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节

  他身后的医生忙打着圆场说:“什么‘掳’,乱说!人家是‘请’。而且大家一致通过,我们自愿过来的。对吧?”
  他说完,其他人都在附和:“是的是的,我们完全是自愿的。”
  “难得的手术现场,我们巴不得过来。”
  “就是,可惜我学生还在武汉,呵呵,要是也能过来就更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呵呵。”
  花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更觉得是掳过来的。
  这时,手术室里出来两位剃着寸头,穿着便衣的男子,其中一名花芽不认得,但笑起来跟笑面虎似得,嘴上客客气气地跟这帮大拿说:“咱们请吧,车已经准备好了。”
  医生们见了他,干脆闭上想要嘚啵嘚啵的嘴,齐齐下楼去了。
  笑面虎跟在医生们身后冲花芽点点头,然后也下楼走了。
  主刀医生走在最后面,疲惫地叹口气,手术顺利他心里也轻松下来,天知道刚进去的时候心理压力有多大。
  一开始他们还真生气,想要拒绝手术。
  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更何况对方完全不按章法出牌,把正在隔壁省会城市开研讨会的他们一窝端,囫囵个儿地塞到直升飞机里,从武汉给拉到鄂洲,进到手术室里。
  中间一点信息都没透露,任由他们在直升飞机上鬼哭狼嚎,真是好狠的心。
  而到了以后,病人就躺在手术台上,两口子肚子露在外头,手里握着刀,一左一右歪着脑袋瓜看着他们。
  那个眼神简直是透过肉/体袭击他们的灵魂。
  了解情况后,气归气,他们这帮子对口专业的医生要是还不给做手术,眼睁睁看着病人自己开刀,岂不成了杀人犯?
  特别是手术室门口两边还有人把守,大有种“病人嗝屁,你陪葬”的深冷感。
  做吧做吧。
  始作俑者虽然一直没出现,但还是转达了他的许诺,以后他们有事会出手帮忙。
  这世道能跟这样的人结下善缘,一点都不亏。
  主刀医生冲花芽笑了笑,他还有许多材料要报备,研讨会突然集体换地方,他得准备好说词。
  花芽不懂他们复杂的内心,站在楼梯口,目送他们离开。
  王天柱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收敛干净,睁眼说瞎话道:“不亏是我爸,办事很有水准嘛。你看他们一个个多心甘情愿呀。”
  第267章
  林向阳和张凤英在特护病房里躺着。
  花芽只能隔着玻璃看上两眼。两个人身上插着管, 身上的麻药劲没过,只有诊疗机器闪现微弱的动线,表示他们还在呼吸。
  值班医生跟花芽说:“你在这边守着也没用, 等患者清醒以后我们有医生还要做详细的跟踪检查。家属不如趁这个功夫好好休息, 等到患者转到普通病房, 你们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做。”
  小瓜子给顾听澜打了电话,转过头回来跟小嫂子说:“俺在医院对面开了间招待所, 这两天就在那边住着吧。俺团长说他准备动身过来,让你不要着急,安心的等着你行。”
  王天柱很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我爸肯定是把那边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应该能在这边多待几天。”
  花芽也忍不住的高兴, 小脸绷着笑,看向林回说:“你跟安安还没见过二姐夫吧,过两天就能见到了。”
  林向阳手术成功,林回也舍得开玩笑了,跟花芽说:“这一路可把你想坏了吧。”
  林回原本是逗乐的话, 没想到一语中的。
  大家以为花芽不会承认, 没想到花芽居然大大方方的点头说:“对, 我很思念他。”
  安安捂着嘴不住的乐,她明显感觉到二姐跟三年前离开时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但自信了, 更勇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了。说话也利索不少。
  一行人从医院出来, 林回附近熟,带着小瓜子去买饭。
  花芽抱着小瑶瑶, 跟王天柱和安安一起往招待所去。
  刚出医院的大门, 碰到一个妇女跟花芽打招呼。
  “哎呀, 大妹子,你是不是林家村的那位嫁给军官的人呀?我看你好眼熟, 你还记得我不?”
