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节

  赵柯跟她解释了缘由,那个季节抛弃她的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值得原谅,如果找过来,对她和她养父都是一个巨大的烦恼,不如一开始就吓住他们,掐断他们找过来的可能。
  等到将来,何百灵在文工团站住脚或者成长到一定程度,即便何百灵的生父母发现不对,又找过来,她也能够更妥善地处理。
  何百灵同意了。
  该说的说完,赵柯看都不看李宝强和他妈,对春妮儿和何百灵道:“走吧。”
  人群分开一条道,随后又合上,期间议论声没停过。
  家长里短哪有“杀人未遂”有话题性,一时间所有人都遗忘了李家母子俩。
  李宝强感到无比的羞辱。
  他是个窝里横,直接冲亲妈发火儿:“我都说了不来不来!这下你满意了?”
  他妈委屈,“我都是为了你啊……”
  人群外,春妮儿释然一笑,神情清爽,跟上赵柯的脚步,从未有过的轻快。
  李宝强和他的家人,也就那样儿。
  从今天开始,她才是彻底甩脱了过往,轻身前行。
  第159章 (捉虫)
  八月十三日, 部队家属院儿——
  余秀民借了一辆吉普车,停在家属院儿。
  刘三妮儿听着动静儿,兴冲冲地喊儿子进来搬东西。
  余秀民进屋,看见两个大大的胶丝袋子, 还有一地大包小包, 震惊:“这都装得什么啊?”
  刘三妮儿解释:“娃他们的行李, 我的行李, 家属院儿送我的东西。还有亲家公亲家母给你姐你兄弟一家买的礼物。”
  她说到这儿,对着余秀民就开始夸林清爹妈:“瞅瞅你老丈人老丈母娘, 给老家人儿买这老多东西, 要不说是文化人儿呢, 多讲究。”
  满头黑丝的林清妈:“……”
  丈母娘就丈母娘, 为啥要加“老”,好话也让人听着难受。
  林清爹儒雅地笑笑:“应该的,这是礼数。”
  余秀民领情,“谢谢爸妈。”
  随即, 大手拽着两个袋角, 一使力,手臂的肌肉鼓起。
  刘三妮儿顺手托了下,帮他扛在后背上,又支使俩孙女拎小的,自个儿也提起俩网兜。
  林清爹想伸手帮忙拎。
  “不用动!亲家你们不用动!”
  林清爹教她一嗓子吼得停住。
  刘三妮儿双手都没空,胳膊还伸出来拦, 噼里啪啦地说:“死啦沉的, 你们是文化人儿, 拿不动, 勒得手疼, 让秀民拿,秀民有劲儿。”
  林清爹不好跟她撕扯,只能退开。
  余秀民又进来,刘三妮儿顺手把网兜塞给他,网兜里有盆有搪瓷缸子有暖水瓶……一晃荡叮叮当当响。
  她这架势,快赶上搬家了。
  刘三妮儿丝毫不觉啥,老脸笑开,对林清爹妈说:“大伙儿太热情了,落下谁都不好,只能都带着。”
  林清爹妈扯了扯嘴角,心里再觉得夸张,也不能当着女婿面儿说啥。
  倒是余秀民没顾忌,进出几趟,无奈:“妈,这么多东西,你们能拿动吗?”
  刘三妮儿胸有成竹,“我背下火车,就让你姐夫扛着。”
  余秀民:“……那也扛不下啊。”
  “新山家赵瑞不也在呢吗?我老太太回去,他还能不露面儿?”刘三妮儿转头又冲林清爹妈笑呵呵地说,“赵柯不是带领大队挖渠防涝吗?得的俩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她自个儿没去,这不,一个换她爹去医院进修,另一个送我这侄孙子去大学了,对,就是他,知道我回去,肯定来火车站接我。”
  林清爹妈:“……”
  已经知道了,你外孙女出息,吹起来还没完了。
  余秀民则是知道亲妈装好了的东西不可能甩出去,默默地继续搬。
  这期间,林清紧紧抱着儿子余岳不撒手,满脸的舍不得,一点儿别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刘三妮儿瞅她一眼,没当回事儿,反正要走了,抱去吧。
  东西都装好,刘三妮儿他们移步到外头,家属院儿不少人来送行。
  大家一撮一撮儿的。
  余岁余欢的朋友们围着她俩。
  余岳的同学也有来,余岳奋力挣脱亲妈的怀抱,奔向他的同学们。
  林清忍不住啐了一句:“没良心的。”
  刘三妮儿交际广阔,几乎整个家属院儿没有说不上话的,就是关系好孬远近的差别。
  大多数从乡下来的老太太和媳妇儿都很舍不得刘三妮儿。
  “三妮儿,你也舍得俺们。”
  “婶儿,你走了,我们都没地儿去说话了。”
  “你还回不回来了?”
