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刚要离开,楼梯传来一道清亮女声:“齐老师。”
陈嘉遇转头一看,是个短发的中年女人。
女人在齐老师门口停下脚步,看了眼他,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姚思沁,乔落苏的同事。”
陈嘉遇懂了,这就是齐老师邻居,给两人牵线的姚老师。
他礼貌地勾了勾唇:“您好。”
姚思沁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惊艳:“见面印象怎么样?我们乔老师可是七中条件最好的,听说您是军官,我才想着介绍给您。”
陈嘉遇目光微动,表情却很淡:“乔老师很好,是我配不上。”
“别这么说。”齐老师拍拍他的背,到底是自家学生,他见不得陈嘉遇妄自菲薄,看向姚思沁道:“年轻人的事让他们慢慢来,急不得,哪有那么多一开始就看对眼的。”
姚思沁想起乔落苏那番话,勾了勾唇:“也是。”
见陈嘉遇似乎是要离开,她没再拉着两人多说:“那我进屋了,一会儿给您拿点泡萝卜过来啊齐老师,我老公新做的。”
齐老师笑眯了眼:“好。”
姚思沁进屋给乔落苏发信息:【那个军官好像对你印象不错啊。】
乔落苏:【?】
姚思沁:【你真对人家没意思?】
【不瞒你说,就刚见他那一眼,我心脏都突突了。】
乔落苏:【……你这样你老公知道么?】
姚思沁:【别扯我。】
【讲真的,你跟小陈没希望?】
乔落苏:【谢谢啊,有不了一点。】
姚思沁:【唉,那好吧。】
【可惜肥水要流外人田喽。】
乔落苏:【……】
*
陈嘉遇告别齐老师,回到家附近,想起去菜场买点菜。
晚上母亲要做火锅,说家里缺蘸料。
这些年父母没搬过家,还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菜场他也许多年没来过了,改了格局,他找很久才找到卖火锅蘸料的店。
拿几袋蘸料付了款,他转头往菜场外面走,小心避过地上的水坑。
今天下过雨,菜场路面格外脏,和早上帮那个菜农推车的地方有一拼。
突然他听见一声叫唤:“小伙子!”
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他抬脚继续往前走,直到肩膀被一只手搭上去:“小伙子,真的是你?”
陈嘉遇意外地睁了睁眸,原来是早上一面之缘的菜农。
从机场回来有一段修路,菜农的车轮陷在泥地里。
那会儿下着大雨,地面坑坑洼洼还淌着泥水,没人愿意去帮忙。只有他下车,和菜农一起把车轮从泥地里推出来,结果弄脏了裤腿。
菜农握着他的手感激涕零:“要不是你帮忙,我那车菜算是完蛋了,你说你跑那么快干啥呢,我还想着好好谢谢你。”
陈嘉遇看着被人摇晃的手,表情无奈:“您客气了,不用谢。”
菜农转身拿袋子,装了一袋鼓鼓囊囊的红薯:“我家自己种的,很甜,拿回去和家里人吃吧。”
陈嘉遇收回手:“真不用,您这——”
话音未落又被打断,菜农打开腰间的钱袋:“看我这脑子,你帮我推车把衣服都弄脏了,我得赔你衣服才行,你算算多少钱?”
“别忙了,大叔。”陈嘉遇把他递来的那袋红薯放回摊子上,摁住他拿钱的手,“我帮您是应该的,人民群众有困难,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部队有规定,我也不能收您东西,心意领了,真不能收。”
菜农惊愕地睁大眼睛:“解放军啊?”
陈嘉遇勾了勾唇:“是。”
菜农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他手:“好,真好。”
陈嘉遇拍拍他胳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您做生意。”
“那衣服我得赔你——”菜农对着他背影喊道。
陈嘉遇头也没回,抬起一只手朝后摆了摆,转身消失在菜场门口。
父母虽然不是亲生的,待他却视如己出。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火锅,陈嘉遇看向父母,欲言又止很久,还是没忍住问:“乔叔叔这些年还好么?”
“可以啊小子,知道惦记你乔叔,还算没忘本。”陈父笑呵呵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转而叹了一声,“他挺好的,生意越做越大,就是前些年你苏阿姨去世了。”
陈嘉遇一怔:“怎么回事?”
