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她们两人吵架的时候，我爸妈正好路过，哪能看着你奶吃亏呢？倒是你奶趁着我妈将你大奶劝开的时候偷偷地踹了你大奶一脚，把你大奶气得哇哇直叫！你不知道啊，新梅姐的脸色可难看了……”张红芸还待继续八卦，却被张红霞狠狠地掐了一把，“哎哟”一声之后总算是眼泪汪汪地打住了话头。
刘欣雨本来还想八卦一下，两位老太太今天的战斗是因何而起，有张红霞在跟前盯着，应该是没戏了。
果然张红霞淡淡地看了眼张红芸，指了指刘欣雨刚用过的碗筷道：“去把碗洗了。”
张红芸不敢多话，听话地收拾起用过的碗筷，离开病房前背着张红霞偷偷地对着刘欣雨做了个鬼脸。
张红霞只当没看到，对着刘欣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你奶说了，今天她家里事儿多就不过来看你了，明天一早会来镇上一趟。”
刘欣雨微微挑了挑眉，给了张红霞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张红霞心里微微一窒。
这样的刘欣雨让她觉得很陌生，可是再定睛看过去，刘欣雨还是那个刘欣雨，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张红霞打心里不喜欢刘欣雨。
一是刘欣雨太娇气。
一样是农家姑娘，刘欣雨却什么农活都不会，甚至连柴火大灶都不会烧。
二是因为她的好闺蜜刘新梅。
张红霞比刘欣雨大四岁，今年二十。
这个年代的农村，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还没结婚的已经算大龄了。
不过张红霞去年底已经与邻村的陈家络订下亲事，结婚的的日子也已经确定，就在年底。
与她极为要好的刘新梅与她同龄，虽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却一直没有订下亲事，倒不是没人来提亲，而是刘新梅心里一直藏着个人。
作为最好的闺蜜，张红霞自然知道刘新梅心里到底藏着谁，她也很乐意既漂亮又能说会道的刘新梅成为她的大嫂。
为了让张红霞曾经不遗余力地在张洪亮面前替刘新梅刷好感。
只可惜张洪亮始终没有松口，甚至不止一次警告张红霞少管闲事。
为了刘新梅，张红霞也算是拼尽了全力。
张洪亮让她吃了瘪，却没能让她放弃，干脆撇开张洪亮从母亲吴巧珍身上下手。
毕竟吴巧珍总在人前人后夸赞刘红梅。
张红霞没想到的是吴巧珍的答案与张洪亮出乎意料的一致，断然否决了张红霞的提议。
吴巧珍的理由很简单，张洪亮已经走出农门，自然要找个城里的媳妇结婚。
可惜一场泥石流，改变了一切。
张大牛为了报刘青山的救命之恩，直接将张洪亮的婚事许了出去。
第8章 婚约的来历
如果张洪亮没有招工进城，应该早就结婚了。
比他小两岁的大弟弟张洪杨就已经在去年结了婚，再有几个月就要当爹了。
如果没发生那场泥石流，张洪亮多半会如吴巧珍所愿给张家找个城里的媳妇。
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让刘青山成了张家父子的救命恩人。
民勤大队地处山区，山体滑坡并不罕见。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偏多，山脚下的麦田有些积水。
如果不及时排水，会大大降低今年的收成。
为了保证麦子的产量，便生产队安排了部分社员冒雨去田里排水。
泥石流从山里直冲而来时，张大牛和两个儿子与刘青山还有一位陈姓社员一组，正站同一条田埂给两块相邻的麦田排水。
从未见过泥石流的张洪杨和张洪伟兄弟俩被吓懵了，愣愣地看着滚滚而来的泥石流居然不知道要跑。
刘青山年轻的时候曾经学过功夫，比一般人自然反应要快些，本已经拖着身旁陈姓社员跑出了泥石流冲过来的方向，回头发现张大牛父子已经快被泥石流追上了。
人命关天，刘青山压根来不及多想，转身冲向张大年父子，赶在泥石流到来之前用力将张大牛父子推到了安全地带，他自己埋进了泥石流。
刘青山被社员们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临终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的独女刘欣雨。
刘青山舍命救下张大牛父子三人，当时既有刘欣雨的爷爷和二叔在场，也有生产队的其他社员，更有听到呼救从附近赶过来救人的其他生产队的社员，要不然刘青山也没那么快被挖出来，可惜的是救得再快还是没能留住刘青山的命。
只要是民勤大队的人谁不知道刘家的事。
刘家父女在村里算是一道特殊的风景。
刘青山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名叫张彩月的美丽妻子。
只可惜张彩月在生刘欣雨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偏偏那个时候正好是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张彩月没能熬过那个饥饿的岁月，在刘欣雨三岁的时候瞌然长辞。
说起来张彩月还是张大牛远房堂妹，因此刘欣雨与张洪亮应该算是表亲。
只不过这个表有点远，早就出了五服。
所谓的一表三千里，就是张洪亮和刘欣雨这样的表亲。
张大牛与比刘青山从小一起长大，又有些亲戚关系，自然很清楚刘青山对刘欣雨的疼爱。
看着张青山无神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嘴巴无力地翕动着，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青山为了救他们父子连命都没有了，他总不能让刘青山死不瞑目。
