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师弟呢。
秦巡差点吐了一口血,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暗示外人别参与这一次行动,景乾师兄竟如此雷厉风行又自来熟,直接把外人变成了内人!
他本就不喜这个虞惊寒,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急了:“景乾师兄,这虞惊寒还没在仙缘大会接受资质检测,他的根骨是好是歹我们还不知晓,怎么能随意收入宗门?”
景乾神采飞扬:“不随意啊,虞师弟才十六岁就快筑基了,这资质有目共睹,一定不会差。他还是飞雪师妹的表哥,虞家的名声我们都信任的。”
这下秦巡没什么好说了,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新收了一个师弟,大家开心了好一会儿,随后想起不知道被困在何处的三位师兄,心情重新低落下去。
有殷渺渺带路,大家七拐八拐走出了这片鬼气森森的竹林。在场大多是修士,一出竹林,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息,一股阴冷不祥的黑雾盘踞在这附近,如波涛汹涌的暗潮。
最为体弱的虞飞雪,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唐希庆幸自己让幼崽多穿了一套衣服。
恰在此时,殷渺渺大喊了一句“快跑!”
众人反应慢了一拍,这才发现,接下来眼前是什么场景。
极端浓郁的黑煞之气与浓白的稠雾混淆在一起,雾里传来飘飘荡荡的铃声,一群浩浩荡荡的厉鬼出现在众人眼中,仿佛鬼兵魔将,粗略一数,数量居然有上百。
为首之人,年约十七八岁,一身紫衣风姿卓越,腰间悬挂一枚精美的骨笛。
仔细再看,那个少年皮肤冷白,薄唇殷红,仿佛一辈子没照过阳光,竟是十分精致出众的人类面貌。偏那双玛瑙般通红的眼眸,散发魔魅气息,随着他走过的每一步,所有花草生灵迅速枯萎,化为一团黑雾。
他转头看了过来,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透着惊人的气势。
仿佛一只无形威压的手,攥住所有人的心脏,差点把归元宗弟子的心跳呼吸全部勾走,让他们彻彻底底的灵魂出窍。
百鬼纵横,煞气冲天。
方圆数里,有幽怨和玩闹的鬼哭狼嚎声,好似沦为一片鬼蜮。
“这是什么?”意识到大事不妙,归元宗弟子咬牙,纷纷御剑夺命狂奔。
玉佩老者也急道:“快跑!你撞上了百鬼夜行,那是魔尊寂渊的一百多名儿女!”
“什么!?”秦巡不敢置信,呼吸急促了两秒。
玉佩老者:“这是魔域的事,魔尊死了,他的长子燕赤离继承了他的位子,号称鬼太子。那鬼太子燕赤离心性极恶,手段残忍,在魔域积威极深,地位仅在裴玄之下。殷渺渺骗了你,什么琉璃宗至宝,她是想让你们去对付她一百多名兄姐,你如今才筑基期,连鬼太子的一敌之力都没有!”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如同被人拿一把铁锤猛烈砸下,秦巡头脑震荡,百鬼威压之中,如果不是他及时紧握住飞剑,差点魂飞魄散,他勉强咬牙道:“……我知道。”
“正值清明时节,炼魂殿大开,这些鬼魂沟通亡者,应当是来祭拜死去的魔尊,你们来搅局,鬼太子一手碾死一个你们根本不在话下。”
秦巡头脑清醒了,他当然信玉佩老者所言。
他可是救世之子,注定要拯救修真界,怎么能死在一群鬼中!
虞惊寒行动迅速,叶清还没看清楚,就被抱上了飞剑。
第13章
飞剑凌空,虞惊寒感受到一股锋芒般的视线仿佛隔空望来,他垂下眼眸,将叶清往斗篷里藏了藏,视线警惕、冷然往下望去。
这方圆数里,煞气冲天,百鬼嚎叫。
“大家快跑!一个都不要掉队!”景乾作为师兄,手持罗盘,当场带了一个头,指挥大家御剑逃窜,他不带头,归元宗弟子一定如无头苍蝇到处飞,被冲散开。
景乾刚冲出去,就听到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居然是小师妹虞飞雪!景乾震惊了。
原来秦巡在玉佩老者的提醒之下,动作比谁都快,他也知道了,殷渺渺骗了他的事。她没有告诉秦巡,除了琉璃宗女修这个身份,她同时还是寂渊魔尊的私生女,寂渊魔尊早死了,琉璃宗至宝是假的,报仇是假的,她骗了他!
