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到了办公室,顾听澜把门关上, 先拨号转接鄂洲市医院。
也不知是不是大早太忙, 接线员试了两次才接通。
对面的医务人员查找到林向阳的名字跟顾听澜说:“患者血压一直很高, 我们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等下午再来电话吧。”
顾听澜挂掉电话, 花芽就在他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血压高会怎么样?”花芽对这个完全没有概念。
顾听澜照实说:“会头晕,呕吐,心脏、肾脏方面也会有些影响。”
花芽说:“那应该不是这些毛病,他就是累、闹肚子、没食欲,说不定就跟你说的一样,就是肠胃炎。”
顾听澜没反驳她,给她披上件外套,让她坐在办公室里。
他则在办公桌那边处理公务。
中午小瓜子打了饭菜,俩人凑合着吃了一口。
到了下午,墙上的挂钟刚敲响三声,顾听澜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了。
一天下来,顾听澜办公桌上的电话老是响,可就是现在,花芽觉得冥冥之中就是鄂洲来的电话。
果不其然,话筒里传来林回的声音。
他颤抖着声线跟花芽说:“咱爸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是慢性肾衰竭,已经到了尿毒症期。医生说,要、要换肾才能活,不然、不然——”
花芽似乎没听懂林回的意思,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顾听澜。
顾听澜打断林回的话,用坚定的语气说:“既然换肾可以活下去,那就开始找合适的肾。现在再说任何东西都是没用的,我会倾尽全力帮爸寻找肾。希望你作为他的亲人,要冷静,只要有一线希望,决不能放弃。”
林回在电话那头哽咽地说:“我、我知道了。医生说,亲属也可以做肾筛选,我、我去试试我的肾行不行。”
花芽扑到顾听澜的怀里微微战栗,她想哭又哭不出来。跟顾听澜说的一样,现在就要找到合适的肾,必须要把其他情绪都憋住,一切等到手术做完再说。
她不能慌张,这个时候不能慌了阵脚。
顾听澜给林回吃了定心丸,挂上电话,拉着花芽往外走。
花芽木木地说:“我也有肾。”
小瓜子和小包子站在门口说话,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顾听澜跟小瓜子交代说:“跟海城火车站联系,看看最近一趟去北京的火车什么时候发车。帮你嫂子把介绍信办理好,你陪着她一起往鄂洲市人民医院去。”
小瓜子干脆地说:“是!”
顾听澜又转向小包子:“你去学习班把王天柱叫出来,让他陪着他妈一起过去。”
小瓜子和小包子俩人得了命令撒丫子就跑。
顾听澜抬起花芽的脸,捧在手心里说:“记住我的话,你先坐火车回去,让小瓜子和王天柱陪着你。把咱闺女也带上。”
花芽懵懵地说:“带她太不方便.我要照顾爸爸。”
顾听澜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紧了紧:“她姥爷惦记着她,必须让她姥爷见她一面。”
花芽一下懂了。
她哽咽着说:“好,一定会让她姥爷见她一面。”
如果病好那就还有以后,倘若林向阳没能找着合适的肾,那么这就是他们爷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
顾听澜扶着花芽往楼梯走:“我这边工作安排好以后,会开车往鄂洲去。事不宜迟,我派人通知大哥、大姐和三妹——”
小瓜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团长!火车站的人说了,三小时后有车去北京!赶不上这趟车,就要等到后天了!咱们要是全速开过去还来得及!”
花芽匆忙说:“我先上车,你帮我通知他们!他们要是赶得上就赶,赶不上就另外安排!”
顾听澜说:“好,我开车先送你过去。”
顾听澜跟花芽先回到家。
“奶瓶、罐罐、尿片、衣服、快板.”顾听澜一边收拾,一边跟花芽说:“你带两身衣服路上换洗,其他东西我到时候给你带过去。”
花芽冲到楼上,随便找了个包就往里面塞她的衣服背心小裤衩。
顾听澜在楼下喊道:“把黄连素、氯雷他定、碘伏带上,还有牙刷、毛巾!”
“知道!”花芽跑到卫生间把洗漱的东西往包里塞。
顾听澜指挥王天柱把抽屉里的身份证件拿好。
小瓜子从办公楼跑了过来,他举着开好的介绍信跑到王天柱面前说:“你们学校的介绍信开了吗?”
