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冬树已经走出来很久了,她甚至有些遗忘了那天的细节。但在那天,小宜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机会,冬树也断绝了自己的路。
  她从没想过他会说一句抱歉。
  她立刻便明白,这句抱歉,并不是给当年的演员谢冬树,更不是给受尽了委屈的小宜。
  而是给今天即将登台的导演谢冬树,给一个年轻的、有着光明未来的后起之秀。
  她不想接受这句抱歉。因为这不是真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不是在祈求原谅,而是个台阶。
  其实,他也不用替她梳拢裙摆,她的裙子十分合适,走路时并不影响分毫。她一个人便能走得洒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但他毕竟在灯光下弯了腰,低了头,也毕竟说了那句“抱歉”。
  冬树注视着他,她已经登上了一个台阶,现在比杜导更高了,因此她看到了杜导整齐的头发下,其实有些闪烁的白光。
  于是,她微微低了头,给出了自己的回应:“谢谢。”
  就此,他们错身而过,灯光追着她,跟着她踏上了最后几步台阶,登上了璀璨的舞台。
  而他便站立在原地,慢慢浸入到一片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即将完结啦
  第171章 正文完结~
  颁奖礼结束得很顺利, 但也有了些冬树未曾设想过的后续。
  颁奖礼后的酒会上,很多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大部分都是并不熟悉的面孔, 即使在电视上见过,其实在现实中根本不认识。
  但这些人全都笑意盈盈,十分热切地叫着她“冬树姐”,夸赞她的电影, 称赞她的能力。
  这些人很会交际,当他们愿意的时候,便能让他们想搭上的人感到真诚的热络。
  但冬树并不习惯,她僵硬地笑着,在对面的人说话的时候,她思绪有些发飘, 有些跟不上对面说的那一大串花团锦簇但其实信息量极低的话语。
  清卉还行, 她向来不愿意说好话,圈里知道她这个毛病,因此过来和她说话的, 并不怎么指望她的回应, 只是将这位新晋影后奉承了一番。
  清卉嘴很毒, 但现在过来和她说话的人笑容真诚,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便保持了礼貌。
  小宜和贺林也被几个人包围了, 钱岱和余渊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况。
  杜导弯腰给谢冬树提了裙摆,这便是一个信号,他们两个之前的是非全都消散。而这个和好是杜导低的头, 对于众人来说, 更加有了不可明说的意义。
  颁奖礼开始前还被冷落的剧组, 现在炙手可热,成为了酒会的焦点。
  但小宜、贺林、钱岱和余渊,根本无福消受现在的热闹。他们被冷落惯了,现在被虚情假意的热情包围着,几个人都不自在。
  他们更愿意自己被冷落、被嘲讽,这才是他们早就习惯了的对待,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们能更加自在一点。但现在,他们简直无所适从。
  他们步步后退,明明是被讨好的对象,却像是被霸凌了一样,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不过,幸亏小央和媚媚在,宫亭也在。他们三个成了主心骨,护在剧组的外围,和那些来交际的人谈笑风生,不动声色地将一些邀约推拒。
  这一晚挺累的,起码比上一次颁奖礼要累。毕竟,上一次根本没人搭理他们,他们自顾自地聊天、喝些饮料,便可以离开了。
  这次,冬树待了很晚,总有人来找她,总有人说些无趣的漂亮话。但她听了太多的名字,最后根本没有记住一个。
  她觉得,这事挺没意思的。
  在会场的纷乱中,她慢慢想明白,这大概算是一场权力的交接仪式。这些人并不是来和谢冬树说话,而是来和一个能拍出好电影的导演说话,以期许着自己也能蹭上一点光。
  他们回去得很晚,到了家后,几乎没力气卸妆了,只能硬撑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入睡。第二天,大家都起来得很晚。
  起来后,因为睡眠充足,而精神十足,但仍然觉得昨晚和做梦一样。
  罗倾那边一直监督着舆论,知道冬树起床了,便立刻打电话过来:“那张照片挺火的,就你和杜导那张。”
  杜导选的位置很好,刚刚好让摄像机能拍到他弯下的腰。
  他目前的风评还算不错,画面中,只能看到冬树的侧脸和他弯下的背,其他人看不到他们视线中的交锋,只能感受到杜导刻意营造出来的一种融洽感。
  如果没有这张照片,兴许还会有不少观众提出质疑,因为他们认为很明显谢冬树导演的片子比杜导的好。
  那么,最佳导演应该也给谢冬树才对。
  但现在,他们两个看起来十分友好,那么其他人便没有必要去破坏这种氛围了。
  杜导弯了腰,便守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和风评。
  之后,很多人在网上发布了评论,感叹杜导确实德艺双馨,给了后起新秀体面和帮助。他们还夸赞冬树确实担起了杜导之后的古代电影市场,对杜导和冬树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但冬树明白,这就是杜导想要的结局了。他就此体面落幕,保留着自己的荣耀,而她继续走她的那条路。
  不过因为他自动挪开,她这条路便越走越通畅了。
  即使原本被人诟病,她这条是无人敢走的邪路,但现在,走的人越来越多,便也成了一条大道。
  “就这样吧。”冬树平淡地告诉罗倾:“你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水流已经在她身边回转,那么她也不是非得溅起一大片水花。只要她还是她,不用改变自己,那么顺应他的一些小心思,也无不可。
  现在冬树成了十分受欢迎的人物,彷佛之前的窥探和审视都不曾存在,也好像是之前的一些纠葛不曾发生。
