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娘,娘。”
  奶声奶气的童音。
  是谁在说话?
  她纳闷着四下望去,荒野之中还是只有她一人。
  “娘,娘,我在这里。”
  是小幼苗在说话。
  她蹲下,感觉这么一会的功夫小叶子似乎长大了一些。她心下一动,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小幼苗。
  这时眼前一花,小幼苗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可爱小婴儿!
  “夫君,你快来看…”
  她喊着,蓦地睁开眼。
  悬在她上方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娘子,你让我看什么?”
  她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撩起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的肚子。
  “你看。”
  一大清早的,正是热血复活之时。谢弗看着那一抹如雪的白,眸色瞬间起了变化,幽幽暗暗似有火光在其中涌现。
  娘子有所求,身为夫君的他必有所应。
  他身体一沉,压了下去。
  隐素下意识推他,“别压着了。”
  “娘子,你不是想…”
  “我想什么想,我最近都不会想了。”
  气氛一变,阴沉如风雨欲来。
  “你最近也不要想,想也没用。”
  隐素话音一落,感觉帐中像是被乌云压顶,阴沉沉的让人喘不上气。她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看着某人又要发疯,她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还起了捉弄之心。
  “为什么?”男人压抑的声音,听来让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呢?
  隐素想,可能是因为她做梦很灵吧。
  所以刚才那个梦,她觉得极有可能是胎梦。
  她俏皮一笑,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因为我这里可能有人了。”
  第92章 被人哄
  谢弗怔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隐素的肚子, 镜湖般的眸中仿佛瞬间升起密密蒙蒙的雾,氤氲着从未有过的迷茫。
  隐素与他相识至今,见过他的道貌岸然, 也知道他的阴戾疯狂。他若么是平静温润的, 若么是嗜杀狠辣的,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发呆发痴。
  “有人了?”他的声音极低,大掌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是有孩子了吗?”
  “还不确定。”
  隐素嘴上说不确定, 但心里的预感很强烈。预感这东西没什么依据, 但有时候却又特别准。好比现在她不仅能感觉到肚子时有一个小生命,且似乎还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生命力。
  四目相对, 她分明看到谢弗眼中的不安。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 难得这世上还有让疯子紧张的事。
  “不用紧张,顺其自然即可。”
  “嗯。”
  夫妻俩收拾妥当后,一起去给谢夫人请安。
  他们到正院时,谢夫人已读完佛经。
  石娘见他们进院,赶紧吩咐下人传早饭。因着是谢夫人的斋戒日,早饭清淡且素,不过是清粥小菜配葱花饼。
  府中的厨子极擅长烹制素菜, 哪怕是几样小菜也都十分爽口,配着火候刚好的碧粳米熬煮出来的粥和葱香四溢的葱花饼,再是合适不过。
  隐素胃口大,引得谢夫人也多喝了半碗粥。
  吃完饭, 谢弗要去刑部上差。
  临行前,他多看了隐素好几眼。
  隐素送到出了正院,他便不再主送。而是皱了皱好看的眉, 望着已经有些败落的莲叶,神情间是从未有过的犹豫与踌躇。
  这样的他, 隐素还是第一次见。
  这男人是在担心吗?
