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赵明熙还在?包里塞了许多许多东西,路易林一件一件翻出来,看?向苏哲尧的眼?里全是恨意。
  “我?得回去,我?要?回去。”路易林再?三重复这句,想要?杀了苏哲尧的心都有?。
  路易林突然好像产生了幻觉,他想起那一天赵明熙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她梗咽着,问他:“你既然都不和别人订婚了,为什么还迟迟不肯来找我?呢?”
  他当时就被她的眼?泪吓得拿她没有?办法?,软声说:“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么?”
  “可你怎么现在?才来?”她真带着狠意挥拳去砸他的胸口。
  他用自己?的手去抓住她的,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委屈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前几日没来呢?”
  他怎么可以不在?她身?边呢?
  “苏哲尧,你有?那么多个爱你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女?人,你有?父母团聚阖家欢乐,就算你现在?事业遇到瓶颈,老头子为你预备了那么多的钱早晚有?一天你可以东山再?起,你想要?耀眼?的一生没有?人拦着你,可我?就只有?她,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吗?我?偷你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你想要?我?统统还给你是吗?来啊,你他妈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你就让我?偷偷回去行不行?我?和她就待在?宣城,那样的小城市没有?人认识我?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生病了,你们信我?一次好不好?”
  恨只恨,他为什么总是要?生病?
  “我?和她约好的,除了死别,我?不能离开她。”路易林突然伸手去摘了眼?镜,眼?泪落下?来又被他抬手抹掉。
  你明明问过他如?果将来遇到那种无法?跨越的坎坷,我?会不会因为不想拖累你而选择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我?当时那么坚定,说赖也?要?一直赖着你,怎么反而是你食言了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你以为你不说分手,就不算违背承诺了吗?
  苏哲尧突然郑重其事地从包里拿出来一只卡包,厚厚的一沓银行卡被摊出来放在?小桌板上,清一色的澳新银行的银行卡,他叹气道:“易林,你别再?继续冤枉他了,他每年大笔大笔转去澳洲的那些分红,都是给你路易林准备的后?路,这些卡里的钱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亿,我?一分钱也?不可能昧着良心去拿。你的哮喘病治不好,他的心病这么多年也?治不好。”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他一双手清清白白为的是给你路易林行善积德,做慈善、救治重症青少年、建希望小学,你只当他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你知不知道,天如?果要?塌,他也?会拉着我?一块儿去给你撑着,你最好也?讲点良心,做父母做成他那样的,也?不容易。”
  路易林忽然呆在?那里,望着眼?前那一沓厚厚的银行卡,眼?里大片大片的悲伤慢慢化开,没有?任何惊喜。
  他苦笑着,问苏哲尧:“我?命都没了,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这么多钱他都舍得拿给我?挥霍,怎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那一年在?宣城,赵明熙和他谈论鼻尖痣的寓意不好,说会破财,问他害不害怕。
  他当时只摇了摇头,玩笑道:“财不财的,哪有?命重要??”
  如?果再?看?这些身?外之物,只觉得轻如?鸿毛,什么都不及她重要?。
  路易林把赵明熙的那只包牢牢抱在?怀里,看?着那沓银行卡,说:“这些钱你拿回去做投资吧,希望你早点东山再?起,他日国?内有?你这个靠山,我?才能早一点从墨尔本回来见她。”
  “你还要?一颗心继续扑在?她身?上吗?”
