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母不慈家不宁。
赵宏为想要跟他娘这样说,可惜说了未必能听懂。还不如不费这个口舌。
回到家中,李萍跟他俩人抱着孩子先到方圆家道谢。然后又到花芽家道了谢。
说了一会儿话,花芽见他们又要走,便问:“这么着急要干什么去?”
李萍气笑了,瞥了眼赵宏为,跟花芽说:“他娘把你给的尿片全都拿走了,也不知道要那些玩意有什么用。她看着布料好,说不定拿回去当帕子用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花芽抿着唇,想象不到用小孩的尿片拿来擦脸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看了眼家里挂着的小旗帜,挠挠头,笑着说:“不能吧.哈哈哈。”
只要陈桂香走,李萍的心气儿就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她也笑着说:“有什么她干不出来的。”
赵宏为脑袋瓜要炸了,没想到他娘人走是走了,又给他驴了一下。短短一个来月,可是把他的面子给丢光了。
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总不能把她的包袱打开搜查。”
他见李萍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笑,心里毛毛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赶紧去城里的布料店,给我小闺女扯细棉布做尿片。”
虽然教训是建立在小闺女身上,至少目前看来结果是好的,可喜可贺地是小闺女的炎症好了不少,也没有发现尿路问题。
而赵宏为并没有因为他娘岁数大,犯了错误,保持一个“孝子”的态度,而是选择将他娘送走。以后想必也不会再让他娘过来。
李萍珊珊地站起来,冲花芽扬了扬下巴。
第214章
花芽同志在出月子的第一天, 跟婆婆去往靶场。
郭英不但自己打,还教花芽打。花芽兴奋地玩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恋恋不舍地从靶场出来。
郭英陪着花芽待了整个月子, 在小瑶瑶满月后, 就跟花芽说她要走。
花芽自然舍不得, 她跟郭英处的不像婆媳,更像是姐妹俩。郭英办事爽快, 花芽也不是磨叽人,轻松自在地相处,感情越发的好。
郭英也跟顾听澜说过:“你媳妇性子率真、善良,我跟她相处再动心眼, 算什么人。”
在郭英离开之前,她想先到王天柱学习班里看望一下。
不巧,王天柱学习班正跟大禹岛第一希望中学进行一帮一,坐着大卡车往希望中学去帮忙开荒。为期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
郭英没办法, 跟花芽一起坐车来到第一希望中学过来看他。
“原来是高中和初中一体制的, 我还以为只是高中呢。”花芽从车窗看着外面搬石头、清沙子的学生们, 不难从衣服上分辨哪些是百姓的孩子,哪些是部队里的孩子。
周争渡跟着一起过来, 看到学习班的孩子努力劳动, 没有偷奸耍滑的,感到很欣慰。
他跟花芽说:“等到下学期非军属的孩子也要到这里上学, 王天柱班上就有五六位想要继续读书的来到这边。”
郭英对王天柱的学习情况很感兴趣, 知道王天柱上回考了个全班第三, 很是高兴。她上次见王天柱,王天柱还在班上吊车尾呢。她还记得当时的班主任姓关, 似乎叫关丽。
“周老师,您说小柱这样的成绩考高中有把握么?”郭英客气地说:“岛外的情况咱们就不多说,有的学校是初中推荐到高中入读。我听我儿媳妇说,您的学校还是采取考学制度。”
周争渡迈个关子,没正面回答王天柱的学习,说:“学习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淘汰制。咱们不能揠苗助长,顾此失彼。这么说你应该能懂得我的意思。”
郭英点头说:“光是北京这两年提上来的中学教师就有两万多人,我听教育系统的朋友说,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教师业务生疏。首都的情况是这样,别的地方更是严重。一些中小学里的教师水平堪忧,不少小学文化的人都能进到学校里教书。”
“民办教师队伍学历低、业务水平不高已经成为业内共识。调整中等教育结构的问题非常紧迫。”周争渡面对这样的社会环境,颇感无力,他说:“我只能在岛上尽到校长的责任,拨乱反正。”
花芽很想知道王天柱能不能考上高中,又问了一遍:“那小猪能不能考上?你帮我估计估计?他都考第三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是个聪明孩子,你不用担心他。”周争渡看她真的在担忧,笑着说:“倒是你,生完孩子学业还打算继续么?”
