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但想到这?马上到了五六月份后,就进入了雨季,那?倾盆大雨随时来,如果只是泥路的话,怕是要冲得满地的坑洼,到时候满地的泥泞如何走?便道:“陈兄那?边的切石机,可是能?做大的出?来,到时候随便弄些碎石来铺着?,也?免得进入雨季后麻烦。”
  周梨这?才想起前两日和陈慕说的事儿,不由得一拍脑门,“完了,我这?真是忙昏了头,竟然把这?等大事都?给忘记了。”
  那?日和陈慕说,马上安排人去紫萝山脉下一带找那?残卷上记载着?的矿产,可因一线峡的事情,完全?给抛之脑后了。
  一面又同挈炆解释,“他那?头一点金属材料都?没了,怕是刀刃都
  ?没有。算了,你先着?手安排人将路的雏形修出?来,我去找人探查矿产去,这?切石机怕是要再多等一阵子。”说罢,只同他又匆匆说了几件要紧事情,两人就各自分道扬镳。
  路过自家门口?,周梨才想着?进去一趟,却只见若素和阿荣带着?杜屏儿家的女儿同周天宝的儿子在院子里,不见一个大人,连安之也?没有身影。
  大家见了她都?纷纷迎上来,周梨却是疑惑,一把将最小的周书源给抱起来:“人都?哪里去了?”这?天都?黑了。
  只听?周若素回着?,“姑姑和姑父去安置他们?带来的人,听?说衙门那?边有好多手续,见着?小姨这?样忙,他们?不好麻烦小姨,就自己?去办。姨婆和娘带着?月桂姨他们?去城外一起整理水田,说白天太阳太大,干不了多少,趁着?现在有月亮又凉爽,多做一会儿。”
  周梨听?得这?话,心下好生愧疚,“都?是怨我了,去忙了一线峡的事情,就给大家这?头忘记了,什?么都?没顾得上,还叫他们?都?没能?好好休息,便去跟着?忙活。”又想着?都?在城里住了几年,不知道下田去可还能?适应?
  若素到底是大了,瞧出?了周梨的担忧,又见周梨也?穿着?也?是下地的衣裳鞋子,“小姨,您自己?都?能?去地里,大家如何不能?了?哪个能?尊贵到哪里去?倒是您这?样忙前忙后的,饭也?不得好好吃,可叫姨婆和娘担心得要紧。”
  第81章
  周梨心疼地想要伸手摸她的头, 却发现已?是个大姑娘了,“可是吃了饭?”
  周若素答着,“吃过了, 我同阿荣还多煮了一些?,刚才叫安之和隔壁甲字军的几个老爹一起给送去?城外了。小姨你可是吃过了?若是没有,我马上给你热一些?。”
  年轻人不管男女, 实在是没有一个得闲的,歇下来的便是老人孩子了,但如今也?接了这去城外田里送饭的活儿。
  对于大家的勤劳,周梨既然是欣慰又感动?,看了看手心又开始重新长起来的茧子,自?己这又算得了什么?若素说得对,没有谁比谁尊贵, 大家都是吃一样的米长大的。“我吃过了。”
  看了看怀里的周书源, 到底是年纪小,熬不得夜,这会儿都已?经打了瞌睡,她便同周若素和阿荣说道?:“带弟弟妹妹去?休息吧,你们也?早些?休息,安之有甲字军的老爹们跟着,不必担心遇着什么问题。”
  周若素应着, “我们也?正要去?睡, 想着明儿还能早起来给大家煮早饭。”
  “好孩子,去?吧。”周梨只将周书源交给她二?人,叮嘱着关好门, 吹了蜡烛,别留火种, 这方去?找小韩姐夫。
  韩知?意带来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号不止,除了那二?三?十个单身汉子,其余的都是有家眷的人家。
  所以也?不好都给安排在一处大院子里,更何况这些?人是要来常驻的,这两日里在衙门里办户籍,抽签安排房屋,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粮食等等。
  看着好像就是三?件事情,按理办起来是很快才是。
  但却因为衙门里本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衙差,如今当值的还是从?甲字军里挑选出来的几个文?化人。
  更何况这是一百多号人,不是三?两个,自?然是快不起来的。
  也?亏得韩知?意这跑前?跑后?的,自?己也?弄了一个临街的铺面来,要继续在此处开设医馆。
  这里虽是有大夫,但几乎都是山民们的老巫医。韩知?意倒是没有看不老巫医的意思,更何况这医学也?是多元化的。只不过老巫医们都住在各自?的寨子里,他们的寨子又几乎都坐落在那南眉河两岸或是雪山里,不说别处的镇子了,就是这县里谁有个头疼发热的,还要长?途跋涉去?请。
  这里的地界本就宽广得吓人,一个镇子比上京不知?道?还要大多少呢!去?接个老巫医得走个十天半月,等人接回来,怕是病人都已?经凉透了去?。
  所以他开设一个医馆,也?算是方便了老百姓们,不说能叫他们都完全药到病除,倒是小病小伤的,是能保管治好。不像是从?前?那般,就只能指望着紫罗山鬼发发神威,或是山里采些?药草来听天由命了。
  所以韩知?意将带来的人自?己安排好,也?是拖着疲倦的身子到自?己的铺子里继续收拾。
  他也?晓得自?家媳妇杜屏儿跟元氏周秀珠她们还在城外的田里,孩子又有人带着,倒也?不担心回去?,也?是抓紧趁着现在凉快,只随意点了两个灯盏,再加上外头的月光,也?是能将屋子院里看个清楚。
  正是整理着屋子里那些?前?人留下来的腐朽家具,一起堆放到厨房门口,准备往后?做柴火来用,忽然听得老门板嘎吱嘎吱地响,便探过头朝着月亮门外问:“谁?”
