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不要光吃粥,鸡蛋饼也要吃,”林江晚交代完孩子,扭头对丁园长说,“园长也尝尝小黄鱼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丁园长夹起一条小黄鱼,色泽金黄诱人,闻着已经够香了,吃起来更是酥脆鲜鲜,连鱼骨鱼刺也被煎得恰到好处,彻底征服了丁园长的吃心,美味到不由地笑出声来,“知知妈妈,这个酥炸小黄鱼也太好吃了吧!”
丁园长受过高等教育,但在美食前面,用词跟三岁小孩一样匮乏,简单直接。
嘴里太幸福,脑子都宕机了。
连吃好几条小黄鱼,丁园长将注意力转到鸡蛋饼上,俩小家伙吃得太香,惹得她也想尝一口。
苏知知非常大方地分给园长一块,加入了胡萝卜碎和葱沫,金黄的鸡蛋饼红绿相间,颜色鲜艳,口感细嫩,裹着麦香和蛋香,越吃越有滋味,以致苏知知和陆十七吃了鸡蛋饼就忘了海鲜粥,林江晚不得不再提醒:“不要光吃饼,海鲜粥也要吃。”
苏知知吃了两碗海鲜粥和两张鸡蛋饼还不够,林江晚看她圆乎乎的小肚子微微挺起,小裙子胀鼓鼓快炸开,实在不敢再给她吃了。
就算她敢,也没东西吃了,林江晚担心不够,多做了一人份,没想到陆十七和丁园长饭量也这么大,所有饭菜扫荡得一干二净。
饭后,丁园长洗碗,林江晚收拾厨房,苏知知和陆十七在操场里玩,准确来说,是前者一个人玩,后者安静地蹲在旁边当一只小蘑菇。
看着没不一样,实际改变了不少,不再一个人躲在角落,愿意离苏知知近些了。
“知知妈妈,有件事想麻烦你,以后可不可以让小知知多跟小十七玩?”既然顾简章收养了小十七,小十七就是他们家的一员,丁园长打心底希望他快快好起来,不再封闭自己,敞开心扉对身边人。
林江晚将洗好的碗筷拭干后放进碗柜,额前的碎发落下,伸手拢到耳后,露出柔和莹白的侧脸,“园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照顾小十七的。”
丁园长握住林江晚,确认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幼儿园改革任务繁重,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多余的精力照料孩子,丁园长担心小十七跟着她,情况不仅得不到好转,还会加重,不好跟顾简章交代。
林江晚脾气好,有耐心,还有一个小人精的闺女,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
“是不是太麻烦了?”激动之余,丁园长纠结起来,照看一个孩子就够累了,小十七情况特殊,需要更多精力。
“不麻烦。”丁园长帮她这么多,作为回报,力所能及替她分忧,况且,林江晚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小十七,看得出来,小知知跟她一样,她相信俩孩子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那就辛苦知知妈妈了,”丁园长开玩笑地提道,“等简章回来,我让他付你工钱。”
林江晚摆手,“倒不用,我照顾小十七,和他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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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几天过去,幼儿园明天就要开学,晚上,林江晚帮苏知知和陆十七收拾书包,学校统一发放的军绿色挎包,七十年代满大街都是的那种,林江晚分别绣上他们的名字,小知知爱不释手,小十七也喜欢,把自己心爱的玻璃球放进去。
上学的所有注意事项,林江晚已经交代得差不多,最重要的一点,让闺女带好小十七。
苏知知拍着胸脯保证完,将小书包往身上一挎,跳起来,欢呼高喊:“太好了,明天就可以上学了。”
对于喜欢交朋友的苏知知来说,小朋友多多的幼儿园无疑就是天堂的存在。
不像其他小朋友,听到上学就哭闹不止。
比如家属大院俞家的小闺女,得知明天要和妈妈分开去幼儿园,小珍珠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小女孩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娇香软糯,一双大眼睛随时水雾蒙蒙,我见犹怜,哭起来更是眼睛红鼻子红,像一只洋娃娃要碎了,可把她爸她妈心疼坏了,你抱完我来抱,轮流哄了一个多小时,小俞杏才哭累睡过去。
两口子坐在床边,看着满脸泪痕的闺女,心揪到一块。
俞杨林好不容易盼来一闺女,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不还是别送去了?”
话音未落,媳妇李青青的眼泪掉了下来,俞杨林赶紧把人搂怀里哄,“好好的怎么哭了?”
