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却是转身之时,她只觉身旁倏忽风动,沉香袭人,旋即她的手腕已被越至身侧的秦朔用力握住。
  她当即试图挣开,但那腕上的手随之愈紧,捏得她生疼,让她眼底不由得盈出泪来。
  乔时怜蹙起眉,望着笑意不达眼底的秦朔:“殿下何意?”
  “孤何意?”秦朔轻嗤一声,他虽仍勾着唇,那笑却让她不寒而栗。
  “别以为孤不知道,自你和苏涿光接触后,你就开始疏远孤,屡屡拒绝孤!昨夜你看着他的眼神就是证明……时怜,你还想骗孤么?”
  闻及此,乔时怜觉得真是荒唐至极!
  他竟以为她疏远他是因为苏涿光?见他满腔的自以为是,忆起他所为的种种,乔时怜心底的厌恶抑制不住地爬满脏腑。
  乔时怜抿紧唇,“清者自清,殿下若要执意这样看待时怜,时怜亦无话可说!殿下只需要知道,在时怜百口莫辩,陷入危难之时,殿下从来都是把我放弃了的那一个!”
  她压不住满腔怒火:“时怜无福消受殿下心意,还请殿下放过时怜,日后莫要在时怜身上白费心思!”
  秦朔听罢眸中掠过几分阴沉,却是没有久久应言。他陷入沉思,对她的挣扎恍若未见。
  少顷,他缓步将她逼进高墙边缘,魁拔的影子落下,覆着那张孤倔又柔弱的脸,其上泪眼朦胧,梨花带雨,他莫名生出愉悦之感,催发着他骨子里的欲念。
  想要占有她,或是摧毁她…前提是,她必须是他的。
  “若孤…非要强求呢?”秦朔低声问着她,而见她面上露出几分惊慌。
  很好,她怕他,这样她就不会再逃了。
  他是应该把她关进那金丝笼里,不该放任她于世间翱翔,惹来别的什么人觊觎。
  若是从前,他还不会对乔时怜这般。但现在不同了,乔时怜的心已不在他这里,那么,他便要强取些别的手段…把她留下来。
  “时怜,孤是真的喜欢你…”
  所以你必须是孤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孤只想要你吗?”
  秦朔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呢喃着,看似温情脉脉地表露心意,却让乔时怜毛骨悚然,她意料到了他将要做什么。
  枝影晃动的天光沉沉,勾勒出眼前人越发浓重的笑意。她心下骇然,疯狂拉扯着推开欲抱住她的秦朔,在强力之下又始终显得徒劳。
  “放开我…”乔时怜抗拒着,后缩着,唯有冰凉的墙体抵着她,挪不动分毫。
  她知秦朔是狠了心要相逼于她!
  “苏少将军,苏少将军!”久德的惊唤破开长空。
  秦朔尚未将软玉入怀,他紧紧捏着乔时怜的手腕,回头望向闯入此地的苏涿光。
  久德呼声渐近,他正追着阔步入内的苏涿光欲拦,却是晃眼见墙边垂面瑟缩的乔时怜,心头一惊,故而没能及时拦住径直往前的苏涿光。
  苏涿光不紧不慢地对秦朔行了一礼:“臣受乔相所托,帮他寻失踪的乔二姑娘。恰巧路过此地,听到了乔姑娘的声音,顾及乔姑娘安危,臣不得不闯进来查看究竟。”
  乔时怜见苏涿光出现时,慌乱的心始才着了地。她凝住泪眼,心想着今日父亲根本没见过自己,哪知道她有没有失踪?分明是苏涿光为救她,临时编排的借口。
  秦朔冷笑:“时怜在孤这里并无不妥,还请苏少将军转告乔相一声。待晚些,孤会亲自送时怜回去。”
  他是铁了心要把乔时怜留下来,哪怕名不正言不顺,但他不在乎。
  苏涿光不退反进,瞄了眼倚在边上抽抽搭搭的人:“妥与否,应当让本人来说。”
  “苏少将军。”秦朔加重了语气,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苏涿光面不改色:“殿下难道想让臣把乔相请来吗?”
  言罢他不顾秦朔之意,稍侧过身让出路:“乔姑娘,请回吧。”
  “殿下…今日姑娘在这歇息够了,想来是该回去了…”久德小步赶来,愁容满面地望着秦朔。
  不管怎么说,乔时怜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哪能说扣留就扣留的?若是乔相闹到了圣上那边去,太子少不了被责骂训斥。
  他为太子操心着,又甚为不解,往日里殿下行事虽张狂,但也算得上稳重得体,今日怎的突然为难起乔姑娘了?
  秦朔捏紧了拳,即便心有不甘,百般权衡之下,只得放开了乔时怜,任由苏涿光带走。
  乔时怜只觉腕上一松,如释重负,她忙不迭跟在了苏涿光身后,半刻都不愿停留此地。
  出了庭院,行于林荫径处,忆及适才秦朔所为,她越想越觉委屈与屈辱。低头间,灼得滚烫的眸涌出泪,潸然而下,落在她的脚尖。
  却是没留意身前的苏涿光已顿住步,她正正撞在他折过身的怀里。
  第22章 22 、荷包
  冷香隐隐,萦绕于怀。
  乔时怜只觉鼻尖被磕得一疼,后又撞进苏涿光怀里的霎时,因重心不稳,她下意识胡乱往他身上抓去以作凭靠。
  她回神时,见苏涿光胸口衣衫处淌了小片水渍,是被她的泪洇湿的。
  她仓皇挪开面,赶忙拿出绢帕替他拭净,奈何那沾湿之处已是渗了进去,她只得用力稍使了劲。她想着苏涿光极为注重整洁,即便她此举看着像是无用功,自己也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从秦朔一事稳住了心神,没再继续为此前事委屈落泪。
  苏涿光:“……”
  她怎么总喜欢跟他的衣衫较劲?