“跟着部队去d国援建,出了点意外。”陈父说,“你乔叔后来又娶了一个,还生了个儿子,现在也算是走出来了。”
陈嘉遇没再多问,面色有些凝重。
收拾完厨房,他拿出手机,发给乔落苏那句“到家报个平安”还没收到回复。
看来这次相亲是真的失败。
陈嘉遇默默叹息,听见陈父叫他:“阿遇,明天去趟乔家吧。”
陈嘉遇看过去。
陈父戴着老花镜,鼻托挂得很低,视线从报纸上方望向他:“你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难得有空,该去拜访一下你乔叔。”
陈嘉遇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好。”
第4章
◎青春时期无法磨灭的念想。◎
自从尤露嫁进门,乔落苏和乔鸿卓的关系急转直下。尤露生了乔星渊后,父女俩的关系更降至冰点。
有段时间乔落苏既不给家里打电话,放假也不回家,后来奶奶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去学校找她,乔落苏终究是心软了。
奶奶去世前,她答应每周回去看爸爸一次。
乔落苏从没给过那一家三口好脸色看。
奶奶走了,她似乎再没有可顾忌,可心软的了。只不过答应奶奶的事她依旧会办到,所以每周末还是会回去。
周六晚上和倪染分别后,乔落苏就去了乔家。每次她都是睡一晚,吃顿饭,第二天下午回自己家,还能在周一上班前拥有一段独处的清静时光。
人到了一定年纪,连清静都是种奢侈。
回乔家,乔落苏几乎都待在自己房间里,不和那些人打照面。
乔星渊正是吵闹的年纪,叽叽喳喳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十分烦人,小孩子也不懂大人那些复杂关系,只知道她是姐姐,总想拉着她玩。
乔落苏不爱搭理他。
她虽然不指望乔鸿卓以后分给她什么,就算全给了乔星渊她也无所谓。但这个抢了她母亲位置的女人生的儿子,让她本能抵触。
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乔落苏给倪染发消息:【到了,你呢?】
倪染:【我也回家了。】
【咋样?那小子没烦你吧?】
倪染知道,也就乔星渊敢烦她,尤露从来不敢招惹她。
乔落苏这些年脾气可一点没好,尤其是回乔家的时候。
乔落苏躺下去,翘着腿:【我爸给他买了新玩具,正玩呢,没空烦我。】
倪染:【那就行。】
【好好睡个安稳觉,明天下午就解脱了。】
乔落苏:【嗯。】
【我去洗澡。】
倪染:【我也去,一会儿试试你送我的面膜。】
乔落苏笑了笑:【好。】
洗完澡出来,屋里有些潮热。
乔落苏去开卧室窗户,搭在窗把手上的手指忽然一僵,目光凝在窗台上。
月亮冷白的光照着奶黄色纸质包装袋,袋子正面印着一颗半开的榴莲。
她手指颤抖地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糕点盒,阔别已久的榴莲酥,模样和香味都和当年毫无差别。
乔落苏怔然地看了几秒窗外,突然捧着盒子飞奔出去。
保姆阿姨在走廊惊愕地叫她:“苏苏,这么晚去——”
没等她说完,乔落苏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面前。
四月初夜晚还是凉的,乔落苏穿着睡衣从屋内跑到屋外,风呼呼地往身上吹,掀起单薄的布料和她还没干透的头发。
最后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正在驶离,方向是从别墅停车场出来的。
她跑了几步,没追上,只记住一个车牌号码。
乔落苏失望地回到家,乔鸿卓和尤露在客厅里,她听见乔鸿卓说话:“小时候还算懂事,这些年都不知道去哪了,看样子,混得也不怎么样。”
紧接着尤露温柔的嗓音:“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他还能记得来看你,说明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有多大出息算出息呀?别把人家想得都跟你一样,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不错了。”
乔鸿卓:“也是,毕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乔落苏隐隐意识到什么,想起刚才那辆没追上的车,问道:“爸,谁来过?”
乔鸿卓看了她一眼,撇开目光:“没有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