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各大仙门道州如果有什么秘境信息、何处出现了神仙机缘,掌门一般会告诉长老,长老也会告诉自己的弟子,能保证消息灵通。
  为什么是虞飞雪去拜师,而不是秦巡,程长老心仪的可是资质出众的他。说白了,秦巡看不上程长老,但他愿意把资质平平的虞飞雪塞过去,占有这个徒弟名额。
  程长老道:“小姑娘,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他心下还是有点遗憾,他喜欢的是罕见出众、有出类拔萃天赋的弟子,这个小女娃资质太平庸了。
  不过世间普遍认为,道侣一体,收了虞飞雪,也等于收了半个秦巡,他才没有理由拒绝。
  听了嘱咐,虞飞雪立刻磕头,盈盈一拜:“师父!”
  拜完师后,虞飞雪便在洞府住下了,此处灵气浓郁,是极好的修炼场所,天长日久的打坐,能伐髓洗经、增长修为。
  秦巡道:“飞雪你做得好,程长老看上去很喜欢你。”
  虞飞雪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她不太喜欢程长老。因为六个长老里,程长老是地位最低的一个,形象也是鹤发耄耋。她心目中的师尊,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一直没有认真想过,唯一的想法是应当是实力强大,年轻俊美。
  不过未婚夫的建议是不会错的。
  “傻丫头,我是为你好,归元宗六个长老里,有两个已经不收徒了,他们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如若收你为徒,也不会对你全心全意的好。”秦巡撇开自己的私心,仔细给虞飞雪陈述利弊。
  “更重要的是,你刚拜入仙门,不知道归元宗内外门弟子的区别。”
  “归元宗是仙门第一大宗,外门弟子数以万计,内门弟子仅有数百,杂役弟子更是数不胜数。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新弟子进来,考察期长达数年,可其中唯有少数天资聪颖的会被各峰长老收为弟子,或者通过考核进入内门,大多数资质平庸的人则会淹没其中。唯有进入内门,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
  内门弟子待遇极好,每个月都有月俸、丹药,只需上课和潜心修炼,还能得到长老前辈的全身心教诲。
  外门弟子则必须上课、种地、做饭、干活,几乎什么都要学,还要处理宗门产业,以自己的血肉作为养料,兢兢业业地供养一个庞大的宗门。
  “你成为程长老的徒弟,已经是内门弟子,那些杂役与你无关。”
  虞飞雪被吓到了,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她是出生优渥的世家贵女,从小锦衣玉食,一双手纤细白嫩,从没在冬天碰过冷水,没接触过灶火,怎么能做杂役呢。
  她松了一口气,不再心不甘情不愿。
  “表哥他们是不是也要做杂役?”她想起虞惊寒。
  “我们俩是内门弟子,他们是外门弟子,当然要做,包括那个三岁小娃娃。修仙界至高无情,不会因为年龄对一个人心慈手软。”秦巡冷酷道。
  “这样啊……这些事表哥他从小就在干,应该是能习惯的。”虞飞雪长睫微垂,敛去了一丝血脉中的牵挂,也或者,可以说是在意。
  她另外开启了一个话题,“那殷渺渺呢?她夺舍了旁人的身躯……宗门内高手如云,你确定她不会被发现吗?”
  秦巡双唇刚启,还没开口说话。
  殷渺渺就出现了,她气鼓鼓道:“虞飞雪,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希望我这样修为低微的鬼修,被那些长老们发现吗?还是你想举报我,让我被超度,被魂飞魄散?”
  女鬼美眸里蒙着一层盈盈水光,美人的眼泪能灼伤旁人的心,她言语间还在暗示,如果她真出事了,一定是虞飞雪干的。
  秦巡一看心就偏了。
  他语气强硬起来,“飞雪,渺渺的事你不用管!”
