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这道煨鲟鱼的火候与调味都把握得很好,鱼肉也十分鲜美,任谁尝了都会说一句不愧是宫里的贵人吃的东西。
  可跟他做的煨鲟鱼一样,这不是姑娘最想要的味道。
  但方才姑娘的话和语气都不似客套与假装。
  群青没有失礼地抬眸朝姑娘和陛下那边望去,却已经能断定,姑娘那份煨鲟鱼和他们的不同。
  至于是谁做的……
  即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群青还是有些意外。
  他能看出陛下心悦姑娘,可一国之君若能为姑娘做到此种地步,或许便不只是心悦而已了。
  容清棠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她先专心地把那份不算太多的煨鲟鱼用完,才开始品尝别的。
  矮桌上为每人准备的菜肴并不算铺张。每道菜的味道都做到了极致,让本就好口腹之欲的容清棠忍不住暗自在心里称赞了好几回。
  这是容清棠初次和卫时舟一起用膳,是以她不自觉地便会悄悄朝他瞥去,想确认他是否用完了。
  若皇帝都已经放下了玉箸,她还继续旁若无人地专心吃着,恐怕就不只是失礼,还有些丢脸了。
  但容清棠注意到卫时舟正动作优雅矜贵地用着膳,不似快要结束的模样,她便也稍稍放心了些。
  每道菜的味道都很好,容清棠吃着便觉得心情愉悦,但想到了什么,她又下意识皱了皱眉。
  眼前这些菜的分量恰到好处,刚好每样菜式能都尝一遍而不会让人食得过饱。若按容清棠平日的习惯,应正好能将这几道摆盘精致的菜用完。
  但她总不能真在皇帝面前把碟子里的菜都吃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饿鬼投胎。
  可因为往年的某些经历,容清棠实在不愿白白浪费了眼前这些食物。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卫时舟那边的矮桌,却忽然注意到他正夹起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珍珠豆腐。
  容清棠又偷看了片刻,发现他似乎也准备将自己矮桌上的菜肴都用完。
  容清棠这才放下心来,顺着自己平日里的食量,用完了这些色香味俱全又分量正好的菜肴。
  而她正准备放下玉箸,便见一旁的卫时舟也恰好刚用完了膳。
  容清棠不知道卫时舟是为了让她能安心用膳,一直在默默注意着她这边,有意等她用完了才停下。
  她只以为是碰巧。
  而顺着她搁下玉箸的动作,卫时舟不经意瞥见了什么。
  他眸光一凝,状似闲谈般问起:“那是一枚药囊吗?”
  药囊和平常的香囊有些不同,是以不难认出。
  容清棠点了点头,道:“我师兄说它能驱除蚁虫,安神静心,我用着确实很有效。”
  所以今日来栖霞山她也随身佩着这枚药囊。
  但卫时舟却心里一沉,眼底划过一抹戾色。
  前世容清棠离开后,怀谷曾设计让谢闻锦佩过一段时日的药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谢闻锦的意识都有些混乱,不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后来还到了认不出人的地步。
  想起那日怀谷看他的眼神里的敌意与那份势在必得,卫时舟心底的怀疑越来越浓郁。
  他不动声色道:“我近来夜里总是难以入眠,能与我说说这枚药囊里有些什么药材吗?我想让太医院照着做枚一样的试试。”
  闻言,容清棠没多想,随手解下腰间的药囊递到他面前,说:“我虽能认出一些药材来,却认不全。您可以把它拿去让太医看看,确认其中有些什么。”
  “好,那先借我一用,明日便还你。”卫时舟将药囊接了过来,攥在自己手心里。
  几人都从绒毯上站起身后,容清棠才发现几人矮桌上的菜都没剩下。应是特意提前安排过,群青他们午膳的菜肴也与他们的食量差不多。
  将每一餐的饭菜做得适量,然后吃完,是容清棠和柔蓝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那场饥荒,见过太多人被饿死,所以格外珍惜食物。
  只是没想到卫时舟也会和他们一样。
  容清棠觉得卫时舟与她想象中的帝王越发不像了。慢慢相处下来,她越来越熟悉他的性子与习惯,也发觉他或许没有那么遥远和陌生。
  卫时舟急于去确认这枚药囊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否会对容清棠有任何损害,是以他再舍不得与容清棠分开也只能说:
  “今晚的春日宴上我会宣布我们即将成婚的消息,还有一些事需要安排,我得先离开一趟。”
  “你们可以在猎苑里四处走走,别随便进林子里去便好。午后有围猎,被误伤就麻烦了。”卫时舟嘱咐道。
  容清棠柔声应下来。
  已经听他说了很多遍“成婚”这两个字,但容清棠再听见时还是会有一瞬的微怔。
  可能是她还没完全做好与他假装成一对夫妻的准备?