明明头脑清醒,他也心知肚明。
可飞霜剑一祭出,他御剑逃跑,可在这最后关头,他还是拎上了那一盏美轮美奂的灯。
玉佩老者:“?????”
你脑子没病???
秦巡咬牙:“她是骗了我,可她的楚楚可怜和身世凄惨也是真的!”还有一个原因,事已至此,不管局势再危险、情况再糟糕,也成这样了,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朵能净化疫病、驱使众鬼的金色恶之莲,即使不是琉璃宗流失的至宝,也是一个好东西,这属于他的机缘,他一定要拿到!
唯有殷渺渺知道,那个至宝机缘在何处!
两个私心叠加,他心绪翻滚,不愿意丢下这盏灯。
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未婚妻虞飞雪,还是一个凡人。虞飞雪没有剑,她的修为也不能御剑飞行。
“飞雪,快抓住我的手,上来!”秦巡坐在飞霜剑上,朝虞飞雪伸出一只健壮有力的手。
虞飞雪抓住了,可她上不去。
她瞪大了眼睛,既害怕又茫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秦巡眼神也闪过一丝疑惑,他是筑基期,可以御剑飞行,甚至可以多带一人。飞霜剑上仅他一人,他分明还可以多带一个虞飞雪。他搞不清楚情况,眼看厉鬼往这里冲来,心下无比焦急,口气凌厉了些。
“飞雪,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上来!”他以为是虞飞雪的姿势出了什么错,或者惹怒了飞霜剑,他脱口而出时,把压力也给了虞飞雪。
虞飞雪心情极度惶恐:“我试了,可我上不去。”
玉佩老者怒了:“你还不明白吗?快把灯丢了!飞霜剑是你从秘境里搜出来的神兵利器,孕育有剑灵,你以为殷渺渺是一缕残魂,可神器通灵,把殷渺渺判定成第二人,你的道侣自然上不去!”
玉佩老者是一缕大乘期的残魂,剑灵知晓他的存在,却判定老者不属于人,没有重量。
殷渺渺却不是,她谎称自己是千年残魂,实际上是一只厉鬼,她看似轻飘飘无拘无束,实际上是有重量的,瞒不过天生剑灵。
剑把她判定为第二人。
人数超载了,虞飞雪自然上不去。
玉佩老者是真的一缕飘飘荡荡的残魂,岁月漫长,老来多健忘,他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直到被秦巡唤醒,他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他要辅助秦巡叱咤八荒,变大变强,拯救修真界。
他一直牢记自己的使命,可不代表他一个老头子,愿意解决年轻人这种破事!
这时候压力又给到了秦巡。
他神色错愕,“怎么会如此!”这两个女子,对他都很重要,一个是他的道侣,一个能为他指引机缘,他竟只能救一个!天道在上,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二选一的难题!
让他陷入这般独木难支、烈火烹油的境地!天道你说话啊天道!
明明已经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人类幼崽还是打了一个喷嚏,差点从剑上栽倒下去,惹得唐希极为紧张。
痛苦的纠结中,秦巡想了很多,不禁有些埋怨剑灵,为什么不能承重三人,只能两人,这算什么神器剑灵。又有些怨怪虞家,那么多天材地宝,虞惊寒都能一步筑基,为什么不能把虞飞雪培养成练气修士。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小师妹,洛灵平时娇蛮任性,不太靠谱,可她是炼气期,自己会御剑,关键时刻不会拖后腿,也不会成为累赘,如果虞飞雪是她,他也不用做这种选择题了。
秦巡想了很多。
玉佩老者一概不知,见他犹豫,面上显出怒容,恨不得喷秦巡一个狗血淋头:“这还需要犹豫?你是清心寡欲的修士,你该见美色如红粉骷髅,永远忠诚你的道侣!”