  花芽看了安安一眼,安安马上介绍说:“这是李家村的村干事张姐。”
  花芽想起来,当年她借过李家村村委会的电话,给她哥和顾听澜打过两次。想必就是那时候被这位张姐记住了。
  张姐说话的功夫不住地打量着花芽,眼神没有掩饰,花芽一下子想起曾经在林家村也收到不少这样的“注目礼”。
  她对张姐点点头,没打算继续说话。
  结果张姐旁边又来了个妇女,张姐便指着花芽说:“你看我遇到谁了,这可是位大人物啊。”
  王天柱挡在花芽面前说:“你别拿手指着我妈,把你手放下。”
  张姐反射般收回手,怔愣着看着王天柱说:“你说啥,她是你妈?我的老天爷啊,她还真给人当后妈去了?你这么大,你爸不得有五十岁了?你有二十没有?”
  花芽不是个惯毛病的性子,在王天柱后面悠悠地说:“别跟这样的人搭腔,不管你说什么,回去都要嚼你的舌根。”
  张姐一下炸毛,说:“我就是关心关心你,你怎么说话的?嫁了个老男人还真跟我们泥腿子拿起军官夫人的威风了?哟,我看你还给人家老头生了个小的,你还真是光宗耀祖咧。”
  张姐旁边的妇女小声说:“这样咋还觉得光荣了,换成我,我打死都不干。”
  王天柱拳头紧握,生气地说:“说这样的话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花芽拉着王天柱的袖子不让他冲动,今时不同往日,花芽反而能笑着说:“我太知道她们这样的人,巴不得别人过得没有她们好。但凡看到过的比她们好的,就幻想着对方有一些难言之隐,好平衡她们的落差心。”
  张姐不依不饶地说:“我好端端的跟你打招呼,你还了不起了,说这话种话,呸!你以为谁能嫉妒你啊,你以为你嫁的多好啊。”
  花芽抱着小瑶瑶乐着说:“不用我以为我过得多好,至少现在光是光鲜亮丽地站在你们面前,我就能看到你们眼睛嫉妒的要流血。你看看你们俩人穿的衣服还带着补丁,布料不知道多粗糙。我家崽儿的尿片都不会用这样的布料,我家抹布上也没有你身上这样式的补丁。今天碰巧遇到我,看着我过的比从前好上百倍,这下晚上不得眼红的更睡不着觉啊。我看你们俩赶紧去医院抓点安神药吧。”
  张姐和她旁边的妇人哑口无言,一时不知从那一句开始反驳。
  张姐旁边的妇人看到马路对面有两位身穿军装的军人走了过来,她们俩没近距离接触过军人,顿时有些畏惧。
  倒是花芽看到她们这样,又说一句:“正好,你们晚上要是睡不着觉,就好好在炕上数数自己家的补丁有多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到百八十个总会困的。要是还睡不着,就在脑子里想想怎么跟你们村子里的人编排我的事情,好满足你们丑陋的红眼病。”
  王天柱发现他的小后妈够牙尖嘴利的,说来说去对方一点便宜没占着,反而被边上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林回和小瓜子过来,小瓜子板着脸走上前,往张姐她们面前一站,她们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小瓜子掷地有声地说:“你是什么人?往后退,保持三米距离!”