王天柱把一张盖了学校印章的空白信纸递给小瓜子,说:“来不及在上面写信息,周老师让我把这个拿过来,让我爸写。”
小瓜子跑到茶几下面,打开抽屉拿出一支钢笔,抓着信纸就去找顾听澜。
顾听澜收拾好东西,担心花芽会在路上挨饿,正在厨房给她包里塞零食。
小瓜子把信纸递给他:“小柱的介绍信。”
顾听澜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唰唰唰”写下半张纸的信息,写完把纸跟笔一推,继续给小妻子塞零食。
小瓜子看着笔迹还没干,转头去找王天柱,跟王天柱交代说:“你拿好,千万不能让字迹花了。有些人找茬,花了的字他们不认。”
“看谁这么大的胆子跟咱们找茬。”王天柱嘴上这么说,还是小心地摊着信纸吹了吹。
小瓜子没时间回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还是小包子喊了王天柱以后,跑回西院开车,顺手给他装了一个包过来。
看着小包子上气不接上气,小瓜子一时感动极了。
小包子脚边还放了桶汽油,他把红旗轿车开了过来,招呼小瓜子说:“你把东西放到车上,我往油箱里加些油。”
顾听澜收拾的差不多了,看小妻子从楼上跑了下来。跟她说:“这边都妥当了,走,哥送你去车站。”
花芽抱起在沙发上打滚的小瑶瑶,顾听澜帮她把大门打开,一起坐到车上。
王天柱很快跑了过来,他跟小瓜子坐在车后面。
小包子在屋里转悠一圈,没看到有落下的东西,就帮着把大门锁起来,目送他们离开。
顾听澜在前面开车着,一路开到跨海大桥。等着引桥上通关检查的空档,他回过头跟王天柱和小瓜子说:“我就全权交给你俩了。”
话说的不完整,但是王天柱和小瓜子俩人都不是傻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王天柱当即表态说:“爸,你就放心,我一定会把妈妈和妹妹照顾好。”
小瓜子也叭叭说:“等俺们到了北京转车,一定会打电话回来的。团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头,这一路上,俺肯定眼皮子不带眨的!”
顾听澜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眼抱着小瑶瑶一声不吭的花芽。
他说:“人多的时候注意不要走散。特别是北京火车站转车的过程中,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让她俩单独在一起,必须有人在边上守着。”
王天柱和小瓜子不约而同地说:“知道了。”
通过检查后,顾听澜一路上也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车超车。
多亏是新车,一路风驰电掣,倒是让他们真赶上这趟火车。
下车以后,小瓜子拿着办理好的文件,跑到检票口。很快,他跟花芽招招手说:“嫂子,来不及拿票了,上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检票人员被提前打了招呼,无票放行。
事出紧急,由顾听澜看着他们通过检票口,自己在一旁登记必要信息。
王天柱抱着小瑶瑶,眼睛盯着花芽,安顿她在铺位上坐好。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来位乘务员过来检查他们的证件。
这些东西都在小瓜子手上,他一身军装,把证件和介绍信给对方,对方简单看了一下就通过了。
这里要数花芽年纪最大,她定了定心神和王天柱说:“你去打点热水来,要给妹妹泡奶粉。”
小瓜子赶紧翻包,找出罐罐放在小桌子上。
卧铺是面对面上中下三层,正好另外的三张床还没人。估计是还没到年底,到处奔走的人少。这样倒是方便了他们。
花芽把小瑶瑶接过来,抱着她看向窗外。
车厢广播里开始播放发车时间,距离发车只有两分钟。
不知何时,顾听澜也进到站台里,就在车厢的下方静静地凝视着她。
花芽把手抚在窗户上,缓缓勾起唇角,想露出个笑容让顾听澜放心。
火车头发出长长的汽鸣声,列车门即将关闭。
花芽的心陡然变得不安,她看着窗外的顾听澜,一颗心像是被割裂般不舍。
两个人大约有五米的距离,花芽勉强笑了笑,她不想让顾听澜看到她难过的表情。
站台上的顾听澜本是站着。
突然他伸手指了指车门的方向,花芽愣了一下,接着看到顾听澜大步迈向车门!
花芽把小瑶瑶塞到小瓜子怀里,快速跑到车门!
乘务员正跟旁边的人唠着磕,拿着一串钥匙,懒懒散散地要关门。
顾听澜用胳膊挡住移动门:“同志,十秒,就十秒!”
乘务员看了眼手表说:“快点,马上发车。”
顾听澜单脚踏在脚踏上,看到小妻子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别怕,听话,不许哭。我把工作安排完就来追你。”
乘务员催促的声音就在耳边,火车头又传来长鸣声。站台上有人吹起铁哨,让所有无关人员离开站台。
花芽抓着顾听澜胸口的衣服,深呼吸了一口,飞快地说:“我不怕,真的,我一点不怕。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火车耸动了一下,顾听澜当即松开花芽,迅速下车,重新回到站台上。
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心中。
火车一秒没耽误,耸动着缓缓地向前驶出车站。
“好了好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乘务员摇摇头,锁上火车门,走到别的车厢检查火车票。
花芽在车门的小窗户上看着身影越变越模糊的顾听澜,而顾听澜也一直站在站台上目送火车远离。
刚刚短暂的拥抱,似乎重新吊起花芽的一口气。
顾听澜不在,她更要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