  同时他的心也萧索,原来再家世超然的女孩子,嫉妒起来的表现也是一样的。最初毒蛟潭遭遇蛇妖,那个头戴白色幕篱的女孩子,浑身泛着仙与美的气质,令他魂牵梦萦。
  可对方几次暗戳戳针对殷渺渺后。
  秦巡忽然发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仙女,好像不知不觉走下了神坛,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会心生嫉妒的平凡女孩。
  一时之间,让他索然无味。
  他带着瑟瑟发抖的殷渺渺离开了,这个女鬼在宗门内确实不安全,他得保护好对方。
  “阿巡,我没有那个意思!”虞飞雪紧咬下唇,对这一幕难以置信,心中浮现一种掺杂着后悔、茫然与愤怒的滋味。
  更令她后悔的事,还在第二天。
  凌霄仙君出现了。
  他一出场,所有长老弟子纷纷肃容,恭敬低头,场内聚集了众多新弟子,原本熙熙攘攘,瞬间落针可闻。
  虞飞雪听过很多传闻,她原以为,活了数万年的仙君,应当是一位鹤发老者,没想到他竟年轻得令人惊叹,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一袭白衣,雪色长发及肩,双眼微阖,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气质孤冷清绝,仿佛天山一捧洁净的雪。
  这数万年来飞升成神者,少得可怜,沈逐是全修真界唯一一个只差半步渡劫之人,最接近半神的人,仅在裴玄之下。
  有他在,归元宗就有定风珠,充满了威慑力,诸方妖魔不敢轻易出手。
  难以形容沈逐给人的感觉,他看上去俯瞰众生、无情无欲,他仅仅站在那里,世间一切光影都变成了霜雪之色。
  他打量着所有新弟子,威压如流水般倾泻,一双眼眸无喜无怒,仿佛洞悉着一切。
  一阵寒意掠过,秦巡脊背发凉,无比庆幸,殷渺渺没有在这里。
  虞飞雪则完全陷入震撼。
  凌霄仙君是她心目中最完美、最接近师尊形象的人,如果能成为对方的弟子,一定此生无憾。
  她后悔了。
  殊不知,程长老看到新弟子里的虞惊寒,发现这个少年天生剑骨、资质卓绝后,一瞬间也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收徒那么早!
  第21章
  同是鹤发修者,沈逐仙君雪色长发,容貌冰冷俊美,身姿高彻,仿佛连长长的眼睫都是漫天风雪,集齐了世间所有神秘莫测。
  而程长老鹤发耄耋,身形佝偻,看上去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老人,两人的修为更是大若沟壑,这其中差距不可谓不大。
  她后悔也没有用。
  在修真界,师徒关系堪比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就是师父,徒弟要一辈子孝顺师父,忘恩负义或者叛出师门这种事,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少女微抿樱唇,垂下眼睑,遮去一丝懊悔。
  殊不知另一边,程长老比她还要懊悔。因为他见到了虞惊寒,少年的资质、根骨超然无双,比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秦巡还好上几分!这让他的心火烧火燎般充满了懊悔!
  归元宗有规定,每一年新弟子入门,各峰长老都只能收一名作为亲传弟子,其余从内门弟子中挑选,就是为了杜绝恶性竞争。他收了虞飞雪,短期内是不能再收新弟子了。
  想到这里,顾不得凌霄仙君在场,程长老活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三岁,眉眼明晃晃写着失望。
  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
  待凌霄仙君审阅完这批新弟子后,他对虞飞雪开口了,“本座先前过于冒昧,你们这群新弟子初来乍到,尚未结束课业,是本座考虑不周,收徒一事不如另议。”
  虞飞雪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师父!”
  她没有想到,到手的师父还能像煮熟的鸭子一般飞走。
  秦巡心道不好。
  见未婚妻还怔愣着,他心里暗暗叫一声,替她跪下:“程长老,修士一言九鼎,当驷马难追。你已收飞雪为徒,入弟子录,怎么能出言反悔!心绪反复,不利于道心修炼,天道可是见证了这一切!”