  “只要?我?有?命活着,就有?命娶她。”他偏要?把话放在?这里。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分手。”
  不过就是等,等一年还是等两年,又或者更久,反正他坚信,她总不会有?别人。
  第79章 各自安好
  赵明熙只在澳门待了三天。
  苏哲尧护送路易林平安到达墨尔本后, 回了沪城就直接转机来?澳门找金愿。
  徐岑安在院子里装了监控摄像头,所以苏哲尧不走寻常路,从后墙翻上?来?直接进的二楼主卧。
  但金愿不在, 于是手机铃声在午夜响起, 伴随着门外的敲门声,给金愿和赵明熙都吓了一跳。
  金愿起身去给苏哲尧开门,赵明熙穿着睡衣整整齐齐靠在床边,还以为是徐岑安。
  赵明熙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苏哲尧,他?于漆黑的夜里出现,穿浅蓝色衬衫加米色西裤,外罩一件镂空的薄针织外套,裤子上?有攀爬时留下的污渍,门甫一打开,他?就紧紧把金愿拥进怀里。
  脸还是那种温润如玉的脸,行为却像是洪水猛兽。
  然?后完全?忽略了赵明熙的存在,就开始去扒金愿肩头的衣服,热烈的吻在她脖颈锁骨,整个人都被他?推着贴在墙上?要站不住。
  赵明熙连忙闭上?眼?睛缩进被子里,在心底暗下决心天一亮她就赶紧滚蛋回沪城去。
  金愿意识朦胧间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人, 急忙推着苏哲尧换地方,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抱着她一步一颠地辗转回主卧, 路上?凶狠的那几十下,仿佛要带她和自己同归于尽。
  金愿躺卧在卧室毛茸茸的地毯上?,扭转头去亲吻苏哲尧拧着眉毛压抑着的一张脸, 他?这?样急不可耐的抵死纠缠让金愿有些?恐慌,虽然?从前他?也有这?样疯狂的时候, 可都不及这?回这?样的猛烈。
  “到底怎么了?”金愿转身换了个姿势,双腿蛇一样缠着他?,问。
  他?的声音空洞又寂寥,他?说:“答应我,别放过我。”
  墨尔本的那一夜,苏哲尧差一点就心软了。
  他?们在行李转盘处拿到行李箱,路易林打开他?黑色的箱子,企图找两件衣服套上?。
  澳门温度不低,他?们原本在这?只箱子里放了好几条赵明熙的裙子,除了贴身的衣物,只带了路易林仅有的一套西装,可此时再一拉开拉链,里面却全?是他?的毛衣。
  苏哲尧的那只箱子里也都是路易林的衣服,冬天的两件厚外套,还有帽子和鞋袜。
  路易林愣了好半天,竟怎么都想不出来?她是怎么将这?些?衣服送去苏哲尧那里的。
  毕竟沪城快到夏天,冬天的衣服少了这?些?,路易林也未曾察觉。
  可偏偏那几条她兴高采烈让他?帮忙挑的裙子,一件也没有了。
  于是在行李领取处,苏哲尧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景象。
  路易林拉开行李箱全?部的拉链,把箱子横放在地上?摊开,一件一件衣服拿出来?丢在地上?,只为了找一条属于她的裙子。
  然?而她处理的干净,一件都没有留下。
  路易林怀里抱着好几件毛衣,最?终视线锁定在那件渐变蓝色格子拼接的马海毛毛衣上?面,许多格子的边框线都是刻意做成流苏的毛线,曾经他?穿这?件衣服在芳林苑的时候,赵明熙枕在他?的腿上?揪着其中一根毛线虚子搓成一个团,那时候她紧张到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但心跳扑通扑通地骗不了人。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心里早晚会给他?腾一个地方。
  只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也能?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如此一来?,便没有办法再去想象他?们两个到底是谁的心更疼一些?。
  墨尔本寂寥的夜晚,路易林在房间里躺着,食欲不佳但他?还是吃了许多东西,他?嘴里鼓鼓囊囊的,咀嚼着那看上?去就让人没有食欲的食物。
  因为人不吃东西会饿死,而他?要好好活着。
  屋里暖气开着,他?却硬是要穿那件毛衣入睡。
  他?不开灯,空调数显的灯微弱,照出他?猩红色的一双眼?睛。
  那一瞬间,苏哲尧被他?眼?底的悲痛灼伤了。
  差一点就要把他?的护照还给他?。
  去他?妈的,比起远在天边的各自安好,还不如就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死也死在一块儿。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走的路,赵明熙替他?们之间选择的这?一条路,路易林只能?自己去走。
  而他?苏哲尧也有自己该去走的那一条路。
  他?要去澳门,去找那个比他?还狠辣的女人。
  赵明熙去机场的时候,和来?澳门的时候一样没有行李,这?几天她和金愿闭门不出,穿的都是金愿的睡衣和居家服,空着手回去,她出了机场就去温雨灵家里接爱德华。