  杜导就此没了声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服了老的日子。在监狱里蹲着的谭总,一夜之间也失去了那些真心实意的狐朋狗友。
  之前还有人用为谭总不服的名义,信誓旦旦地要找冬树的麻烦。
  而现在,再也没有人提起踩缝纫机踩到消瘦的谭总,更不会有人自称为他的朋友了。
  很多邀约发给了冬树,诚挚地邀请她去参加一些活动。
  她公司的演员们也被不同的利益集团邀请,之前已经失势的宫亭,现在再度回到了名利场。罗倾有些酸他,觉得他人不怎么样,但运气实在不错,投资赶上了,好电影也赶上了。
  在公司遇见的时候,罗倾忍不住说:“亭哥还是厉害,当年多大的事情,不过一部电影就缓过来了。”
  宫亭知道罗倾就这个德行,他情绪十分稳定,对着罗倾温和地笑起来:“谁说不是呢。”
  他颇感慨:“人都说我是靠女人,现在一看,倒也是真的。”
  他不怎么要脸,把自己说成这样,罗倾也接不下去了,只能就此略过这个话题。
  冬树的公司迎来了十分迅猛的发展期。她手下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她的气息。一些邀约拒绝了,但在另一些非去不可的宴会上,她的人便很明显和其他人不同。
  谈事就是谈事,没必要安排一些其他的活动。
  事情谈完了,那就可以离开了,他们绝不会参加事务后的消遣活动。
  这是冬树的要求,她用带兵一样的风格来管理公司,风气是最重要的东西,风气一旦坏了,那么其他的东西全都会坏掉。
  她的规矩挺怪,但遵守下来之后,大家发现,这才是最简单的做事方式。
  人一旦有自己的原则,那么更容易受到尊重。
  而冬树从头到尾都恪守着自己的原则,这使她得到了现在尊重和畏惧。那些原则没有她强的人,便只能跟着她的节奏了。
  杜疼深觉自己到了人生的巅峰,她更加努力起来,天天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构思下一个剧本,这事不着急,现在大家都有事情忙,她可以慢慢写。
  公司的艺人们不能一辈子只演冬树的电影,这对他们的发展不好,之前是联系他们的人少,现在没了忌讳,大家全都收到了很多邀请。
  冬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和罗倾一起,帮艺人们审核这些戏能不能接。
  两部足够好的电影,已经给了这些演员们挺大的名气。甚至罗起,之前只能到处跑龙套,现在也有了一部电视剧男配角的邀约。
  他很是高兴,乐颠颠地封年告了别,便离开了。封年倒是有些惆怅,和罗起定下了相见于顶峰的影帝之约。
  清卉知道后,表示这事很难评,只能祝他们成功。
  经过冬树和罗倾的评估后,陆续给钱岱、贺林选中了角色不错,并且对他们发展有帮助的戏份,他们便也离开了京市,进入了新的拍摄行程。
  但也有些角色的选择,需要和剧组那边进行沟通,一般都是饭局,饭局上导演组和投资商都会在,冬树和罗倾这边作为艺人的代表,肯定是要出席的。
  罗倾知道冬树并不爱交际,因此表示她自己去就好。
  但冬树坚持:“我也去。”
  她想得简单:“他们怕我。你去了,指不定什么情况,但只要我在,他们总得收敛点,对我们的人也得客气一些。”
  这倒是真的。
  只要有她在的场合,所有的人都会在无意中变得肃穆起来,不敢开不适合的玩笑,更不敢有不合适的肢体动作。
  “我不爱去这种地方,”冬树坦率地承认:“但是只要我去了,环境便能好一些。这样的话,我去的次数多了,也许大环境就真的变了呢。”
  于是,她便真的时常跟着罗倾一起去参加活动了。
  其实,有些组织方并不是那么希望她到场,但这话不好出口,也只能看着她到了现场后,便找了个位置,一言不发,她背后的利益让人很想亲近,但她那副样子,又实在令人畏惧。
  她便真的成了一个可怕的存在。
  有时候,在宴会结束后,组织方还会继续一些小型的活动,这些冬树从不参加。
  有一天,她和罗倾从宴会厅的大门走出来,忽然身后有了急促的脚步声。冬树扭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
  这女孩冬树并不认识,但女孩的目标很明显是冬树。
  于是,冬树站在原地等她奔过来。
  女孩眼圈有些发红,小声急促地开了口:“您是冬树姐。”
  这是肯定句,冬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的朋友,”女孩咬了咬牙:“她被老板要求去陪唱歌了,刚刚她给我发了信息求救,说被逼着喝酒,她怕自己出不来了。”
  女孩还想说,说自己实在没有办法,说自己没有能力,说求求冬树姐帮忙。
  但她根本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冬树已经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去:“在哪里?”她沉着地问:“几楼?”
  女孩迅速报了房间号,冬树便大步向着电梯走去,罗倾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也没有说话,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冬树步子太大,那个女孩只能小跑着跟着。
  她们上了电梯,到了那个楼层,包间的门关闭着,里面隐约有嬉笑声。
  冬树没有迟疑,她直接大力推开了门,里面的场景便映入了眼中。刚刚在会场看起来还很正经的几个人,现在已经放浪得不像样子。
  中间几个看起来无措的女孩满脸的惊慌。
  冬树的进门让所有人都十分讶然,但在那几个男人脸上浮现难堪气恼表情的同时,那几个女孩脸上全是欣喜若狂。
  冬树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她平静地伸出手:“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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