意思就是选虞飞雪,赶紧把这害人的破灯丢了。
“我没有那种心思!”秦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只是看她形影相吊十分可怜,有些怜惜而已。”
辩解归辩解,却没有把灯给丢了。
因为他总感觉,一旦他把灯丢了,灯里的女鬼会哭,属于他的机缘也会丢了。
恰在此时。
“阿巡!”虞飞雪发出恐惧的哭声,竹林中铃声越来越响亮,他们是擅闯坟冢的修士,一些厉鬼已经脱离了队伍,朝虞飞雪扑来,离她仅有十米远。
见到这一幕,秦巡呼吸急促,心跳差点停止。
景乾:“???”
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秦巡师弟御剑停在半空,师妹虞飞雪在地面不断蹦,那一双精美的绣花鞋都沾染上了不少尘土,还没蹦上去。
他完全不明白,厉鬼都要冲上来了,师弟为什么还在跟自己的道侣极限拉扯,搞得他急死了。郑一鸣师兄不在,他身份最大,他只能重新御剑,冒险冲回百鬼之中,抓住师妹的手,把她捞了上来。
惊心肉跳一瞬间,虞飞雪上了剑。
就差一秒,低修为的她要被撕成碎片。
再怎么样,她也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姑娘,生死一线,让她恐惧涌上心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扑簌往下落。
秦巡松了一口气,心中怜惜满溢,“飞雪你没事吧?都是剑突然坏了,还好师兄救了你。”
景乾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真是大意了!
因为小师妹是秦巡师弟的道侣,他就下意识把两人分在一起,以为秦巡一定会救小师妹,却没想过,万一师弟有救治不及的情况呢,那惨剧酿成了,就是他这个师兄的失职!
“对不起师妹,都怪我!”景乾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头顶,他这个符箓峰弟子,果然只适合辅助,不适合带队。
他对虞飞雪包含歉疚,虞飞雪一点也不怪他,相反她心中对景师兄充满感激,同时相信了那番话,归元宗是一个和谐温馨的门派。
话说回来,她是一个直觉敏锐的姑娘,秦巡来虞府提亲时,曾提过飞霜剑是一柄不凡之剑,她不太相信飞霜剑坏了的话,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上不去。
只能先把满腹疑问咽下去。
秦巡在没遇上琉璃灯机缘之前,他的想法很朴实无华,是上位,积累自己的威望,夺取同龄人中的带队权。可这一次他失算了,景乾师弟看小师妹濒临险境、还哭成那样,哪敢让他带队。
秦巡的算盘再度落空了。
撞上百鬼夜行,归元宗弟子落荒而逃,白色纸花在狂风中飞舞。
罪魁祸首这时又从灯里钻了出来,她趴在秦巡的背上,魂体轻飘飘,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宫殿道:“炼魂殿开了,就在前方!我感应到你们师兄的下落了,他们被困在里边。”
她演技极好,大家暂时没把她跟贼喊捉贼联系在一起。
外面沦为鬼蜮,师兄们下落不明,大家还能怎么选?
立刻冲进了狂风呼啸的殿门,不知奔跑了多久,才感到逃过一劫。
“喂喂喂,臭修士,快找个机会把你师兄师妹们丢下,我们独自去寻宝,那可是一个强大的宝贝。”少女俯低身子,贴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很轻,香气幽幽。
女鬼的气息近在咫尺,空气好像都变得清甜。
秦巡耳朵很痒,他还没回答说,师兄师弟们在这里,他不方便独自行动。结果下一秒,虞惊寒那冷漠少年,锐利的眼神就穿透而来,“她为什么说,让你把师兄师妹丢下,独自行动?”
秦巡呼吸一窒:!!!
虞惊寒我要杀你全家!!!!
一股被看穿被捉奸的冲击感,让秦巡脸色既尴尬又愤怒,师兄师妹们注视着他的眼神也无比奇怪。
虞飞雪发现了灯,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自己上不去飞霜剑时,秦巡怀里依然抱着那盏灯,心下有所怀疑,同时燃起了一点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