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车被他打了双闪, 靠边停了下来。
  “姐姐,”他握着方向盘, 表情严肃地向她解释,“顾司允是领航科技的ceo, 也可以算是我的竞争对手。他的发家史非常黑暗复杂,本人也很危险, 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不想你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了么?”
  “我当然没有这么觉得。”陈闻也蹙着眉,恨恨道,“是他像狗皮膏药一样追求你。”
  “那你何必要给我打这么一个电话确认呢?”
  “我是在确认你的安全。”
  “电话的第一句,我就告诉你我和梁宁坤在一起。”许馥总算侧过头来,悠悠地望他几秒,问,“那时候还不足以确认我的安全么?”
  陈闻也拳头发紧,“但顾司允果然在跟踪你。”
  “他跟踪我,也不止这一次。”许馥道,“也就是在小区门外徘徊的水平。如果他真的敢再向前一步,我会第一时间报警。”
  她拎了拎身旁的手提包,“防狼喷雾、警报器——我带得都很齐全。”
  “但我还是担心。”陈闻也急急道,“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哪怕只是万一,哪怕只是假设性地想想,我就觉得几乎活不下去。”
  他望着那手提包,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自己可以准备这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告诉我他跟踪你的事情?”
  许馥蹙起了眉,“告诉你做什么?毕竟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而且我有自保的能力,没有必要多麻烦一个人来为我担心。”
  “麻烦?这怎么能叫麻烦?”陈闻也被她点燃,“为你担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因我而起,我都还没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好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很感谢你的担心。”许馥眉目平和舒展,问题却直捣红心,“但这不足以让你明明知道了我和梁宁坤在一起,仍然在电话里强调‘马上’来接我。”
  她问,“你根本就不想让我和梁宁坤风平浪静地把那一顿饭吃完。是或不是?”
  陈闻也咽了咽嗓子,刚刚的理直气壮像被撑破了的气球,他悄无声息地避开她的目光。
  沉默半晌,他垂着眸,收敛了情绪,终于开了口,“……梁宁坤是不是喜欢你?”
  这个问题许馥在今天之前还完全回答不上来,她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跟陈闻也说“不知道”,说她觉得没有,说是他多想,但偏偏今天的现在不可以。
  她只能“嗯”一声,转开视线,余光看到男人颤颤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喜欢你,你明明也知道他就是喜欢你。”陈闻也蓦然开始委屈,眼神也受伤,“所以我讨厌他,也讨厌他和你一起单独相处。你会对他笑,还会和他愉悦地聊天,我确实很不开心。”
  他越说越委屈,“而且你为什么是和梁宁坤吃饭,要告诉顾司允是和男朋友一起?他问你梁宁坤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还说‘是’——”
  “陈闻也,”许馥打断了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再努力克制,也还是正在进行一场恋爱多年都从未经历过的冲突,而如今二人对峙吵架的样子好像和她的父母也没什么两样,这让她感觉嗓子发干,喉咙也发紧,“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她努力寻找自己的理智,“我和梁宁坤是真的有事情要谈。我不可能因为你不开心,就去减少一些必要的社交,更没有兴趣和不必要的人去解释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了,”他很快哑了火,低低道,“对不起。”
  “……没事。”许馥笑了笑,好像毫不介意。
  她偏过头,道,“好了,回家吧,今晚要早点睡,我明天还要早起出差呢。”
  -
  尽管许馥回到家后一切如常,连笑意都没有减少,就像把这一页完完整整、不留丝毫痕迹地揭了过去,但陈闻也的心里还是慌张。
  这种七上八下地忐忑,让他完全沉不住气。
  晚上的时候,她还能以“困了”“先睡觉”之类的原因安抚住他,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借口通通失效,陈闻也开始忍不住地跟在她身后连环追问。
  “你在想什么?姐姐。”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你担心我,我知道,”许馥已经准备出门,检查了一遍陈闻也给她收拾的行李箱,发现他心非常细,对日期也敏感,甚至帮她放好了卫生巾和暖宝宝,笑道,“这都能记得清楚?”
  “怎么会记不清楚,”他从后面环抱住她,脑袋在她发顶蹭,“这是你最爱欺负我的日子。”
  许馥有点心虚地轻咳一声。
  确实,她总是在姨妈期莫名其妙的来劲,又知道他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无所顾忌,特喜欢说一点中听的话,耍一点带感的手段让他难受到团团转,冷水澡洗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在等他实在忍不住,求她缠她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地用手帮他解决一下。
  那也很有乐趣。
  她高高在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旁观,看绯红之意漫上他的身子和脸颊,看他颤着睫毛咬住唇,只为克制着不发出声音,看到他羞得不愿让她再看。
  “……别看了,姐姐。”
  他试图捂住她的眼睛,但她动作时轻时重,让他的胳膊软得无力,他也无心恋战,干脆随便从旁边抽了件衣物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倒是会闷头装傻,想听不到的时候就听不到,想看不到的时候就可以看不到。
  但那带着黑色蕾丝的衣物随意地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微张的唇时,莫名就带着些旖旎的、勾引的意味,许馥呼吸一滞,力度也失了控制,语气恶狠狠,“故意的吧?”