  “不用担心,春花秋实自有规律。”
  逐渐败落的莲叶有的已经卷起枯黄的叶边,那些饱满的莲蓬也变得发干发黑,再出不复盛夏时鲜绿可爱的样子。
  良久,谢弗好看的眉慢慢舒展。
  两人一深绿一雪白,加之各自出众的容貌,远远瞧着像是将人带进繁荣的盛夏,仿佛又见那碧叶如玉盘,雪莲比佛花的景象。
  “这两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谢夫人望过来,满含笑意地感慨。
  石娘的眼睛里也全是笑意,道:“世子爷本就是京中世家公子的头一份,少夫人的容貌也是常人难以企及。奴婢这心里总想着,日后他们生的孩子该有多好看。”
  谢夫人闻言,眼前一亮。
  ……
  穆国公府家大业大,好几代的积累之下,便是京里京外的铺子都有几十间。隐素已经理清了所有的账目,又对了一遍。
  这一对之下发现有些铺子盈利有淡旺年,有的逐年增多的,有的是一年不如一年,还有的几十年如一日。
  有淡旺年的不奇怪,增多和减少的也不奇怪,怪就怪那些没有淡旺不多不少,一直保持不变的。
  比如说城南的一家布料铺子。
  世家贵胄居城北,普通百姓住城西。城东是小官富商,而城南则是新贵们最喜欢的居住之地,近年来日渐繁华。
  那铺子位置不错,按理来说生意应该是越来越好,没道理几十年来的盈利不增也不减,年年交上来的银子都差不多。
  她心知必有蹊跷,问过谢夫人之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那铺子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林氏的儿子。
  上回林氏在国公府没有讨到好,被穆国公亲自下令送走,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没了动静。她差点把这家人给忘了,没想到又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既然如此,她少不得要去看一看。
  城南有许多后起之秀,官员如此,铺子酒楼亦是如此。然而后起之秀再多,早就占着的好位置却是不多。便是从一个路人的角度来看,那衣料铺的位置也是好得不能再好。
  居于最为繁华中心的位置,门面大且气派,放眼望去俨然是两边最大的一间。她去的时候,铺子里应是来了一批新料子,选料子的客人不少。
  张家的儿子不在,铺子里只有账房小二等人。
  她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听着客人们的议论声。
  “这料子怎么又涨价了?”有人抱怨道。
  另一人说:“一样的料子,这家比前面那家要贵上十二文钱一尺呢。”
  这两人衣着普通,说的也是寻常的棉布。寻常的棉布都涨了价,那些绸啊缎的也贵了许多。有的一尺贵出十几文,有的甚至贵出几十文,贵到翻倍的更是比比皆是。
  饶是如此,铺子里的客人还是越来越多。客人们挑好布料结账之后,便有人将她们的名字住址登记下来。
  初时隐素还以为登记是为方便将布料给她们送上门,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带走的客人也会登记姓名住址。
  她装作买布的客人,挑了两匹中等的料子结账。
  结账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算盘拨得那叫一个溜,旁边登记的是一个眼睛快要长在天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势利肉眼可见,听到花钱不多的客人,眼珠子都不往下转。若是花钱多的客人,他才会正眼看人。
  隐素花的钱不多也不少,自然是没有得到年轻人的正眼相看。
  “夫家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他不耐烦地发问。
  “这位小哥,我家是新搬来的,有些规矩还不太懂,不知登记这些是作何用处?”
  “你…”年轻人眼睛往下瞄了一下,徒然发亮。
  隐素的相貌摆在那里,看得年轻人是面红心跳,当下不知热情了多少倍。在对方的解释之后,隐素总算是知道之所以登记的原因。
  原来是变相的收保护费!
  但凡是铺子里消费过的客人,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他们可以帮上一把。至于如何帮怎么帮,视客人们的消费记录和金额而定。他们打的是穆国公府的旗号,美其名曰街坊之间相互照应,实际上就是为了谋取私利。
  之所以这些年都没有捅出去的原因,是因为能这样寻求保护的都不可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再加上张家还有一个儿子在衙门当捕快,一般的小事大多都能摆平。
  她编了一个身份,说自己一家人刚进京暂时还住在官府集院,正准备买宅子定居,待定居之后再来告之住址。
  一出铺子,她脸就冷了。
  这时林氏在儿孙们的拥簇下往铺子而来,张家的两个孙媳妇有说有笑,谈论的都是等会该选什么料子的事。
  张家人过来时,隐素避了避。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进到铺子,不多会就传来张家儿媳妇让小二把最好的料子拿出来的声音,以前客人们对林氏不断的恭维声。
  那一声声的老夫人,不知情的还当林氏是铺子的东家亲娘。
  张家人都挑到了满意的料子,拢共有好一大堆。张家媳妇像东家夫人一样吩咐小二派人送去张家,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账房算账的声音。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迎面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走进来。
  因着多少带着点暗访查店的意思,隐素今日的穿着打扮都极其普通。然而她那一张脸太过出众,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氏一直以为是隐素坏了自己的好事,挡了自家的富贵前程。眼下看到隐素突然出现在铺子里,心生不好的同时又带出几分恼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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