  月亮门外面,就是一条通堂,直到前?面的铺子里。
  周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表姐夫,是我。”
  听得是周梨来了,韩知?意这才停了下来,转进屋子里端起油灯迎出去?,“你几时回来的?一线峡那边安排得如何了?”听说那边的卤水源源不断,大家都欢喜着。
  “差不多了,晒盐的修房子的煮饭的,一样不少,只不过路要重新修,不是走一趟两趟。”她的声音先传过来,人影才从?那油灯微弱的光芒里冒出来,等到了月光下面,看得就更加清晰了。
  韩知?意见她身上的衣裳鞋子,看出来是从?一线峡回来,还没顾得上梳洗,也?是十分?体谅,“你到底一个姑娘家,莫要太劳累了,实在顾不过来,等阿初回来。”
  “那石头搬开了,卤水一直往外漫,都是真金白银,我们本就缺这盐巴,奇兰镇那边的牲畜还都眼巴巴盼着,这哪里能给泼洒了去?。”她说罢,大抵是因白天里一直蹿来蹿去?的,如今一站着,只觉得两腿一阵酸胀疼痛,脚底也?是火辣辣的,便直往里走,到了月亮门外的小门槛上,一屁股坐下来,“我此番来,是想问你要一个人。”
  “哪个?”韩知?意问着,随即笑道?:“不瞒你说,我这一次除了从?韩家那边带了几个人,余下的都是你表哥的人,你可随便喊过去?,要他们挑粪喂马,没有一个会说一个不字。”
  周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兴趣去?探讨杜仪到底是个什么秘密在身上了,为什么有这许多的朋友,且都身份玄妙不一般。就是听得韩知?意这话,也?是笑了起来:“那可不敢,表哥的朋友里就没有俗人的,若不是如今情况不允许,我定?是要好生招待的。”
  “有何不敢的?想来过一阵子你表哥也?要过来了。”韩知?意也?在旁边的芭蕉丛旁坐下来,“你要谁?”
  周梨方道?:“陈慕那边如今缺这金属材料若干,我本也?是为这个事情发愁,不想着屛玉县实在是个得天独厚的宝地,当初我送他的那鲁班杂说上,记载了这紫萝山脉下有不少矿产,但我们都是门外人,哪里懂得这些?,你不是带了一个十分?擅长?冶铸的朋友么?只想请他去?帮忙。”
  韩知?意却是听得她说紫萝山脉下面有矿产,整个人都激动?得站起身来,“陈公子只因得了那残卷,便是造出了这许多奇珍来,
  可见那残卷是真迹,其中所记载,自?然是假不得。司马果然也?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不瞒你说,我们下了紫萝山脉,到那临渊洼的时候,他便说那一处的泥土不对,指不定?下面是有矿产。”
  当时只以为他是随口显摆,却不想真是叫他给说中了去?。
  “他也?这般说?那果然是假不得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可是供我们整个县来使?”周梨他们现在反正也?没想着打造什么兵器一说,衙门里从?甲字军里雇的差吏,是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用的还是当初那伙强盗留下来的呢!