  “什么,啊……故意?”他倒还真的没注意,此刻在她手下不小心溢出一丝闷哼来,深觉丢人,不甘心地道,“等你好了我一定……”
  “一定什么?”
  她手上动作没停,人却极轻柔地俯下身去,舌尖滚过一点,他身陷黑暗的世界里,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打了个抖,然后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胡乱地亲。
  许馥被他抱住,抚上他微微颤抖的背脊,感受他那些吻里冒冒失失的爱意。
  “一定好好补偿你。”他餍足地咬着最后几个飘忽的字,让她心里都有些发毛,“我很期待,姐姐。”
  ……当然,也确实,补偿的,非常好。
  只是这么浅浅一回忆,她就又感受到了身后男人非常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这一出差就是一周,她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心底漫出几丝不舍,可惜他本人毫无察觉,依然身陷迷阵般,势必要将昨天的事情讲清扯明。
  “你昨天生气是因为反感我打了这个电话是不是?”陈闻也追问道,“你觉得我限制你的自由,还是觉得我不够信任你?”
  许馥不说话,陈闻也明白了,“都有,对么?”
  她动作一顿,微微蹙眉,烦躁起来,“你纠结这个到底有什么意思?这事已经掀篇了。”
  年轻的人就是爱追根究底,陈闻也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逼迫两人四目相接,“掀篇了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知道原因?”许馥望着他明亮的眸,实在是很不理解,“负面情绪实在是很影响两个人的心情。我都已经说了掀篇,就这样掀过去不好么?有句话叫‘难得糊涂’懂不懂?何必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和你之间怎么可以糊里糊涂?你的情绪过去了,问题呢?”陈闻也一步也不肯退让,“我不想这些没说清楚的事情变成混乱的结,倒不掉的垃圾,塞在你的心里,未来那么长的日子,万一哪一天被重新点燃怎么办?”
  许馥心跳乱掉一拍。
  未来……多么长的日子?
  她怔怔地望他,而陈闻也已经在许馥的态度之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开始新一轮地解释,“我真的没有限制你的自由——我当然信任你,只是顾司允实在太不入流,我不得不多加防备。”
  “那时候确实非常担心,听到梁宁坤,也一时没忍住,就多说了几句。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在楼下等,也没有上去。”
  他把许馥往怀里揽,低声求饶,“别生我的气,好么?我知道你们在说事情,我以后不会了。”
  “你明明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是我的占有欲太强了,也太爱吃醋,我今天开始深刻地反思,争取立行立改,长久保持。”
  许馥下意识地环抱住他,胳膊被他衣兜里鼓鼓囊囊的东西硌了下,思绪被那句“未来”和“长久”混着,没来得及思考是什么东西,陈闻也却当即意识到,像吓了一跳似的,退开了一步。
  这一退开,她反应过来,眯起眸子问,“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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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东西,”他撒谎水平太差劲,做贼心虚地捂住了衣袋,“小东西。”
  许馥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他迟疑地询问,“可不可以不给?”
  “当然可以。”那纤细的手掌立即收了回来,她笑眼弯弯,“怎么会不可以?”
  “别——”陈闻也咬了下唇又叹口气,磨磨蹭蹭地掏了出来,握在自己手心,“……你看了可不要生气。”
  盒子拿了出来,陈闻也脚尖蹭着地,垂着脑袋递给她,许馥拎在手里,半天没有打开,但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半晌才问,“……送给我的吗?”
  “不是。”陈闻也答得飞快,紧接着看到她惊诧瞪圆的眼睛,连忙道,“……当然是,是买给你的,但我还没打算送给你。”
  他知道她不会同意的。
  她在咖啡厅明确地说了,不想结婚,也不想有长长久久的关系。
  但那有什么的呢?
  陈闻也才不担心。
  他很愿意和她一起享受当下。
  只要做好当下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长久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有足够的耐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没打算的意思是,总有一天会打算是么?”许馥顿了顿,决定问得更直白一些,“你想要和我结婚?”
  陈闻也望着她,慌乱之下,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来,他很大方地承认,“……当然想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和她结婚?
  “但我绝对没有逼你的意思,”他解释道,“我只是正好看到了……想买一个而已。”
  许馥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嗯,我知道,”他回忆着许馥在咖啡厅的话,向她保证道,“我也不是在以结婚为目的和你谈恋爱,你放心。”
  他可记得她的话呢——
  要是对方以结婚的目的谈恋爱,还不如趁早分手为妙。
  “但你想和我长长久久,”许馥声音很稳,但心里莫名地发慌,她再次确认道,“你是不是想和我长长久久?”
  陈闻也笃定地道,“我当然想和你长长久久。”
  他去拉她的手,“谁谈恋爱不想和对方长长久久?”
  许馥没法直视他的眼睛。
  她被他拉着手,觉得他的体温过于暖,灼得她很不适应,抬头去望墙上的钟表,道,“我该走了。”
  “知道了,”陈闻也和她拥抱,他好像察觉到她心情不虞,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要有什么压力,也根本不需要考虑长久或短暂的问题,过好当下就足够了,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许馥慢慢地环住他的腰,眼神落在桌上的蓝色丝绒方盒上,缓缓道,“好。”
  ……是她太天真了。
  一个玩赛车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寻求一个终点?
  他和她谈这段感情,初衷就不一样,目的地更是完全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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