  秦巡爱对着天道发誓,他也知道,天道是无数修仙者的咽喉命门。
  一大顶帽子扣下来,程长老如遭雷劈,身子摇摇欲坠,发觉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认了虞飞雪这小女娃做徒弟,不去想虞惊寒。
  可这真的能做到吗?
  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晃,他真的能不心生惦记?
  程长老自知无法做到,他心中有一分希冀,又去掉了自称本座,对虞飞雪语气和善道:“我看过弟子录,那虞惊寒是你兄长,你可否托话给他,让他十年内不拜他人为师?”
  新入门的弟子要上十年课,这十年内,如果虞惊寒根据表现进入内门,他就能收徒了。
  此话一出。
  虞飞雪还能不清楚,程长老是因为谁拒绝了她么?
  一时之间,她眼眶酸涩,有点受不了。
  在云州城虞家,她是众人掌心里的明珠,虞惊寒这个表哥则时常遍体鳞伤,他地位卑贱,谁都能欺负他,大家都说她是天命神女,说他是克母、父不详的天煞孤星。
  他不如她。
  这么才进仙门一天,就反过来了呢?
  资质根骨这种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咬了咬唇,满心不甘。
  “程长老放心,我们会给他带话的。虞师弟他跟飞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关系很好,你待飞雪好,虞师弟一定会心存感激的。”虞飞雪噙着眼泪没回答,秦巡已经替她慷慨应下。
  实际上,他们俩心知肚明,自己绝对不会给虞惊寒带话,如果虞惊寒真的拜了程长老为师,哪有飞雪的位子在。之所以答应下来,是为了钓着程长老,让他对飞雪好一点。
  作为天之骄子,秦巡也无比忌惮这个师弟,不会给对方往上爬的机会,他巴不得对方在外门继续耗着。
  虞飞雪受不了这个屈辱。
  她眼泪汪汪地开口,想到早上的惊艳,口气流露出一丝埋怨:“阿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凌霄仙君也没有徒儿。”
  秦巡挑了一下眉:“飞雪,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是全宗上下皆知,凌霄仙君他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孑然一身,没有孩子,也从不收徒。”
  再说了,凌霄仙君是他秦巡认定的师尊,他怎么可能拱手让给道侣呢。
  翌日,叶清迷迷糊糊之间,被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他刷牙洗漱,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奇怪地问:“我那么早起来做什么?”
  他到小盆里洗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对哦,我修仙啦!
  他把自己床上的小被子叠起来,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才兴奋地坐上椅子,对父亲道:“爹,我修仙啦!”
  裴玄淡淡应了一声,给儿子套上衣服,抓着儿子的脚,把小靴子也套上。
  他本该灭了归元宗满门,若不是为了儿子,归元宗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次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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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元宗很大,由各峰和诸多建筑组成。
  每一批新入门的弟子,要在学堂进行长达多年的课业,分为“御剑”、“丹药”、“炼器”、“御兽”、“灵植”、“符箓”、“医药”等课程,普通弟子可选其中几门,作为一技傍身,优秀弟子则可提前结业出师,进入内门。
  按照景乾师兄的说法,如果找准了方向,也可选择其中一门,比如秦巡就是主修剑术,其余课根本不见踪影。
  晨钟响起,山谷间无数的鸟被惊起。
  山峰外一群年轻弟子,像叶清一般天不亮就起床的很多,大家都是渴望修仙、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按照方位在山峰处分流。
  因为根据八卦阵,弟子们被分入八个班,叶清是乾班的一名新生,虞惊寒和燕赤离也是乾班,班里还有不少熟人。
  虞飞雪步入时,她的目光在虞惊寒脸上滑过,最后闷不吭声,选定了一个靠前的蒲团坐下。
  虞飞雪一生顺风顺水,实际上她的心事跟普通少女一般好猜。虞惊寒一眼就从对方躲闪红肿的目光中猜到了,对方有事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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