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这话一出,江洛瑶是不哭了,但是情绪显然更糟糕了。
  她泪水大颗大颗地落,打湿了盛玦的被子,忍声忍到肩头发抖。
  她身体不好,盛玦怕她把自己憋出个三长两短,见她如此,更愁了。
  盛玦坐下,轻轻拍打她背部,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服输似的给她道歉:“本王错了,别哭了。”
  江洛瑶哭了太久,直到缓和情绪,单薄的身子都是抖的,她曾小声抽噎,像个弱势的小鹿,眼眸哭过,莹润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盛玦就没见过眼眸这般亮的,哭过之后,反而更好看了。
  她长睫沾泪,像是晨起时挂着露的花草,虽然细微,但依旧有种惊心动魄的效果。
  盛玦瞧着她这模样,觉得养眼极了。
  日后若是得空,也可以惹得她多哭一哭什么的。
  江洛瑶起床气大,醒来就容易委屈,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情释怀了不少。
  一旁的摄政王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细细欣赏,倒是也心满意足了。
  闹腾一番,两人都忘记最初矛盾的原因了。
  江洛瑶是因为人醒了,理智回笼了,盛玦是因为走神了,考虑了些有的没的,忘记了最开始的脾气。
  两人默默坐远了些,彼此都静了静。
  这一冷静,外面的夜也更加深重了。
  盛玦:“没事了便回宁紫轩去吧,自己走。”
  他说罢,喉结一动,掩饰住了自己的心虚——先前那话说的急,没过脑子,现在清醒下来,他却是再也不肯抱她了。
  “自己走”的意思是,他就不抱她了。
  但是……江洛瑶好像误解了摄政王的意思。
  江洛瑶转身看向外面,夤夜已至,浓重的黑照不出一点星子,难道摄政王要她独自一人回去?没有随从,独自穿过那衔水环山之地,花园院落僻静少人,灯火也稀疏,怎么走?
  由于钟月她们不在身边,一直伺候的下人们也被王爷调离了,江洛瑶心中不安得很,她并不是怯懦之人,走夜路也是可行的。
  只是……
  江洛瑶想起自己方才惹了摄政王,觉得对方可能要把自己杀人灭口了。
  所以特意要求自己一个人走,然后找个时机,再——
  江洛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今日的摄政王格外古怪,先是在自己醒来的时候用那冷峻幽深地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而后伫立原地不动。
  怎么看怎么是要翻脸的样子。
  江洛瑶倏地想起谣言中的摄政王。
  世人说他喜怒无常,暴戾恣睢,推行政令时遇到阻拦者,都是直接大刀阔斧地杀掉所以阻碍。
  还有人说,他脾气不好,最喜欢杀人解气,某些进了王府的人,很多都是横陈着出去的。
  屋内暖融,江洛瑶凭空多了几分寒气。
  终于……她也没能逃过这一劫吗?
  江洛瑶突然还想到了爹爹的话,爹爹叮嘱说,要自己尽量少接触摄政王,住在最偏僻的院落,不要惹到对方。
  爹爹的话果然是真的。
  江洛瑶抱紧双臂,有些后悔自己那起床气了。
  自己,是不该和摄政王闹脾气的。
  江洛瑶毕竟不了解盛玦,以前她只是听传言的,而今这段时日,她试着去接触了对方,本来还觉得对方也没传闻中那般难相与,谁想到今日一闹,才知道对方一直都是克制着脾气的。
  若自己身边没了侯府的护卫,城府深重的摄政王便要拿自己开刀了。
  以前……他的好脾气多半也是为了给自己爹爹薄面吧。
  现在的江洛瑶有点怕他。
  霎时间,她觉得他变得很陌生,根本猜不出心绪是如何的。
  江洛瑶没敢轻举妄动,只能安静地在原地等候,期望盛玦仅存的那点良心能悔改心意。
  盛玦:???
  她怎么不动?
  盛玦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自己真是摊上事儿了,怎么这丫头这么娇气,非要自己抱才能走?