  林回对她们有些印象,不过不是很好,见了就烦。
  他跟小瓜子说:“隔壁村的长舌妇,听到别人说我们林家村出了个金凤凰,怕我们村的姑娘压她们村子一头,让她们家的闺女嫁不到好人家,使了劲的编排我们林家村的人。”
  小瓜子的眼神仿佛带着刺儿,在张姐她们身上扫了扫,她们站不住脚,相互看着眼色。随时打算溜走。
  花芽淡淡地说:“刚才我说编排我可以,不过回去记住了,跟别人说这些话的同时,记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担得起事后的责任。”
  花芽说完,就招呼他们往医院里头去。
  她费不着为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张姐边上的妇人拉着张姐往医院侧面的小路上走,就听张姐说:“她可真不是个善茬,瞧她居高临下看咱们的眼神,不就嫁了个军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位妇人知道张姐家的闺女也想嫁个军官,知道花芽的事情以后成天在外面转悠,都快着魔了。可别说四个口袋的军官了,就是普通军人都没见到过。
  她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眼簇拥在中间往招待所里走去的花芽,结巴了一下,说:“可、可能跟咱们真不是一类人了吧。而且你刚才说话的确太冲了些,你没看到她边上还有两位军人么,你姑娘——”
  “村子里面开过大会,现在要求自由恋爱,不许包办婚姻。那两个军人跟花芽一路货色,就算求我我都不会把我姑娘嫁给他们。”
  张姐其实也有点后悔,但嘴硬的说:“而且我不就是关心花芽么,这么多年到外面没个动静,谁不在背后说她点闲话啊。我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根本没有坏心思,瞧她说话多刻薄,简直让我伤心。”
  妇人说:“你可别说了,争一时口快没有用。我听说他们村子里有个姑娘,就是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被人抓起来关了好几个月呢。出来的时候,差点话都不会说了。”
  张姐知道赵小燕的事,她刚才情绪上头差点忘记这位前车之鉴。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到底没有再说了。
  反而是那位妇人跟她说:“与其跟她做对,不如服服软。你看她村子里面那些人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盼着她回来。要是知道你遇上了她,不知道多羡慕。我跟你说,小姑娘年轻好对付,就算嘴巴不饶人,那也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妇人见张姐听到心里,眼珠子一转说:“你要是真想给你姑娘搭上军人的线,不如哪天有时间,过来提着点东西给她赔个不是。你看她在医院这边,说不准是谁生病了,你再探望一下。在病人面前她不好多说,只要收下你的东西,不就能帮你办事了么。”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有道理到张姐开始异想天开。
  她根本不了解花芽这个人。
  “好,等我回去找林家村的人问问。”
  *
  花芽进到招待所里面,看到里面收拾的很干净。
  小瓜子说:“本来市里有间部队招待所,就是离医院有点远,俺想着到时候要伺候老爷子,跑来跑去麻烦,就自作主张住在这边。”
  一路上小瓜子帮助花芽很多事情,花芽感谢都来不及,哪里会说埋怨的话。
  “这边靠着医院,住的人多,只有两间房。”小瓜子把钥匙给花芽一把,又分给林回一把。王天柱跟他一直在一起,用一把钥匙就够了。
  他们房间挨着,花芽跟安安一间。
  王天柱、林回和小瓜子一间。小瓜子叫服务员在空地方加了张折叠床,三个人挤一挤也够了。
  花芽放松下来后,觉得身上痒痒,想要洗澡。
  王天柱把吃的东西摆在床头柜上,叫上大家一起吃饭。
  “你等着吃完再洗,洗完好好的睡一觉才舒坦。”王天柱管着花芽说:“不然你吃饭是个漏嘴巴,白洗澡了。”
  花芽被他说的脸红,小嘴叭叭地反驳说:“我就算是个漏嘴巴,那也没漏成个漏勺啊!”
  王天柱把米粥往花芽手里一塞:“快吃,待会凉了。”
  林回坐在花芽对面的椅子上,看到花芽跟他大外甥两个人互动,感情很好的样子。
  他一开始还很担忧二姐会跟“养子”相处不好,现在一看,好似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一样,俩人要不是年纪相差不大,走到哪里别人都得以为是亲生的。
  特别是王天柱又高又大,处处惦记着花芽和妹妹,一举一动不像是作假,让林回内心很是感动。
  王天柱扒拉几口饭,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动静,端着碗跑出去找到服务员说:“姨,开水房在哪里啊?”
  服务员见到俊小子客客气气的说话,停下扫地的手说:“不用你自己打开水,我扫完地给你打过去。你把暖瓶放到门口我就知道了。”
  “欸,那谢谢你。”王天柱要开水是想给妹妹冲奶粉,今天上午就吃了一顿奶,怕她小肚子受不了。
  安安偷偷看着王天柱,这位年纪比她还大一岁的大外甥,真是体贴又细心,比她班上的男同学好上太多。
  安安笑着跟花芽说:“姐,我大外甥还真心疼你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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