俞杨林结过一次婚,前妻病逝后,经人介绍,跟李青青走到一块,对方比他小了整整十二岁,加上性格原因,俞杨林大多时候都在怀疑人生,他娶回来的不是媳妇,而是小祖宗。
李青青哽咽地捶打丈夫的胸口,“你们都欺负我!”
俞杨林莫名其妙,但不敢表现,佯装愤怒,“谁欺负我媳妇?看我不扒了他皮!”
“丁园长欺负你媳妇,你去呀,扒了她皮。”李青青哼唧一声,男人,唱的永远比说的好听,丁园长是顾团长的小姨,借他俞杨林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一句重话。
“不可能,丁园长不是那种人。”俞杨林义正言辞。
“春节前到小太阳幼儿园参观,杏子特别喜欢吃刘大厨做的菜,我才报的他们幼儿园,新学期却换了一个厨师,”李青青愤慨,“简直是诈骗!”
“不就一厨师,换了就换了……”
李青青瞪他一眼,嗔怪地打断他,“你闺女多挑食,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碰到个对她胃口的厨师,说换就换了,杏子本来就抗拒上幼儿园,要是明天没吃到自己喜欢的饭菜,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你就这么狠心舍得啊?”
第7章
李青青边说边哭,俞杨林赶忙哄道,“凡事往好的想,说不定新厨师比刘大厨手艺还好。”
“不可能!”李青青斩钉截铁道,“刘大厨是广城国营饭店的一级大厨,岳琴她小姑子就一土生土长的渔家女,拿什么比刘大厨比?”
李青青倒不是对渔家女有偏见,只是就事论事,她尝过刘大厨的手艺,比她吃过的所有食堂和饭店都要好吃。
一想到闺女明天去幼儿园会哭成小泪人,俞杨林再次打起退堂鼓,“还是别送了,让妈上岛带杏子。”
李青青甩开他,不留余地拒绝:“不要!”
婆婆一上岛住进来,她舒坦的小日子也就到头了。
“先送去看看再说。”媳妇已经够让他头疼了,老母亲要是再来掺一脚,就像隔壁的隔壁张家,这两天闹得鸡飞狗跳,俞杨林听都听麻了。
张家,这个点还在吃饭,准备来说是喂饭,小张超抱着木枪满屋疯跑,张奶奶端着饭菜追在屁股后面,好言好语地求他吃一口。
小张超吃完一口,继续跑,张奶奶接着追喂。
唐玉群看不下去了,拿脚踢丈夫,丈夫装死,盯着手里的报纸。
“妈,他不想吃就别喂了。”唐玉群先搬来家属院,将儿子留在老家,也就一年时间,给婆婆公公惯得无法无天,她前脚把人接上岛,婆婆后脚撵了过来,不舍得跟小孙子分开。
张奶奶立马垮脸,说儿媳妇的不是,“二虎瘦成啥样了,还不给他吃饱,有你这么当妈的!”
这话说得跟她后妈一样,唐玉群不高兴地拍桌子,“要吃就好好吃,不好好吃就别吃了,一点规矩没有!”
张奶奶夸张地哎呦一声,抚着胸口大喘气,扭头和儿子告状,“正平呀,看到没有?你媳妇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从我上岛那天开始,她就嫌我碍她眼,那我走好了,二虎,奶奶带你回家!”
“走什么走?幼儿园明天就开学了。”唐玉群冲上去拦人。
“二虎才多大,念劳什子书,有这闲工夫,不如让他回老家多玩两年。”张奶奶溺爱大孙子,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大孙子高兴来得重要,那么小年纪就被送去关起来,太造孽了。
“妈,别家孩子都上幼儿园,小超不去像话吗?”儿子没规没矩,送去幼儿园,百利无一害。
“我看你就是爱慕虚荣,什么都跟别人比,这么厉害,幼儿园怎么没要你给他们做饭?”张奶奶往儿媳妇伤口撒盐。
幼儿园终于招到新厨师,是林连长老家的妹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这些事家属大院传得人人皆知,唐玉群因为也去应聘过,难免被人拿去比较,比来比去,不少人质疑唐玉群以前到底有没有干过乡厨,不然怎么连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寡妇都赢不了。
唐玉群脸色难看,用力拽过儿子,态度强硬,“谁说都不管用,幼儿园上定了。”
张奶奶给大孙子使眼色,小张超立马挣开唐玉群,躺地上撒泼打滚,又哭又闹,撕心裂肺地喊:“不要去幼儿园!妈妈老妖婆!!!”