  是她想太多了吗?
  为何她会隐约觉得这两个字在他的话里似乎变得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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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双更合一
  ◎容清棠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深深浅浅的绿意笼罩在辽阔的草场上, 不时有飞鸟从林中飞向云端,掠过盎然春意。
  容清棠不愿因自己拘着群青和绿沈他们,本想让他们去跑马, 她自己在场边看看便好。
  但他们却说自己方才已经尽过兴了,此时还有些疲惫,执意要跟着容清棠一起在周围随便走走看看。
  分明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年纪,容清棠知道他们是担心把她留在一旁会有什么意外,才故意说自己累了。
  她心里温软一片, 也没硬赶着他们离开。
  几人便踩着午后和煦柔软的阳光, 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随意走着看着。
  正是春暖花开时, 柔蓝一时兴起, 采了些开得漫山遍野都是的野花。
  把它们扎成花束拿在手里还不算, 柔蓝又挑了一朵开得最美的簪在容清棠发间。
  但簪完花后柔蓝秀眉微蹙, 摇了摇头, 故作遗憾无奈道:“再好看的花, 在我们姑娘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容清棠失笑道:“又拿我打趣是吧?”
  “才不是, ”柔蓝亲昵地挽着容清棠的臂弯, “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本就比这些花儿还美。”
  “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若是能娶回家做娘子, 时时看着,更是天赐的福气。”
  但那谢闻锦是个眼瞎心盲的, 不仅不知道珍惜, 还让姑娘寒了心。
  陛下看起来似乎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但他和姑娘之间虽十分登对却并无感情, 即便快要结为夫妻了, 也只是另有缘由罢了。
  待两年后姑娘与陛下约定之事办成, 柔蓝盼着姑娘能再得遇良人,被人好好珍惜。
  容清棠瞥了一眼安静跟在一旁的群青,轻轻推了推柔蓝的肩,揶揄道:“我觉得群青能娶到你才是有福气。”
  “姑娘!”
  柔蓝的脸倏地红透,嗔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姑娘就笑话我。”
  也不知道群青愿不愿意娶她……
  容清棠看向群青,朝他轻轻抬了抬下巴,故作严肃地问:“你这八字怎么写得这么慢?一撇一捺要写到我们柔蓝七老八十不成?”
  群青的目光落在柔蓝泛红的脸上,神情柔和道:“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写好。”
  之前姑娘在王府里待得不开心,柔蓝便不愿出嫁,群青也顺着她。
  柔蓝含着羞意悄悄抬眸望了群青一眼。
  容清棠唇边含着笑意,轻轻点了点柔蓝微热的脸颊,又将那朵开得最好的花取下,转而簪在她发间,道:“没出息。”
  “得让他三媒六聘地来娶,我才会放你出嫁。”
  容清棠转而问群青:“听见了吗?”
  群青认真道:“属下一定会礼数周全,不让柔蓝受委屈。”
  绿沈也笑着说:“姑娘就放心吧,我哥一直在攒聘礼呢,绝不会让嫂子吃苦。到时我把我的银钱也拿给嫂子管……”
  “绿沈!”柔蓝又羞又窘,追着他跑了好一段。
  直到绿沈被群青三两下擒住双臂,反抗不得,才没再说了。
  看着他们也恢复了随她进王府前的模样,容清棠心间淌过丝丝缕缕的安宁和欣慰。
  前世容清棠死后,柔蓝和群青一直在为她守孝。是以直到在这一世重新醒来,她也没能看着柔蓝和群青成婚。
  好在,前世的种种遗憾,都能重新得以圆满。
  清风拂面,天空一碧如洗。
  所有树木都努力汲取着土地与阳光中的养分,尽其所能地往上攀升。树枝上或深或浅的新芽昭示着无声的生命力与期望。
  容清棠一行人又沿着春景走了一会儿,从那片草场绕了出来,逐渐听到了些人声。
  “公子,你家中可曾娶妻?”一道娇柔的女声含羞带怯地问道。
  容清棠眉梢轻挑,她无心旁听他人的私隐,立时准备带着柔蓝和群青他们无声地离开。
  可还未走出多远,接下来那男子的回答却让容清棠顿住了脚步。
  “某未曾娶妻,且此生都不准备与任何人婚配。姑娘请回吧,切勿再纠缠了,实在不体面。”
  声音冷漠,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竟是容清棠已许久未见的三师兄,怀文。
  那边的女子被拒绝后似乎有些委屈和气闷,只再脸色涨红地说了个“你”字,便生生将其他的话咽了下去,转身愤而离去。
  容清棠一时不知该不该现身。
  却听见那道男声放缓了些,问:“见到师兄了怎么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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