  温雨灵推着儿子的婴儿车在院子里追爱德华,画面十分?美好。
  见赵明熙来?了,她推婴儿车进屋子里,吩咐阿姨去泡茶。
  端坐着,问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最?近这?两年,赵明熙与温雨灵来?往不多,路家出事?以后温家有意避嫌,温雨灵结婚生子都没有通知他?们,如今再联系,也就是赵明熙那回妨碍消防的新闻出来?以后温雨灵打电话慰问,两个人聊了许久的近况,赵明熙托她有需要时帮她照顾几天爱德华,温雨灵应下。
  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明熙和温雨灵提过一嘴,当时路易林不在家,去找庄裕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赵明熙自己独坐在客厅沙发上?和温雨灵煲电话粥,她忍着心痛说:“温温,我真后悔当初你劝诫我的那句话,我没放在心上?。”
  温雨灵反驳她:“你放在心上?了,只是路易林的一片真心让你没了招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外人都看得见路易林这?几年的努力。
  赵明熙像在澳门的最?后一天一样,根本不愿听到苏哲尧口中说起他?的情况,她以为捂住耳朵就能?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
  她起身去找爱德华,收拾它的行李带它回家去。
  人似乎都会这?样,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选择逃避。
  她害怕他?在墨尔本过的不好,七饿峮爸爸三另七气五散溜整理上传因为那样她的心会很疼;她也怕他?在墨尔本过得太好,因为那样她会开始害怕永远失去。
  离开了几天,家里一切如常。
  爱德华乖乖地跑去自己的窝里躺着舔耳朵上?的毛,提醒赵明熙一会儿要去帮它采个耳。
  不由?地,就会想起曾经他?们一起在这?间屋子里给爱德华掏耳朵、给它洗澡的画面。
  赵明熙深深吸了口气,去阳台上?收那几件晾晒了好几天的衣服。
  晾晒杆很高,没有升降功能?,从前都是路易林徒手去把衣架摘下来?,他?不在时,赵明熙就得灵活运用?墙边斜斜立着的那根撑衣杆,一件一件衣服叉下来?。
  路易林那件蓝格子的衬衫晒干后皱皱巴巴,赵明熙伸长了撑衣杆去摘衣架,衣杆的叉头是塑料质地的,不知怎么的就被卷进晾衣杆圆圆的洞里,她再转动着试图抽出来?,那叉头就在洞里被生生砍断成两半。
  衣服没取下来?,折了一根撑衣杆。
  赵明熙手里还抱着几件衣服,唯独他?的衬衫和裤子还吊在衣架上?随风微微摆动。
  衣叉的叉头断了的部分?掉下来?,然?后一整根撑衣杆也落在地上?。
  赵明熙捡起衣杆,试图用?缺损的另外半边叉头继续去勾衣架,然?而却始终不能?起作用?。
  只好垫着脚用?手去够,却无论怎么蹦跶都够不着。
  她于是抱着衣服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如果他?在,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
  赵明熙是一个心很硬的人,哭这?种发泄情绪的行为往往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她宁愿去借酒消愁约齐悦晚上?去“苏一”一醉方休,也没想过会在这?一刻怎么也忍不住。
  就像她在浦东机场领回来?这?把滞留的那把雨伞,心里的酸涩感到达顶峰,可她仍然?可以克制。
  与他?分?别时在那场雨里,她没有多余去看他?一眼?,进到车里时也没有落下眼?泪,只因为这?一切她都早有准备。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哪怕天马上?就要塌了,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总不至于在面临之时承受不住。
  可那些?突然?而至的瞬间冲击力却不一样,就像这?只断成两半的撑衣杆,仿佛就直接预示着他?们这?段关系的破碎,他?的衣服和他?一样,高高在上?她怎么垫脚都触摸不到。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哭到呼吸都困难,眼?泪尽数滴在她手里那件黑色的裙子上?,俨然?要拿去重新再晾晒。
  爱德华听着哭声找过来?,钻进赵明熙怀里舔她的手,柔软的猫耳朵蹭在她的皮肤上?,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仿佛和她一样地悲伤。
  赵明熙知道,如果爱德华会说话的话,他?开口问的第一句一定就是:“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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