  盛玦试图拿身份压她,叫她自己乖一点,主动走。
  他表情肃穆道:“且不论本王是王爷身份,本王还是你爹亲自给你许的师父,你怎么总是不听我话呢。”
  江洛瑶担忧地瞧了一眼他的神色,发现摄政王表情严厉,像是厌弃极了自己的模样。
  这叫她怎么敢独自离开?
  要是独行,不明不白死在去宁紫轩的路上该怎么办?
  爹爹……会伤心的吧。
  江洛瑶浅浅幻想了一下,若是自己死了,爹爹定然不会饶过摄政王,到时候两方敌对起来,侯府还真不一定能讨着好。
  她不敢动。
  江洛瑶想了想,留在这里的话,摄政王或许不会动手。
  百般考虑后,她还是决定赖着不走。
  盛玦:???
  拿身份压都不管用吗?
  摄政王压力有点大了,他手指摩挲着掌心,陷入了为难——真的要去抱吗?
  虽然江洛瑶抱着轻,身子骨也软软的,但是他就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对方还缠着要自己抱。
  自己总不能再厚着颜面反悔吧。
  见他沉思,眉头紧锁,江洛瑶心中愈发没底。
  她很难过,委屈且小声地开口:“我不会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盛玦还在考虑怎么找借口反悔,谁曾想被对方软乎乎地一求,心瞬间软了几分。
  他不自知地嘴角上扬,眉眼柔和些许。
  不就是为了求个拥抱吗,平日乖张倔强的她啊,居然肯为此低眉顺目地恳求自己。
  盛玦心间有种说不出的欣喜,被对方态度的转变极大取悦了心情。
  面前的江洛瑶简直乖得不像话,刚刚哭过,眼眸微红,声音娇软可人,抱着肩头在那里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时,盛玦故作严厉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江洛瑶见他无动于衷,只能再次央求:“师父……”
  这俩字刚出来,盛玦最后的心防立刻溃不成军。
  往昔高楼小曲在他耳畔响起,那青衣水袖,婉转唱词,软言细语,简直叫人迷失了心绪。
  戏曲中的女子娇娇地唤着师父,两个字说的情意绵绵,似乎口中含贝,贝齿轻咬,声声唤着情郎。
  仅仅二字,如同水袖抛低,缠绵心上。
  盛玦像是被一把火给点着了,勉强维持的那点儿理智早被踩死在一边儿了,他哪儿还顾得上犹豫,还不是什么都依她了。
  当初岳昌侯提议让他做她师父,就是为了提起这个称谓时,能叫他克制己身,不逾礼不越界,谁曾想,摄政王早以前听进去的唱词情趣开始作怪,叫他一听这两个字,就耳后起烧,心头悸动。
  明明是最古板恭敬的称谓,却染上了许多缠绵悱恻的情愫,叫他很难不多想。
  所以,当盛玦过去想要抱江洛瑶的时候,江洛瑶都被浅浅吓了一跳。
  她以为他要掐死她。
  结果下一瞬,身子一轻,她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没有力气,本王抱你回去。”盛玦自觉宠溺她到没边,因此格外理直气壮,“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指的是,下次别叫这两个字了。
  自己容易一退再退,没了坚持。
  江洛瑶瑟缩一下,抱紧他:“好。”
  她想,万般都艰难,唯有这个称呼是真的管用。
  爹爹果然高瞻远瞩,简单一个称谓,就能唤回摄政王的人性和理智。
  她懂了。
  从此心中更多了一个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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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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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也还是春寒料峭天,夜里冷得很。
  盛玦自己倒是不冷,他只是怕江洛瑶受了寒,万一再病了,岂不是很棘手。
  想到此处,他果断叫人取了自己的氅衣,把江洛瑶整个人都裹好,只在他怀中露出一点儿脸庞来。
  大氅是亮丽的黑,盛玦平时披上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给江洛瑶裹好后,一低头看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氅衣突然就变得很好看了。
  氅衣还是那个氅衣,但总多了几分莫名的魅力,显得怀里的姑娘就像是纯白无瑕的霜花。
  一碰就会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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