  这眼下都是不敢想武器一说,他们如今就指望能足够那陈慕用,还有农具炊具不愁。
  左右日常不缺这些?金属便是了。
  韩知?意也?十分?兴奋,嘴里只念叨着上天垂怜等,又是发现了卤水塘,解决了盐巴的问题,现在又有七八分?确定?了矿山之事。只倏然激动?起身:“我去?将司马叫来。”
  周梨也?连忙站起来,看了看那天上的月亮,“这会不会太晚?”
  “晚什么?他这个人疯起来,能熬个三?五天呢!”说罢,只叫着周梨一起过去?。
  但周梨路过衙门口,又叫挈炆给喊住了,便只能托韩知?意帮忙把那司马垣给请来衙门里。
  也?没有过多会儿,韩知?意便将司马垣找来,自?是同周梨商议了一回,又到隔壁去?找了陈慕,拿了那残卷来瞧,最终就确定?了位置,他自?己就打算明日一早带着十来个人,先去?那临渊洼探一探。
  这个事情便这样匆匆忙忙给落实了去?,大家也?方散了,周梨只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要去?看一看她姐姐一行人从?田里回来了没。
  却被?殷十三?娘喊住,“姑娘莫要去?了,方才你们在堂里商量去?临渊洼的时候,那边就打发人来说人回来了,喊你也?早些?休息,不必去?看她们,她们那边也?要早点睡觉。”
  周梨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怎的,还嫌弃起我来了?”
  “哪个敢嫌弃你?只是你昨儿在一线峡,也?没有睡好,这两日不是在马背上就是东奔西跑,还要做些?体力活儿,你当真自?己是铜铁锻造的不是?”殷十三?娘说着,只一把拉起她的手,“我方才已?经叫窕窕给你烧了些?热水,你泡一泡身子,好好休息一回。”
  周梨也?不矫情了,她的确是累,只朝殷十三?娘谢了一回,“那你们也?早些?休息,不必管我,我又不是那吃不得苦的。”
  便自?顾去?了。
  接下来几日,却才是真正的忙,她也?才抽得两回空,和家里吃了两顿晚饭。反正城外水田恢复,即便现在挈炆又帮忙管着,有小韩姐夫韩知?意带来的人跟着帮忙,也?是大大地缓解了。
  但一线峡修路的事情迫在眉睫,虽然现在那塘子里的卤水不似前?两天那样疯狂往外冒水,但现在一日也?能得五十来斤的粗盐,总不能因陈慕的切石机没有做出来,就一直干等着?所以她也?要时常顾着修路之事。
  还有城中各种设施的完善。
  心里又惦记着司马垣去?临渊洼的队伍。
  转眼过了七八日,白亦初也?是终于从?那奇兰镇回来了,得知?本地就能产盐,也?是大喜不已?。
  哪里晓得喜讯却不止是一个,还有家里人都迁移来了,而且那紫萝山脉下的临渊洼里,极有可能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他当即就高兴地搂着周梨转了好几个圈,“这是个什么神仙宝地,怎就叫我们给遇着了?你说上京那边要晓得了,岂不是要赶紧打发人来将这县令给接管了去??”不然肯定?要多设几个职位来,压在自?己的头上。
  原本也?欢喜的周梨听得这话,只挣扎着下来,“你倒是提醒了,我等我去?同大家商议,莫要将这里的好处都传出去?。”俗话说的好,财不露白,富不露相,不然少不得是要遭横祸来袭。
  白亦初见着此刻已?然是夜深,把她给拉住,“明日我叫挈炆写个告示贴在广场上就是了,这是事关咱们民生生死的大事情,没有谁犯傻,会给传出去?的。”
  周梨这才停了下来,两人就这几件喜讯高兴了一回,本也?是要去?见元氏他们的,但因时间太晚,他们白日里又几乎在田间劳作,也?就作罢了。
  周梨也?才问起他奇兰镇那边如何了?还有自?己的那些?绵羊如今生活可是适应?
  方听得白亦初说,“那边虽也?是有地势优势,但物资实在是短缺得厉害,此前?又叫那些?天杀的强盗们隔三?差五去?打劫,山上的梯田里青稞苗都没法种,牲畜又被?劫,盐又短缺,他们也?是同这别处的老百姓一般,就靠着山里的野货过日子。”
  只不过那奇兰镇的山民与南眉河的山民却又不是一个类别的,听白亦初说,他们身上都挂着个羊皮袄子,住的也?是毛毡搭的临时棚子。
  平时山上不下雪的时候,就住在山上,天气不好了就下山来,住在山下的草原上。
  就靠着挖些?那里特有的草药,同其他镇子上的老百姓们换取些?水果食物。
  其实很多人第一个反应,那奇兰镇生活如此艰难,他们怎么不到这别处来?其他镇子上,便是这县里也?比那奇兰镇好多了。别的虽是不敢保证,但那水果是不会短缺,不会叫他们在那雪山上一样时常过那饥寒交迫的苦日子。
  但人之说以说是人,除了因为脑子里有思想之外,还有自?己的信仰。他们觉得自?己生来就是雪山的子民,那巍峨入云的卓玛雪山就是他们的母亲,所以作为孩子,他们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母亲呢?
