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好。”
  胤禟眉宇间是松不开的担忧,他走进去,抬手敲门,笃!笃!笃!
  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直接推开门,满是药味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
  胤禩呆呆的抱着牌位坐在地上靠着床榻,他的眼睛哭的甚至快要睁不开了,衣裳已经几日未换,全是药的味道,从未如此狼狈过,犹如一个乞丐。
  胤禩独自一人在这住了半个月,他不愿意见自己的福晋,他觉得福晋去看过额娘就应当能猜出额娘的想法,却不告诉他,无非也是乐见额娘死去,他暂时没法面对福晋。
  胤禟一看他这样就红了眼睛,赶紧上前把人拉拽起来扶到床上,“八哥,你这样颓废下去,良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稳的。”
  胤禩声音暗哑,嗓子艰难的发出声来,“安稳?额娘还能有安稳吗?”
  人啊,不能太聪明,若是不聪明,胤禩就不会发现良妃是故意折腾自己把自己生生熬死的。
  能够进太医院做事太医没有一个是废物,一搭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人都得懂事,只能是闭紧嘴巴不出声,不出声就不会出错。
  良妃如愿以偿的死了,甚至还能够因为死了,皇上追封了一个妃位,八阿哥的贝勒爵位恢复,这是赚了啊。
  只有胤禩不这样想,如果他的起复需要额娘用命铺路,那么他这么多年的谨小慎微又有何意义呢,他算什么东西!
  额娘没因为他过任何好日子,即使前几年他风光的时候,额娘也为了叫大哥信任他,对着惠妃公^_^恭恭敬敬。
  他手里紧紧抱着牌位,嗓子刺痛干涩,他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压在心里的话,“我怎堪为人子……”
  他蜷缩着躺在床上,胤禟就蹲在床边看着他,听到这句话,眼泪猛的涌出,“八哥……”
  “八哥,你……”
  “我竟然是如此的可悲可笑……”
  胤禟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眼泪砸在地上,为何要这么对待八哥啊,难道当皇帝就能如此随意吗?
  他心中不敢说出的那个怨恨的人,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那个人究竟有多冷酷
  但是第二天侍卫带来的消息就叫他明白,那是皇上,不是他们的父亲。
  侍卫低下头拱手,几乎不敢看定亲王的眼睛,“皇上说,御驾即将回宫,命八贝勒即可出宫。”
  胤禟难以置信,而最先出声的却是胤祉,他讶异问道:“老八病的起不来身体,哪能随意挪动!”
  侍卫一咬牙,直接跪下了,“爷,你别为难小的们。”
  胤禟眼中带泪,握紧拳头,“八哥病的这样重,轻易移动,出了事情怎么办!”
  侍卫砰的磕了一个想响头,这是皇上的吩咐,绝无转囿的余地。
  听到这件事的皇子们浑身发冷,那种冰冷的恐惧压都压不下,皇父如此无情,谁能够坦然面对的!
  这还没完,或许是觉得这句话太冰冷,随后又有太监过来传皇上的话。
  “皇上说,八阿哥病的沉重,若移回家中,断不可推诿是朕令其回家。”
  这话怎么说呢,朕嫌弃他生病晦气,赶紧在朕回家之前挪出去,但是他挪出去,不能说是我让挪的。
  在场的皇子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胤禟和胤俄,以及赶过来的十二和十五。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其中几位甚至是敌非友。
  但是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想法,这样也配做父亲?
  人一走,胤禟抬脚就踹翻了花盆,狠狠跺脚碾碎花瓣。
  十五原本跟几个哥哥都不算亲近,这这时候也突然红了眼眶压抑着抽泣起来。
  胤禟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皇阿玛再不退位,他们兄弟几个真的会被逼疯的!
  第127章 我可以说话了
  人是血肉之躯,所有的情都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有时候比起失望,恐惧也是一种动力。
  胤礽被复立之后,从未有一日睡的安生,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位置还能做多久,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绝不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比起他还留存几分的小心,太子妃瓜尔佳氏这个一贯温婉大方的女子反而是更加激进的那个。
  太子妃嫁入皇室这么多年第一次密切的联系瓜尔佳氏的族人,她几乎是用尽手段的叫有用的人站在太子身后。
  毓庆宫。
  灯火下的身影纤细瘦弱,手腕的骨头瘦的凸起,胤礽出神的看着太子妃的背影,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中。
  “子舒,是我带累了你。”他愧疚的看着她
  太子妃回过头,倒映在她眼中的是一个不再骄傲的太子,他尖锐却又平和,她微微笑了一下。
  “说这些做什么,夫妻不就是要互相亏欠。”
  太子苦笑道:“可是,你从不欠我什么,倒是我,一直亏欠你。”
  太子妃站起身,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那你以后可要补偿我。”
  曾经的太子是喜欢去那些格格院子里的,因为在外面太累了,他需要轻松一点的休息,而很多时候太子妃若是没什么事情同他讲也是赞同他过去的,总紧绷着不是好事。
  太子妃认为人都是有自己的职责,她的职责是做好一个储君的妻子,替他打理好宗室关系,抓住宫里面的事务,她也很忙,忙到她也不想在疲惫之后还要打起精神给太子放松精神。
  夫妻两个不是传统的恩爱夫妻,但是他们足够尊重彼此,要太子妃来评价,她觉得胤礽是个顶好的夫婿,尊重妻子,爱护孩子,对女儿也很喜欢,看看毓庆宫里面的妾侍,即使是生了好几个儿子的李佳氏在太子妃面前也是十分恭敬的。
  胤礽表现出的态度很明显,他不需要妾侍和他有任何精神上的交流,长的漂亮一点说话好听一点,不闹人就足够了。
  巧了,这样也是太子妃对小妾的要求。
  不过自从胤礽复立之后,他便不再进别人的院子了,除去自己在书房睡的时间门省剩下的时间门全是在太子妃的房间门留宿。
  不为别的,他睡不着……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可是他得强迫自己睡,因为第二日还要出去处理政事。
  他知道太子妃也难以入睡,当他深夜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时候,太子妃几乎是同样的姿势在想事情
  他伸出手轻轻拍着太子妃的后背,她瘦弱的骨头都有些咯人了,胤礽喃喃道:“快了快了。”
  太子妃并没有睡着,她清醒着,她知道太子心疼她身体,可是太子自己没发现,他也瘦的吓人,瘦的脸颊上都有了阴影。
  ……
  胤禟掰着手指头数着太子那边有多少人。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的念头不能起,一起来就完蛋,几乎每天都能想到。
  他自己是不够做他想的事情,他能够不用兵符就调动的军队都不在京城,他没法做什么。
  可是唯独有一个人可以,太子。
  太子复立之后势力急剧攀升,朝臣们怎么想都觉得太子地位稳固,于是蜂拥而至。
  这世上难道会有二废的太子?绝无可能,除非是皇上疯了!