“当然啦,我还是想学习的。”花芽知道再过两三年环境就会有很大的好转,她乐呵呵地说:“我还是想系统的过一遍高中知识,把知识点梳理好。”
周争渡说:“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到学习班听听课。扫盲班对你来说没什么作用,自学考上好大学的难度很大。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没事到学习班跟着高中同学学一学,这样对你的帮助会很大。你的成绩我心里大概有数,要是认真学,考个一类学校不成问题。”
说到这儿,周争渡满意地跟郭英说:“你看她每天傻呵呵的样子,其实脑子里挺能学的。以后考个一类大学一点问题没有。”
郭英还真不知道花芽成绩能这么好,要是不保准,周争渡也不会说考个一类没问题的话。
她为儿媳妇打算了一下,问周争渡:“你说的学习班高中课程真的可以去听?”
周争渡说:“也不是你想的跟高中学生一起学,是办一个成人高中班.不是子弟免费的那种,需要交学费的那种。”
花芽一拍大腿说:“你这是要给学习班赚外快呀,行,我报名!”
“就你写作文的水平,一个顶十个,到时候别怪我多收费。”周争渡看了眼车窗外面,快要到一中的高中部,他指挥着司机往前面转了个弯停下来。
花芽看到这里应该是教学楼,比她想象的要好许多。是个四层的长型楼房,走廊的一边是一间间整齐明亮的教室。
有的教室里面已经放好课桌椅,有的教室里面还是空荡荡,连个吊灯都没有。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可比平房的学习班好多了。至少不会下雨浸水,下雪冻冰。
花芽心领神会,怪不得周争渡要办成人高中班,原来是看一中学校好,眼红啦。
说来也好笑,小平房的学习班还要过来一帮一人家,莫不是反过来了吧。
知道周校长过来,一中的校长早早地等在一边。他是周争渡推荐过来的。当初他们下放过同一个地方,在上甘。而后周争渡和吴大娘又到了暗礁岛上,但周争渡记得老蔡的学识,知道一中需要校长,特意跟阮旅举荐。
听说当时老蔡孤身一人在云南,教当地的少数民族学习汉字。日子过的苦哈哈的,住在四处漏风的吊脚楼里。
那边不怎么重视学习,对下放过来的教师没多大的尊重。除了教汉字外,老蔡还得跟着当地人一起犁地、种植。
同样的劳动别人一天下来男同志能得七工分,女同志五工分,他只有三工分。
应该说日子过得水深火热。一去十二载,每每都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会客死他乡。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来了两位战士带着介绍信和工作调动证明来找他。他还以为是谁又想着迫害他,万万没想到会到这么好的地方当校长。
老蔡热情地欢迎着周争渡,刚来岛上一脸菜色的他,如今脸上虽没多少肉,但已经精神许多。
他正张罗着把妻女也接过来,越发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对周争渡的感激自不用说,打一中建校以后,也是鞠躬尽瘁,熬了不少心血。
周争渡给郭英和花芽介绍了一下,跟老蔡说:“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多亏小花同志我才有出头之日。”
“我记得我记得,是因为你送的那串小黄鱼么。”老蔡爽朗地笑着说:“要这样说来,我也是托了小花同志的福。”
“蔡校长太客气,我真没做什么。也都是巧合而已。说这个我真不敢当。”花芽客套地说完,郭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花芽对视过去,小声地说:“咋啦?”