  刘三妮儿还是那爽朗的样子,挨个安慰她们。
  余秀民在旁边儿等了一会儿,才出声:“妈,得去火车站了。”
  吉普车坐不下太多人,只能余秀民和林清送他们上火车。
  临开车前,刘三妮儿从车窗伸出头,冲着亲家夫妻以及家属院儿的一群干部娘干部媳妇儿大力挥手,热情邀请:“啥时候有空,上俺们大队做客啊,俺们那儿老好了,我招待你们,随便儿造,可劲儿造。”
  林清爹妈干笑,谁要去可劲儿造,顶多就是看外孙。
  吉普车开走,一并带走了刘三妮儿脸上“诶呀妈呀,可算要离开这破地方”的笑容。
  留下的人:“……”
  笑得也忒灿烂了点儿,能不能有点儿离愁别绪。
  去火车站的一路上,林清再次搂上儿子,泪洒吉普车。
  姐妹俩早就习惯她的区别对待,余岁绷着脸,余欢失落,好在,余秀民并不偏心儿子,对两个女儿温声叮嘱。
  “你们听奶奶的话,多跟你们表姐学学,好好读书。”
  “奶奶家老房子是有点儿旧,不过赵村儿大队要盖砖房,很快你们就可以住新房了。”
  “到时候我肯定要请假,带你妈回去看看新的赵村儿大队。”
  “放寒假,爹给你们买火车票回来过年……”
  刘三妮儿也不断描述着赵村儿大队的娃娃们都玩儿些什么,不断提到赵柯小时候怎么带着村里的孩子们翻出花样儿地玩儿。
  没本事的人,怎么撒欢儿的玩儿,别人都觉得不务正业。
  可有本事的人,她的玩闹都带着些光环滤镜。
  余欢对没见过面的表姐崇拜又向往,余岁看似不关注,实则耳朵也在悄悄听,连在妈妈怀里的余岳都一个劲儿地探头想要听得更仔细点儿。
  林清又哭又气,“白疼你了。”
  一行人到火车站,挤挤攘攘的人群,全家人都背上了刘三妮儿整理的包裹,费劲地挤进站台。
  那一段路太过艰难,林清狼狈的没心情不舍。
  林清收拾形象的功夫,火车鸣笛,进站。
  他们又扛起包裹挤火车。
  余秀民买的卧铺票,单间,人少很多,但他们的包裹太多,还是造成了堵塞,好不容易才挪到四个人那间卧铺。
  东西摆进去,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随着发车时间越来越近,林清也顾不上形象了,把三个孩子全搂怀里。
  余秀民看着狭小的地面叹气:“妈你好像不打算再回来了。”
  刘三妮儿美滋滋地倒腾东西,“这回我不打算走了,就老死在赵村儿大队。”
  余秀民不能听这话,“妈,说什么死不死的。”
  刘三妮儿想得开,“我可是杀过两个鬼子的妇女队长,赵村儿大队那就是我的功勋地,我死在那儿光荣。”
  以她爱炫耀的性子,这种还能给余秀民加码的光荣事迹,当然是早就传遍家属院儿,连余秀民的领导下属都听说了。
  余岳最爱听这些打仗的事儿,在亲妈和姐姐们中间,躁动不已,扭头去问:“奶!能带我去你杀鬼子的地方看吗?”
  刘三妮儿满口答应:“那有啥的,带你们去。”
  糊弄孩子还不容易,反正经历过的人,多数都作古了,还不是她指哪儿是哪儿。
  林清平时舍不得动儿子一根手指头,实在控制不住了,拍了他一下,“白眼狼。”
  火车乘务员来催促送站的人下车。
  余岳掰开她的手臂,催促:“妈今天咋总骂我,你快走吧。”
  他早就惦记上铺了,一得了自由,蹭地蹿到梯子上,猴子一样往上爬。
  林清气得想翻白眼又憋住。
  火车又鸣笛了,余秀民揽着林清的肩,“走吧,再不下被带走了。”
  林清靠在他肩头流眼泪,一步三回头地下了火车。
  三个孩子从小就长在部队附近,一开始在周边的县城,后来搬到家属院儿。
  余岁和余欢都没出过远门,余岳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去过外祖父外祖母家,但早没印象了。
  余岁捧着本书埋头看,好像什么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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