侍从都退出了皇帝所住的房间,屋里只留下皇帝、燕王、四皇子、三皇子与朱瑞五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旁人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三皇子好象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皇帝大怒,随手扔出了一个药碗,把三皇子的额头给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皇帝没有再次晕倒,但十分激动,燕王迅速传了太医入殿为皇帝医治。而闯了大祸的三皇子则被朱瑞强行拖出了房间,随后又被禁军侍卫“护送”回了东五所。
  嬷嬷在西宫前院见到了朱瑞,打听三皇子又说错了什么话,才会惹怒了皇帝?但朱瑞拒绝回答。
  嬷嬷没有追问。因为朱瑞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茫然表情,似乎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第1568章 迷茫
  太后没听明白:“瑞哥儿不就在屋里么?屋里才多大点儿大的地方?他总不能没听见朱玏都说了些什么,惹恼了他老子的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嬷嬷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奴婢瞧永安郡王那模样,只怕也没弄明白呢。”
  太后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冲着自己的身边人发火。下人们不会总能听懂主子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没必要强求。这些都是跟在她身边二三十年的老人了,忠心耿耿的,不可能会故意糊弄她。既然这位嬷嬷说,朱瑞看起来象是自己都不清楚的模样,那就定是实话。
  那她还不如等到朱瑞过来慈宁宫的时候,再直接问孙子算了。
  不过太后也还有别的事要忙。她另外打发了人往西宫去,问太医们皇帝的身体如何,会不会因为这一次发怒,就导致病情加重?另一方面,她也要打发人往东五所去看三皇子。三皇子额头上被皇帝用药碗砸出一道伤来,虽然听嬷嬷说,在他被带离西宫前,已经有御前的太监替他作过简单的处理了,朱瑞还给他糊了点金创药应急,但终究没有好生包扎,万一伤得厉害就不好了。太后再怨这个三孙子,也不希望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还得打发太医去给三皇子处理伤口。
  不久之后,太后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皇帝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脸色非常难看,太医在燕王的建议下给他开了安神的药,如今他已经睡过去了。三皇子那边经过太医的包扎,也没有了大碍。太后派去的人曾经试图向他打探,到底在西宫说了什么触怒皇帝的话,他却只是轻蔑地冷笑,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提。
  不过,负责侍候三皇子的宫人告诉那位使者,三皇子刚被送回东五所的时候,也曾经发过火的。当时他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一手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还踢倒了好几张椅子,大声嚷着什么“凭什么不是我!你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之类的话。由于三皇子抱怨皇帝选中四皇子而不是自己继承皇位,这些日子以来时不时就会发作一回,所以身边新来的侍从都看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们更担心三皇子的伤口会流太多的血,后来看到太后打发了太医过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太后刚刚为皇帝安好松了口气,随即又被三皇子气得笑了:“行了!他还有精神踢坏东西,可见伤势没什么大碍!就冲他这个臭脾气,他老子就不可能选他做皇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过后,朱瑞到慈宁宫来了。他一方面是给太后请安兼辞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接媳妇出宫回燕王府。至于燕王,因为还要守在皇帝身边,所以并不打算离宫。
  太后已经习惯了,叹道:“你跟你老子都不容易。皇上若不是有你老子这样的好手足,再有你这样能干可靠的好侄儿,这会子还不知道要难成什么样子呢!”赞完了大孙子,她也试着问,“朱玏到底说错了什么话?皇帝明知道自己不能动气的,竟然还被气成了这个样子!”
  朱瑞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皇祖母垂询,孙儿本该知无不言才是。只是……这件事孙儿委实不清楚详情。三殿下当时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皇上喝止住了,孙儿压根儿就没听明白,皇上在为什么生气。感觉上就象是……三殿下知道了皇上什么不欲为人所知的机密之事,想要在四殿下、父王与孙儿面前说破,皇上就急了,立时打断了他的话。三殿下看起来颇为得意的模样,想必……他知道这件秘事已经有些时日了,仗着这个威胁皇上……”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竟是如此?!罢了,既然是皇上不想让人知道的秘事,你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多打听。你且带着你媳妇回去吧,明儿再来,记得给你老子多带些换洗衣裳。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他长住在宫里,不能总穿着那几件夹衣。”
  朱瑞与谢慕林连忙齐声应下了。
  太后顿了一顿,又道:“朱玏总是这样不孝,叫宫外的人知道了也是丢脸。我们老朱家坐江山二三百年了,还真没出过这般忤逆的孽子。哀家这个亲祖母,没能把孙子教好,也觉得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朱瑞闻歌而知雅意:“皇祖母放心。这都是咱们宫里的家务事,没必要叫外人知晓。”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朱瑞趁机向她与永宁长公主告别,还拉着妻子跟大弟媳薛氏行礼示意,方退出了慈宁宫。
  离开慈宁宫的地界后,宫道上少见行人,谢慕林便察觉到朱瑞的脸色阴沉下来,仿佛撕下了某种伪装一般。
  她忙小声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呀!”
  朱瑞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咱们先回家。”
  谢慕林看了看前头一丈开外负责引路的宫人,再想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香桃与秋纹,会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燕王府,夫妻二人照常更衣洗漱,处理了一些王府里的事务,又一块儿吃了晚饭,然后先后洗了澡。等到所有下人都退出了他们的房间,他们方才又再次盘腿上炕,开始讨论今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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