  也?是如此,这九州大地,不管是富饶的江南或是飞满了黄沙的凤凰山,到处都住着人。
  周梨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数,这个屛玉县,其实就有些?像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彩云之南,但又比那彩云之南要大许多,气候温差也?是有些?区别的。
  而南眉河两岸的山民,就有一点像是那个世界过着傣族,而奇兰镇上的老百姓们,又像是藏民。
  不过终究不是一个世界,区别其实是蛮大的,毕竟不管是南眉河两岸的山民,还是奇兰镇的山民,他们都不信佛。南眉河两岸和这屛玉县大部份的老百姓,所信奉的都是紫萝山脉里住着的山鬼,视孔雀为山鬼座下的信使,专门替大家传达紫萝山鬼的神旨,而他们有什么需求祈愿,也?是请求着凤凰帮忙传达。
  至于奇兰镇的山民,他们所信奉的,却又是奇兰镇那巍峨的度母雪山,或是又称作卓玛雪山。
  在祭祀卓玛雪山的时候,喜欢在四?处都挂满了彩旗,使得那常年几乎都是雪白一片的山峦上,也?能有山下该有的五彩缤纷。
  而这一次白亦初去?,正是因为忽然降雪,有人被?埋在雪山里丢了性命,所以奇兰镇的山民们又举行了一次祭祀,他也?是入乡随俗,与之参与,随后?再次同他们商量防备雪灾之事。
  他们都遵循老祖宗的生存法则,在雪山上度过了这数代人,不是白亦初红口白牙,就能将他们全都劝下山来的。
  所以如今也?只能循序渐进,先多给他们传授一些?别处防雪得来的知?识。
  至于他们物资单一匮乏,也?是积极劝说他们下月十九来县里的集市做交易。别
  说是现在县衙本就艰难度日,就算是真有那个实力,也?没有平白无故给他们白送粮食的道?理。
  他们和县里刚迁移来,一无所有的老百姓们不一样。所以与其给他们果子,不如教他们如何摘果子种果子。
  好在这一次他是第二?回造访,又参与了奇兰镇山民们的祭祀,因此这效果比上次好了许多,不少奇兰镇寨子都表示,这次会积极参加十九的集市。
  不但如此,他还将周梨在来的路上所带来的合适高海拔的农作物种子都留给了他们,且又教授了如何耕种,及后?期的防寒除草除虫等技术。
  其实这些?技术,白亦初也?不是什么擅长?,全都是那几年从?桐树村积累来的,也?许在这高山并不是很适用,所以现在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来积累。
  因此他这一次回来,也?是要专门挑个人去?那里做记录,等年底做总结,然后?再想个对策出来。
  周梨听了他的话,觉得他这想法其实很是成熟,“该是这样的,只有亲自?观察,才能做出真正的判断,不然得出来的结论错了,想到再怎么好的措施,也?是白做功夫。”
  白亦初点着头,“是了,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周梨疑惑地看着他问,满怀期待。
  “我想,除了奇兰镇之外,其他地方的水田,几乎都是能一年三?季,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每一季都把那长?势最好,结穗最饱满的稻穗留下来做种子。”他说到这里,又和周梨说,自?己这样想,听起来其实和大家一向留种子的法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早前?在一本书里看到,起先那唐菖蒲是没有白色的,全是红色紫红色,后?来是有人一年又一年地种,每年都挑那颜色最浅的来做种子,然后?种出了粉红色,淡粉,十几年后?,终于是种出了白色来。
  听起来是挺幼稚的,可是俗话说的好,凡事只要肯坚持,铁杵都能磨成针。
  但他也?不单只是想着每一个季收稻谷的时候挑选最大的穗子,即便是每年能种植三?季,有三?次所谓的升级种子机会,但他仍旧觉得太慢了,且一旦达到了顶峰,就难以突破。所以这样即便是能满足现下老百姓们的一日三?餐,但离那粮草丰茂,还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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