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她拿起联络器:“特动组03呼叫联络部,这帮孙子都躲在地下不肯出来,易队麻烦你跟宗校长讲一声,问问能不能来一发毛熊那边刚送来的玩意儿?”
  “联络部收到。”
  宫明叹气:“可惜了,那些武器连我们技术部的人都没资格上手,只有漠大的校领导和几位院士才有资格进入发射地点。”
  “还有谷梁,你别忘了他,”金萱说着,突然疑惑道,“对了,城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好像是和易言一起回学校了,”宫明说,“宗校长这次气得不轻,而且指挥部那边也担心再出什么变故,觉得他在城里呆太久会不安全。”
  “那倒是,这边有我们就行了。”
  金萱也同意指挥部的做法。虽然他们料到了堕落法师们的反扑力度会很大,但是真发生在了现实中,还是有种恨不得把这帮混蛋大卸八块的冲动。
  这段时间因此而受伤的人,可都是他们的同学和战友啊!
  宫明见金萱的情绪有些过分激动,忍不住缓声问道:“你还好吗?之后可以去我那里坐一坐,距离上次给你做心理疏导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当初那批护送谷梁一回学校的特动组成员,在基地复活之后都接受了他的心理辅导,并且不止一次。
  身为心理学博士,宫明很清楚体验一次死亡的过程对于一个人心理的改变究竟有多大。
  尽管特动组为了消除谷梁一的共感,复活时采取的是最干脆利落的方式,但几个月前还是普通学生的他们,如果没有专业人士帮助的话,积攒的心理压力肯定会逐渐将他们压垮。
  这也是为什么,刚加入特动组时金萱连开.枪都会犹豫,现在却能冷酷地直接下令轰炸堕落法师们的老巢了。
  ——这就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
  “我挺好的,就是这两天被这帮混蛋烦得实在恼火,到处当救火队员,”金萱揉了揉太阳穴,“要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就最好了。”
  “放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易言的声音从联络器里传来,金萱眼前一亮:“怎么样易队,宗校长同意了吗?”
  “他批准了,你们先往后撤一公里,把附近全部清空。”
  金萱握拳:“yes!”
  她立刻举起右手:“同志们,收工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了!”
  她这句话还特意是用安斯艾尔大陆的通用语言喊的,躲在地窖里神经紧绷的堕落法师们正打算拼死一搏,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禁一怔——
  这帮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居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吗?
  领头的法师怀疑有诈,他派了一个团队里最弱的法师出去打探情况,那名法师虽然万般不情愿,但畏惧于头领的威胁,还是战战兢兢地出了地窖,来到了被火箭.炮轰开的大门外,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着。
  外面的街道上空荡荡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真的全走了?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但视野中的画面依旧毫无变化。
  在短暂的大脑发懵后,那名法师顿时狂喜地奔回地窖报告:“走了!那群魔鬼真的走了!”
  在他们看来,特动组的成员个个手握眨眼间夺人性命的恐怖机关,又悍不畏死,简直比魔神的亡灵军团还要恐怖。
  本来一群人都以为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打着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拉几个垫背的最坏想法,但是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被劫后余生的激动冲昏了神智,虽然暂时还是不敢离开地窖,但喜悦已经在密闭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本来堕落法师就是一群不择手段的恶徒,绝望之际走投无路的时候倒也罢了,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不能干?
  领头的甚至开始幻想起了是不是魔神打算招安他们,并且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他们人数也不少,而且全都是实力不虚的法师。
  又等了几分钟,他终于决定带着人离开地窖。
  这回他是打头的第一个,在爬出地窖的过程中,领头的连谈判时要提的条件都想好了,但就在这时,直觉突然令他猛地抬头望向了天空——
  白昼苍穹之下,一道火流星从天而降。
  他僵在了原地。
  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在生命最后的数秒时间中,那仿佛能净化一切罪恶的刺目白光,便是这群无恶不作的堕落法师们看到的最后景象了。
  “主啊,我……”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响彻全城!
  “轰——!!!”
  烟尘腾空而起,爆炸的冲击波持续的时间远超普通武器,就连身在一公里外的金萱他们也感受到了剧烈的震颤。
  “这次才是真的收工了。”
  金萱举着望远镜,满意地勾起唇。
  这枚导.弹是直接从漠大校区内发射.的温压.弹,作为白头鹰国在云爆.弹基础上研制发展而成的新型武器,它又被称为“亚核.武器”、“最廉价的核.武”,光从名字上就能感受到它的威力了。
  这种武器专门针对隐蔽在地下或洞穴内的各种目标,爆轰时会产生较高的温度和压力,冲击波作用时间长、威力大,对付这群呆在地窖里的老鼠,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通过联络部内谷梁一的视角看到爆炸现场的监控视频后,指挥部内的白头鹰国领导却一直抱臂坐在位置上,面沉如水地盯着大屏幕,脸上丝毫没有半点高兴的意味。
  陆朗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摆出这种脸色——
  任谁看到自家的招牌被人拿走复刻了之后威力还远胜原版,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
  但谁叫毛熊国打死不承认呢?