唐玉群气炸了,看把孩子教成啥样了,她还没发难,张奶奶一屁股坐地上,破口大骂儿媳妇,唐玉群说不了老的就教训小的,一屋子闹得乌烟瘴气。
张正平太阳穴突突地跳,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申请和老顾一块出任务,最好是跟老顾一样不结婚,也就没这些个糟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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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属大院和农场大院离幼儿园都很近,小朋友会在家吃了早饭过来,上午九点入园,十点的水果时间,十二点吃午饭,下午三点再吃一顿水果,下午四点半放学。
也就是说一天只做一顿饭,比想象中要轻松很多,如此一来,林江晚能有更多时间拾掇幼儿园后院的那片荒地,是幼儿园的自留地,足足有半亩地,一直荒在那里,林江晚打算开垦出来种些瓜果蔬菜。
海岛不缺海鲜,但新鲜的瓜果蔬菜却十分紧张,孩子年纪小,得多吃这些,外面不好买,自己种更方便。
林江晚七点半起床,做好早饭回房间,俩孩子已经醒了,没看到她也不闹,自己爬起来穿衣服。
小太阳幼儿园有自己的校服,海魂衫和小短裤,还有一顶小军绿帽,苏知知兴致冲冲地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冲陆十七敬了一个可爱版本的军礼,歪歪扭扭,憨态可掬。
陆十七正在研究小短裤上的线头,没注意到,苏知知过去捧起他的脸,“弟弟,看姐姐的眼睛。”
经过这几天相处,对于林江晚和苏知知的触碰,陆十七不再排斥,他听话地抬起头。
苏知知平时咋咋呼呼,对陆十七却十分淑女,不管说话还是表情,跟她妈对陆十七一模一样,老话才说,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子。
“弟弟,你看姐姐是不是很帅?”苏知知郑重其事地问。
陆十七懵懵懂懂地点头。
苏知知腾出一只手,拍拍头上的小军绿帽,志向高远道:“姐姐要当女兵,最厉害的女兵,保护你和妈妈。”
陆十七还是不太懂,但受苏知知情绪感染,幽深漆黑的眼瞳闪着亮光。
门口,静静目睹全程的林江晚,眉眼含笑地走了进去,“小女兵,起床刷牙洗脸了。”
苏知知没事就往军属大院跑,跟大门口的站岗兵学了不少,冲林江晚敬礼,声音洪亮:“同志辛苦了。”
林江晚配合地回答,“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苏知知鼻子一吸,闻到饭香,立马将自己远大志向抛之脑后,张开小胖手,撒娇:“妈妈,抱~”
林江晚抱起苏知知,亲了一口她软乎乎的小脸,帮她穿好鞋子后,扭头问陆十七,“小十七要姨姨帮忙吗?”
陆十七自理能力强过多数同龄小朋友,三岁大就可以自己穿衣吃饭睡觉,其他时候又是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照顾这样的孩子,似乎根本不费功夫。
实际上并不是,林江晚一大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耐着性子陪他说话,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万事开头难,陆十七对声音依旧不敏感,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林江晚说话,他会从自己世界里跳脱出来。
陆十七看着她,摇头,自己穿好鞋子,林江晚将他抱到地上,“走吧,我们先去洗漱。”
陆十七拉她的衣摆。
林江晚低下头问他:“怎么了?”
陆十七仰着脑袋,纠结了两秒,抬起另一只手,戳自己的脸颊,瘦归瘦,也有婴儿肥,一戳一个肉坑。
林江晚反应过来,失笑地蹲下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吃完早饭,收拾好厨房,已经八点半,幼儿园的教职工们陆续赶来,新学期第一天都将迎来一场硬仗,丁园长让每个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小太阳幼儿园按年龄分班,三岁到四岁去小班,四岁到五岁去中班,五岁到六岁去大班,还有一个一两岁的看护班。
看护班这两年没收生,林江晚不用额外做辅食。
每个班学生不到二十个,加上十二教职工,林江晚每天只需做七十个人的饭菜,还有三位帮厨,完全忙得过来。
后厨有黄姐他们,林江晚插不了手,闲来无事,和老师们去门口迎接小朋友,苏知知和陆十七好奇地跟过去。
林江晚上辈子住的小区楼下就有一所幼儿园,一到新学期,场面那叫一个悲壮万分。
大班和中班的小朋友还好,家长和老师哄一哄,基本上都能带进学校。
但小班的新生,小崽子们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独自去到陌生环境,触发分离焦虑症,哭得稀里哗啦。
“哇哇哇!我不要上学!救命呀!苍天老爷,谁来救救我?呜呜呜……”小班第一个新生一到,撕心裂肺的哭喊,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