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男人一贯沉默寡言,他跟在尤箐身后。唇张张合合,最后成了一句。
  “沈娘子虽小。当年之事,她若知晓实情,定然……”
  尤箐轻声道,舌尖苦涩异常。
  “同她说,是阿姐赶我来的盛京?当年,也是她逼着我发誓不让我回去。还是说阿姐和雉儿双双坠马身陨,我拖着七个月的身子舟车劳顿,路中暴雨,山体滑坡,我连人带车一并被卷入,人去不了丰州孩子也没保住。”
  丈夫拼了命的将她挖出来。
  早已成型,便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没了。
  而她,不能再受孕不说。光是养伤,便养了一年之久。整整一年下不得榻。亏空的不行。
  婆家变卖家产,只为给她买药,再好的家底都掏空了。
  “他们都说漾漾脾气坏,我却清楚,这孩子心肠最软,只要对她好,她便恨不得几倍还回来。”
  “可要是让她知道,那些她以为对她好的人,只是因为心虚。她会受不住的。”
  尤箐淡淡道。
  “我其实有愧疚也有怨的,时间久了,成了一种矛盾。反倒不愿去面对,也不愿同以前的人和事再有牵扯。也的确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与其让她念着我的坏,也不愿让她知道我的痛苦。”
  可人啊,哪里真的能控制的住自己。
  小女娘红着眼圈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让她难受。
  这是漾漾啊。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是她小名的由来。
  这件事,她是受害者,漾漾何尝不是。
  她看向丈夫。浅浅一笑。
  “她会自责,会哭的。”
  ————
  梨园内的低气压散去,也不知是沈婳收了几份及笄礼还是见了某个人。
  沈婳大摇大摆的去一线天用饭。然后碰到了一脸为难的颜宓。对方温柔的美人面上是焦灼和不安。
  在此处碰见颜宓,沈婳有些小欢喜。她踩着小碎步上前:“你怎么了?”
  颜宓垂头丧气的模样都带着端庄:“我的模样钱袋被人拿走了。”
  这几日,祖母身子不好,她是特地出门来一线天买糕点的。
  “谁啊!你的银子也抢?那人不知道你是提督府的千金吗!”
  凶过去啊!!
  颜宓:“他知道。”
  “那他怎么敢!”
  颜宓柔声道:“那是七皇子。”
  沈婳:……哦。
  难怪了,原来是姬纥这糟心男人。
  “他人呢。”
  颜宓望了眼身后的雅间:“在里头喝酒。”
  男女有别,她不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
  颜宓身后的侍女温声补充到:“沈娘子不知,银子倒不值当什么,只是钱袋是我们娘子极看重的。算是长辈所赐。就靠着此物存些念想。平素最是爱惜,洗的泛白了,也要日日戴在身上。”
  沈婳微微一愣。
  这钱袋的布料,很简单。也是粗布所致。实在不像是提督府千金长辈会赐的。
  谁心下都存着秘密,何况颜宓这会儿急的不知所措。
  沈婳:“我去给你拿回来。”
  沈婳一把推开雅间的门。绕开屏风朝里间而去。
  姬纥抱着酒买醉。
  听见动静,他抬头:“沈妹妹。”
  姬纥大手一挥:“来!吃!我请客!”
  真的,要不是知道姬纥抢了钱袋,沈婳都要以为他很大方了。
  一桌子的菜啊!
  颜宓没拉住,可念姬纥在外的浪荡名声,她自不放心沈婳,颜宓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追上去。
  然后,她看见沈婳捏着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沈婳还热情招呼她:“颜娘子,快过来用饭。”
  沈婳清楚她顾虑什么:“一线天雅间隐密性极好,再说我也在呢。花的是你的钱,不吃白不吃。”
  说着,她看向姬纥。
  “钱袋子对颜娘子而言意义非凡,你还给人家。”
  姬纥失魂落魄,但到底好说话。
  他将钱袋的银子全部倒了出来,连一文钱都没放过,这才递还给颜宓。
  踌躇一番刚在沈婳边上坐下的颜宓:“……”
  沈婳:“……”你好意思吗!
  这样的姬纥明显是受了挫。看着还是极大的伤害。
  沈婳很矜持的!很不经意间的!
  “说出你的故事。”
  姬纥微醺,开始飙泪:“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这个皇子做的憋屈,我就是个大冤种。我活该呗。”
  压根无需沈婳再问,他便一件一件的述说着他的委屈。
  显然,他记忆力很好。
  “我五岁那年,姬聪那傻子八岁,尿床赖在我身上,说是我尿的。”
  沈婳:“你否认啊。”
  姬纥:“那时我懂什么,给他一顿揍。宫里都在传是我恼羞成怒。我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静妃将我幽禁三日。”
  “八年那年,他又尿床了。”
  沈婳:“你又揍他了?”
  姬纥:“这时我如何敢打他?姬聪许是也知道这是丢脸的事,给我一千两银子,威胁让我认了。”
  沈婳怜悯:“你受不了威胁,我能理解。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姬纥痛定思痛:“不!我是受不了诱惑。”
  姬纥:“昨夜,他又尿了!”
  沈婳:……所以他是护城河吗,川流不绝?
  沈婳:“那你认了吗?”
  姬纥:“……认了。”
  第103章 崔韫!我尾巴没了
  姬纥说到这里,便深沉的往窗外看,保持一个很累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后,他打个了酒嗝。
  “沈妹妹。”
  “这个角度的我,是不是特俊!”
  沈婳:“……”
  真的是发癫了。
  她扭头去看颜宓:“这是受什么刺激?”
  颜宓到底官宦之女,对皇宫的事,还是知晓点内情的。
  “皇上有意将乐伽公主指给七皇子。虽说旨意为下,可八九不离十了。”
  沈婳:!
  沈婳:!!
  沈婳:!!!
  能吃席了吗?
  姬纥这也太惨了吧。
  所以爀帝不愿纳乐伽为妃,转头终于看见了这个不起眼的儿子,且在其头上种满了青青草原?
  她喝了一整杯茶水压惊,茶水甜甜的,味道很清甜:“使臣焉能同意?”
  不得颜宓回应,屋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得了消息特来寻姬纥的崔韫提步入内。
  他一身常服,视线并未在任何人身上有过停顿。
  崔韫淡漠入座。虽没看着沈婳,却是对她说的。
  “两国风俗大不相同,使臣怎会不知,眼下许的是正妃之位,不论日后太子登基或是四皇子,都不会动无心皇位的姬纥。”
  只要姬纥不出事,两国邦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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