  今日他未着袍,穿得清爽,唯披一薄衫,此刻她的指尖隔着绢帕,亦切实触及着那衣下紧实,惹得那岿然不动的人眸中微光愈深。
  他垂眼瞧着她近在咫尺,忽觉她身上淡淡幽香似是与以往不同,让他如中迷烟,难以集中注意力。
  “嘶——”
  直至听得一吸气声从身后传来,苏涿光回过神。
  他侧过头看去,便见季琛以扇挡住了脸,嘀咕着,“我什么都没看见…非礼勿视……”
  虽则那扇骨隙间,已见得季琛嘴咧成了弧形。
  乔时怜僵住动作往出声的季琛看去,这才发觉二人此刻的姿态在季琛看来,便是她欲解苏涿光的衣衫,并对之肆意玩弄。
  她微屈着手指缩回了手,忙不迭想要解释:“我…我……”
  季琛一本正经地道:“乔姑娘你放心,我刚过来,这儿没人。”
  乔时怜耳根连着脖颈唰地通红。心想着他果然误会她和苏涿光了!
  季琛折身就走:“你们继续,我帮你们打掩护。”
  乔时怜暗道不好,接着便要追上去好生解释一番:“季大人…”
  但她方跨出一步,就被苏涿光提着后颈衣领拽了回来:“追去做什么?”
  乔时怜闷声:“解释啊。”
  苏涿光不解:“为何要解释?”
  此刻乔时怜已见不着季琛身影,急道:“你名声都要被我败坏了,你怎么不着急的?”
  季琛好歹是苏涿光的好友,自己闹出这般误会,往后苏涿光在季琛面前可不得被取笑?堂堂少将军,竟被她一个小女子当面“扒衣服”。
  虽然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但被人瞧见又是另一回事。
  苏涿光:“坏就坏吧。”
  他何时在意过名声?
  乔时怜:“?”
  难道因为他平时好友寥寥,早已不在乎所谓名声?
  这么想来,苏涿光从小到大,除了季琛,似乎未曾听闻谁能同他说得上话。也难怪他如今冷冰冰的,看样子像是幼时就惯于孤零零一个人。
  乔时怜不由得心生几分怜惜,她认识苏涿光这些时日并未觉得他有多冷情,京中对他的那些传言不全为真。
  一旁苏涿光瞥见她的目光,觉得古怪。
  这眼神…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少顷,苏涿光挑开话茬:“乔相昨夜向将军府挑了几个武功不差的暗卫,回京后会随你左右。”
  父亲居然去求了将军府?
  乔时怜放缓了步子,唇畔衔了几分苦涩。
  这京中皆知,将军府训出的暗卫可谓武艺高绝,非是普通的达官贵人可得。父亲这些年高居相位,身怀傲骨,从未放下身段去求过谁,乔家与将军府素来没什么交集,父亲却为了她的安危…
  倏忽一瞬,她仿佛见着儿时还未官至丞相的父亲,虽是那背影高大挺拔,让尚幼的她难以追上,但他总会慢下步伐,笑着从袖中拿出备好的方糖,“就知道怜儿喜欢吃这个,爹爹每天都带在身上,这样怜儿就会追着爹爹过来了。”
  后至绮纨之岁,父亲渐成了今此不苟言笑,严肃冷峻之样。他一心为着乔家与官权,甚至为了乔家宁可要了她的命。
  乔时怜恹恹地望着行宫一阙,琉璃青瓦,浮翠流丹,似是尽化作了冰冷如铁的牢笼。她曾所得的盛宠,被锁在了那座牢笼里,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人各为利往,这无可厚非。纵是集万千宠爱,她也不会是谁的第一顺位。乔时怜只是觉得,她想要有人信她,在她遇难时能站在她这边,仅此而已。
  -
  转眼是为林猎收官,举众下山返京之日。
  林影摇曳,水木明瑟处,百官马车随驾暂歇于山脚。
  乔时怜双手捏着她新做的荷包,叫住了苏涿光,“苏少将军。”
  苏涿光正牵着野风于一山涧边,松了缰绳让马垂首饮溪。
  她紧张地递出荷包,那底布与花纹皆是她费心所设。取之天青,恰与苏涿光气质相衬;添绣白马濯浪图,正适男儿意气,贴合苏涿光将军一职。
  但这是她第一次向苏涿光赠礼,她当然为之忐忑。
  “这…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苏涿光回身望向她手中之物,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荷包?”
  虽有季琛提点,但乔时怜仍拿捏不准他的心思,故而她见苏涿光接过荷包后,续道:“季大人说你喜欢这个。”
  话落时,乔时怜抬眼瞧去,明灿金光落在他略皱的眉心,偏显出些许冷意,往下那对未有波澜的眸淡淡一瞥,让她觉得无形间同他疏远了几分。
  乔时怜:“?”
  他不喜欢?可季琛说得信誓旦旦,不像是会骗她的样子。
  那他是嫌自己送的礼太轻?这荷包不过是个开端,她也只想试探下,他收到她赠礼会有何反应,以便她筹备日后的还恩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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