  他旁边的毛熊国负责人乐呵呵的,还顺手打开了一罐快乐水代替伏特加庆祝:“为了全人类的胜利干杯,乌拉!”
  白头鹰国的领导差点没被他气出脑溢血来。
  陆朗默默地拿起了保温杯。
  反正这玩意儿上三常家里都藏着不少,大哥不说二哥,趁着有毛熊替他们吸引注意力,他还是多喝点枸杞水养养生吧。
  “我收回之前的话,”谷梁幽在意识内阴恻恻地对主人格说道,“这群堕落法师的胆子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谷梁一的脸色也很冷,他踌躇再三,余y an数还是向宗秦远提出了一个建议:“宗校长,为了以防万一,我想把城里剩下的堕落法师都刻上死囚奴的烙印。”
  就算他心软,那也不是对于一群按照法律足够死刑八百遍的败类人渣,谷梁一冷冷地想,这些混蛋干的事情都足够他们死上八百回了。
  宗秦远一愣。
  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联络器内的金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立马兴奋道:“对啊,这办法好!宗校长,需要我带人把他们逮起来吗?”
  “不行,”易言却突然出声道,“我们对诅咒这一块还不太了解,万一出现反诅咒伤害到施咒者的情况怎么办?”
  宗秦远思考片刻,也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对,涉及到谷梁同学的安全,这块还是要慎重一些。虽然麻烦了点,不过既然城内的监控都已经装上了,最刺头的几个也都没了,接下来那帮堕落法师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等离开了联络部,谷梁一沉默地走在校园里,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跟在他后面的易言:“你刚才不同意我的建议,真的只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易言猛地停下脚步,双眸微微睁大地看着他。
  显然,他也没想到谷梁一会突然对他说话,毕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私底下交流过了。
  自那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微妙。
  除了需要合作的时候会公事公办地说上几句话,其他几乎没有任何私底下的沟通,甚至变得比前段时间谷梁幽刚刚苏醒时还要疏远。
  易言也没有再冲动地拦住他,说些什么“不要躲着我”的话,青年只是遵循着指挥部的决定,在没有训练的时候就默默跟在他身后贴身保护。
  虽然自从幽带着魔神力量一同苏醒后,谷梁一也不再需要易言的保护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格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抗拒,也没有向指挥部打申请,反正就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着生活,权当白天多了个小尾巴。
  “我……”
  猝不及防之下,易言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向面前的人吐露出心声。
  难道要他告诉谷梁,除了担心对方的安危之外,还有自己内心偏执的独占欲作祟,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不祥的诅咒烙印,他也完全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带着凉意的风吹拂过校园,道路上,行道树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
  “我已经关掉了直播,”他抿了抿唇,忽然移开视线,声音淡淡地说道,“如果想说什么的话,你大可以直说。”
  易言攥紧了五指,他望着谷梁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分辨不清正在对自己说话的究竟是哪个人格了。
  每次谷梁人格转换的时候,易言都能很清晰地辨别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可在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在地下室内鼓起勇气挡住监控,一边害怕到抹眼泪一边蹲下身给自己松绑的少年。
  这段时间易言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到底对谷梁是什么样的感情,又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和旁人不一样的感觉的。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或许在看到少年红着眼睛抬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他这辈子,就已经再也没办法放手了。
  易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望着微微蹙眉望着自己的黑发青年,眼中不禁浮现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承认,”他说,“我确实有私心。”
  易言突然变得这么坦诚,反倒让谷梁一有些不适应了,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让谷梁幽出来解决问题,毕竟是他刚才撺掇自己的。
  谷梁幽却耍赖道:“我是打算让他尴尬,谁知道这人脸皮这么厚?他居然承认了!”
  “幽你不能这样!自己坑自己算什么本事?”
  谷梁一欲哭无泪。
  他避开易言直勾勾的目光,退后半步,正准备飞快地离开,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只从草丛里窜出来的狸花猫。
  谷梁猫仰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猫眼蹲在他后面,正满心期待地等着这位敬职敬业的铲屎官给自己撸毛——说来也巧,自从谷梁一登记养了它,一人一猫基本上每天都会在学校里碰见。
  易言下意识喊道:“小心!”
  被压到的谷梁猫发出一声愤怒的喵叫,而被它绊倒的谷梁一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叹了口气,扶正眼镜,一脸无奈地看着谷梁猫在给了自己一爪子后,立刻窜进草丛里没了踪影。
  “小没良心的。”他嘟囔了一句。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是易言的。
  谷梁一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手递给了对方。
  易言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替他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黑发青年先是身体一僵,随后立马挣开他的手,红着耳根大步离开了。
  望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易言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快也跟了上去。
  *
  莫顿城外。
  在城主死后,唯一一名得以及时离开要塞的“幸运儿”,便是那个花重金拍卖下热武器之耻的冤大头诱饵了。
  他带着全部家当——也就是那把破烂自制土枪,连夜离开了那座魔窟,等跑出好几公里、再也看不到那些“夜空中最亮的星”之后,那颗一直疯狂跳动的惶恐心脏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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