  胤禟数着能够用得上的人手,首先是他这里的,能够信任的几个手下的佐领,包衣骁骑营安插的人手,工部原本的旧部,还有他岳父李煦。
  太子那里则是人多势众,九门提督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甚至是太监总管梁九功,再加上他老岳父李煦是户部尚书,这不是控制的妥妥的。
  胤俄和他都挂在理藩院,这方面也是控制住了。
  还有八哥,他觉得若是有那么一天,八哥不会拒绝,八哥哪里有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等,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八哥似乎不能像太子一样完全控制手下的人。
  胤禟心里的事情瞒着谁都不会瞒着李星晚的,在他说完之后,李星晚沉默许久。
  李星晚心里想了许多许多,最后一一消散,她最终说的是,“这事不能叫我爹知道。”
  胤禟纳闷,“为什么?”
  他最是敏锐不过,他是能感受到他这位号称只忠心皇阿玛的岳父心里是更倾向于太子登基。
  李星晚转过头,神色认真告诉他,“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但是我比你了解我爹,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是个很传统的读书人,他喜欢太子不仅是因为太子政见,还因为太子的身份。”
  太子是嫡子,他是汉人所推崇的那种宗法继承方式下最好的选择。
  只要是太子上位,那么满汉融合才不会是一句空话,那代表是皇室和朝朝廷认可的是汉族的执政方式,李煦再如何也是一个汉人,他本能的就会选择合适的立场。
  相对的李煦最反对的是八阿哥上位,看看八阿哥身后的支持者吧,满洲军功贵族占了大多数,八阿哥确实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可是八阿哥若是上位,他好说话,他是听谁的呢?
  但即使李煦有着这么多的小心思,甚至于是将自己最欣赏的后辈推送到太子身边,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忠于康熙。
  李星晚道:“我爹的忠心比你想的的还要多,咱们确实是觉得老爷子对不起咱们,心里存着怨呢。但是我爹不是,老爷子再如何,这么多年他们君臣之间门老爷子做的挺好了。”
  胤禟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随即又挑挑拣拣,将心里面的名单上又划掉许多人,他琢磨着,他德等一个机会,而老爷子会给他这个机会。
  康熙四十九年,太子党托合齐被下狱,罪名是结党营私,结的太子的党,营的是太子的私。
  托托合齐甚至没等到一点像样的审讯,他只是接到了圣旨。
  “托合齐赐死,挫骨扬灰。”
  刚刚进来甚至还穿着雪白的单衣的托合齐浑身一震,他缓缓跪下,“臣接旨。”
  托合奇不知道的是,同时有几道命令也在飞快的传达,齐世武铁钉钉墙,耿额绞刑,梁九功暴毙,统统都是太子党的人,统统都是托合齐牵线之下汇集的太子党人。
  天空中圆月高悬,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是节日气氛并不浓厚,皇上几乎是在一天之内连下多道圣旨以雷霆手段处理太子的人。
  月亮下的一切都很奇妙,托合齐在看到乾清宫的灯光的那一刻还在恍惚。
  两个时辰之前,他还在牢房里接了皇上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圣旨,而现在他提着剑站在乾清宫外。
  宫殿里悠扬的乐曲掩盖了外面的声响,盔甲之间门碰撞的声音让人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中秋节的宫宴难得能用冷清来形容,得到允许进入乾清宫的大臣很少,宗室来的人也少,皇子们也不齐全,宫妃们也没个笑模样。
  皇上一天只内杀了那么多的人,谁还能笑出来啊,能笑出来的只有皇上自己了。
  康熙垂眸看着下方端正坐着的众人,举起酒杯道:“如此中秋佳节,朕同诸位共同庆贺。”
  哗啦哗啦,下方的人纷纷站起来,端着酒杯,齐声道:“皇上万福!”
  胤礽没有站起来,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在站起来的所有人中他最显眼,可是没几个人敢看他。
  似乎大家都预见了那个结局,中秋之后,太子会再次被废。
  康熙神色也很平静,他几乎没有了上次废太子之前的愤怒,似乎能够很好消化这种悲伤,于是他冷静的看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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