张大牛只觉心头一热，当众许下了婚约，向撑着一口气的刘青山许诺聘刘欣雨为张家长媳。
当时在场的人包括刘欣雨的爷爷和二叔听了张大牛许婚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毕竟张大牛的长子张洪亮是十里八乡难得有出息的人。
张洪亮今年二十二，要不是进城当了工人，孩子都该满地跑了。
刘欣雨今年才十六，虽说女孩子十八就能结婚，那也得再等两年吧。
张大牛居然舍得让他拖到快到二十四、五再结婚。
娶的还是刘欣雨这样的孤女。
像刘欣雨这样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克母克父的天煞孤寡命！
这不是白白耽误了张洪亮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嘛。
张家除了长子张洪亮和已经结婚的二子张洪杨以外，还有一对与刘欣雨同年出生的双胞胎的儿子，张大牛偏偏一张口就给长子定下了刘欣雨，能不让人直吸气嘛。
待张大牛的妻子吴巧珍得到这个消息“嗷”的一声当即就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对着张大牛自然又哭又骂又抓。
开始的时候，张大牛闷头不吭声。
说实在的，事后张大牛心里也是有些懊悔的。
毕竟他还有两个与刘欣雨同龄的儿子。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张大牛一向言出必行，就算心里再大后悔也不可能出尔反尔。
见吴巧珍越闹越过份，张大牛沉了脸怒斥道：“是不是要逼死你才甘心？难道我和洪杨、洪伟三条人命还抵不上洪亮的婚事？”
吴巧珍哑口无言。
张大牛一边帮着刘家办操持刘青山的丧事，一边亲自提笔给张洪亮写了一封信，说明前因后果，命令张洪亮请假回来与刘欣雨订亲。
张洪亮收到这封信，对刘青山是感恩的，对婚约是抗拒的。
他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就被招进了省城某大型企业工作。
工作兢兢业业，勤恳踏实，谦虚好学，又有年轻人该有的创新精神，赢得了同事们的交口称赞，得到了领导的重视和培养。
他用努力、勤奋和汗水，为自己拼出一条上进路。
如今张洪亮已经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并得到了去高校进修的机会，只要进修期满通过考核，他就是这个年代人人称羡的工农兵学员了。
张洪亮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的个子显得格外精神。
村里的姑娘，厂里的同事对他春心萌动不少，就连省里某位局级高干的女儿也数次对他表示好感，希望能与他交往。
虽然张洪亮不过才二十二岁，可是他这个年龄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乡下已经被算进了大龄青年的行列。
张大牛夫妻从张洪亮十八岁就开始催张洪亮找对象结婚生子。
张洪亮却一次次以自己还年轻正是努力工作的时候为借口搪塞。
张洪亮不是不懂得父母的心情，也知道乡下有些讲究长幼有序，他不结婚会影响到下面的弟弟妹妹，但是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还年轻，又在城里工作，下面的弟弟妹妹的婚事完全不用考虑他的因素。
不过像张洪亮这样从农村选招进城工作的人，在找对象方面有着特殊性和局限性。
在城里找对象吧，总担心结婚以后因为各自出身不同，长成环境不同而引起诸多矛盾。
因为城乡差别带来的不对等，引起家庭关系紧张的在他的身边不在少数。
在乡下找个对象吧，又担心长期分居两地少了共同语言，还是过不到一起。
总归一句话，顾虑太多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每次被父母催婚，张洪亮就呵呵笑着道一声“快了”敷衍父母，这样一来二去的，张洪亮就到了二十二岁。
与他同龄的村里小伙子，几乎全都成了家，有的甚至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比他小两岁的大弟张洪杨去年也结了婚，眼看侄儿就要出生了，张洪亮却连对象的影子都没有，你说做父母的能不着急嘛。
吴巧珍却是一门心事地希望张洪亮在城市找个城里的姑娘结婚，在她眼里张洪亮是最出色的崽，农村的姑娘自然是配不上她儿子的，只有城里的小娘才能与张洪亮并肩前行。
只是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击碎了吴巧珍的算盘，也打了张洪亮一个措手不及。
第9章 通情达理
婚约是张大牛在张洪亮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定下的。
张洪亮完全可以拒绝履行，但是梦中刘欣雨那惨烈一跳，还有此后发生的种种，让张洪亮不敢轻易言不。
在他的梦里，解除婚约之后刘欣雨跳楼自尽，他则被刘家告到厂里，不但背上了忘恩负义的骂名，也因此失去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更让张家被村里人唾弃。
一生守信重诺的张大牛因此郁郁寡欢，不到两年就去地下陪刘青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