郭英压低声音说:“原来你也会说人话啊。”
花芽:“.你瞧不起人。”
郭英说:“别作,收住。我儿子又不在,等我孙子过来作也行。”
花芽嘿嘿笑着说:“我刚看到他在那边推独轮车,八成是没空让我作。得啦,我就放过你们吧。”
老蔡带着他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初中已经开始上课,有不少年纪不大的孩子板板正正地坐在里面学习。
周争渡站在后门听了一会儿课,点头跟老蔡说:“哪里挑来的老师,水平不错。我们学习班正好还缺老师,福利待遇都很好,你看——”
老蔡瞬间严肃起来,现在能有位负责有水平的老师那就是宝贝疙瘩,他对周争渡说:“感谢归感谢,挖我教师队伍的墙角,那就不地道了啊。”
“啧啧,小气吧啦。”周争渡在后门还想继续看,讲台上是一位年轻的男教师,普通话标准不说,板书一看就很专业,是上了心的。
他可惜地往别的教室里看,这一看了不得,居然又发现两位水平不错的老师。
周争渡郁闷了,嫉妒了。
老蔡怕他抢人,拉着他的胳膊看那边高中部开荒。
花芽跟郭英两人手挽手走着,路过一间高中教室,看到地上放着不少高中教材。
“《数学》《语文》《科学常识》《历史地理》《革命文艺》《革命文艺学习资料选编》《工业知识》《农业知识》《军体》.”花芽顺着看了一遍,转头问郭英:“咦,这不是普通高中么,妈,怎么这里还要学《军体》啊?”
不等郭英回答,老蔡小声说:“就把它当成体育课,这也是根据指示,‘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既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咱们这个《军体》就是学‘军’。”
他一边说,一边点着《工业知识》《农业知识》和《军体》说:“不管成绩如何,这些课程必须要有。”
花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她往操场看过去,越过操场有一块开采出来的土地。估摸着一中有自己的农用地,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问了一句:“咱们这边要种点什么呀?”
老蔡大手一挥:“不种菜。”
“不种菜啊。”花芽问:“种粮?”
老蔡大手又一挥:“种什么粮,希望农场的粮给咱们学校优惠价。咱们不需要种这个。”
花芽迷惑了,问:“那农用地干什么?”
老蔡气派地往远处一指:“养猪!”
周争渡的学习班还在伸手找部队要补砖补瓦的批款,一帮一的学校居然养上猪了!
周争渡眼睛红了,他冲花芽眨巴眨巴眼。
花芽心领神会,跟老蔡说:“我还没见过养大猪的咧。”
老蔡得意地说:“那不简单,我校的大母猪马上就要下猪崽啦,我亲自摸过她的肚子,少说能生这个数——”他伸出两只手在花芽面前比划了一下。
花芽吸溜了一下口水,感叹道:“有眼光啊,要想富先养猪!”
“走,我带你们过去看!”老蔡来了兴致,跟花芽他们说:“我在云南那边养过黑山猪,虽然吃不到肉,好歹不能让我太饿肚子。这还是后来我表现好挣得的肥差。我跟你说,你小年轻不知道怎么养猪,我可会把猪喂得又肥又壮啦。”
周争渡阴阳怪气地说:“那你校学生体格必定不能差。”毕竟校长是个养猪专业户。
老蔡没听出来周争渡的语气,附和着说:“那必须得啊,学校自己能养猪吃肉,学生肯定长的好啊。不说这个,走走,我带你们看我们家的小云。”
“小云是谁?”花芽问。
周争渡冷笑:“必定是那只老母猪。”
老蔡还是很得意,跟他们说:“当时阮旅把小云送过来的时候,你们可不知道,学校里都欢呼啦。我们打算生下来的小猪崽,留一半、卖一半——”
周争渡伸出左胳膊拦住老蔡的路,不敢相信地问:“你说是谁给你的猪?”
老蔡不大乐意周争渡直接称呼宝贝“小云”为“猪”,还是回答周争渡的话说:“阮旅给的啊,为了庆祝建校,他特意挑了小云——”
“所以我在学习班燃烧自己换个三角两分的砖瓦钱,你这什么都没干,就得了一头小母猪?!”周争渡出离愤怒了,要是别人给的猪他也就眼红一下,要是阮旅给他,他就不乐意了。
堂堂的知识分子,一校之长怒道:“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老蔡砸吧出不对劲来了,依旧优雅地说:“也许知道咱们一中的孩子会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我们学校连只鸭子都没有,你们居然有猪!吃独食还想当对社会有用的人?”周争渡怒道:“莫不是要做对社会有副作用的人吧!”
老蔡气笑了说:“你怎么能嫉妒一头猪呢,又不是我找他要的,是他非要给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