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他不要面对这个阴阳怪气,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黎明一样的叔叔!
  救命,鸣西!请不要怪我!
  空潋差点儿笑出了声,这个场景,好像当爹的要打儿子,怂的不行的儿子躲到了母亲身后寻求保护啊。
  柳境就是要打儿子的爹,他自己是为儿子撑起避风港的母亲,超过宵禁时间回家的柳得舟就是即将挨打的儿子。
  哈哈。
  咳……
  空潋收了收抵在喉咙里的笑意,抬头直视柳境那双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灼热爱意的眼睛,回答道:“玩得很开心,让您久等了,柳先生。”
  这一声柳先生叫得婉转动听,听得柳境一颗鼓噪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也安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柳得舟: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出去。
  第四十四章 我是借住好心同学家的小绿茶6
  柳境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清晨醒来时,他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梦里的每一分美好。
  而柳得舟却觉得自己的噩梦来到了现实,虽然他昨天晚上就有了“明天我肯定要完蛋”的预感, 但是——
  “叔叔!我才二十一岁啊!我不要现在就去公司实习!”柳得舟挥舞着筷子抗议,“而且我是文学系的,我学的不是金融, 专业都不对口好吗!”
  柳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的侄子立刻怂唧唧地缩了回去。要不是顾忌着坐在旁边的青年还看着, 不想给喜欢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现在已经抽出皮带直接上手揍了。
  小兔崽子,果然和他爹说的一样, 不打不成器!
  不说帮叔叔一把, 还整天净想着给他拖后腿!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小混蛋在想什么,他除了年纪稍微大了一点, 哪里不好了?况且年龄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大了一点而已, 他以后会加倍锻炼的,绝不会英年早逝。
  虽然很想直接拎着这个小混蛋的衣领子把人丢出去,但是坐在他左手边的青年向他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柳境不得不按耐着蹭蹭往上冒的火气说:“你在文学上根本就没有天分, 当初报这个系也是和你爸置气。你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是有底子的,去公司实习一段时间,之后我亲自教你,不怕你学不会。”
  这要是还学不会, 呵, 上皮带抽他!
  眼看叔叔连自己的老底都掀了, 柳得舟深知这一波他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躺平任由宰割,于是整个人都焉哒哒的提不起精神,求救的眼神不要钱似的往好友那里飞。
  鸣西,救救我救救我!
  接收到求救信号的空潋很不厚道地想笑,知道世界走向又洞若观火的他自然比柳境这个叔叔还要更了解柳得舟适合什么。
  他的确不适合文学系,每一次考试都是中上游,不低不高,不像他在高中的时候那样拔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些文字太多了,他看久了头就疼,就别提去共情啊理解什么的,能生硬地背下来就不错了。
  所以这一次,空潋现在柳境这一边:“得舟,我觉得你叔叔说的对,你的确不适合文学系。而且我之前就发现了,你对数字更感兴趣,也更敏感。如果你真的是像柳先生说的那样,选择文学系是为了和家长赌气,我还是建议你,趁着现在还早,还只是大二上学期,你可以考虑一下转系。不要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就把自己的未来堵上去,你自己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去过的。”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还带着点淡淡的茶味,他也是时刻不忘保持人设了。
  柳得舟嘟着嘴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去戳盘子里的荷包蛋。
  他知道叔叔和好友说的对,也是为了他好,但是……他就是不想去嘛,总感觉去了就出不来了。
  空潋劝慰柳得舟的一番话就像是夏天的冷饮一样,刷的一下浇灭了柳境心里的火气,他现在心情愉快极了,也不幼稚地和自己添乱的侄子置气了:“你自己考虑吧,就像鸣西说的,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对你自己负责。”
  柳得舟看了看一心为自己好的好友,又看了看也是为自己好,但一定夹杂了私心的叔叔,他认命地叹气:“好吧,我去公司实习,我也会认真考虑的。”
  空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看得柳境又开始在心里对自己的侄子吃起醋来了。
  一看叔叔不高兴了,柳得舟就突然big胆地开心了起来。
  哼哼,让你把我支开!
  看看,鸣西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空潋用余光将叔侄俩的表情和反应收入眼底,感情真好啊,都一样可乐。
  早餐刚结束,管家就走了进来,说:“先生,新峭少爷来了,说是昨天说好了来找小少爷玩的。”
  来的好心急啊,空潋面上不显,露出恰到好处的旁观表情。
  柳得舟生怕叔叔开口直接把人轰出去,他连忙说:“对对对,我昨天和三哥约好的,他来找我玩!”
  柳境看着他,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这个侄子哪里都好,就是唯独缺那么一点心眼,抓住了这一点简直不要太好骗。
  他就是觉得一家人为了那点东西争来斗去的烦得要命,所以才不让这些小辈凑到他面前来,结果这小混蛋不仅把鸣西带出去那么晚才回来,还给他带回来一个一看就不是来找人玩的小辈。
  呵,很可以啊,柳得舟。
  不过柳境转念又想,反正迟早都是要来这么一遭的,再加上这个小混蛋一心想给他添乱,丢去公司也不保险,不如多来一个人牵制牵制他。
  良性竞争嘛,忙着忙着,他就回不了家了。
  公司的员工宿舍还是很舒服的,比大学宿舍还要好一些,得舟一定待得惯。
  这样想着,柳境示意管家把人带进来。
  欣喜不已的柳新峭刚一进门,想了一路的问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二叔大手一挥,让和他前后脚来的赵特助一手拎一个带去了公司。
  美曰其名:实习。
  柳新峭:?
  两个小的一走,家里瞬间就安静了很多,柳境只觉得温馨极了,现在就只有他和鸣西两个人。
  很好,这样青年就不会再去看除他以外的人了。
  柳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占有欲会这么强烈,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的侄子吃起醋来。他平时是冷静到了极致,也理智到了极致的那种人,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够牵动他的情绪,除了他想要等待的那个人以外。
  然而这种感觉也是在某一天忽然就出现了的,他确定,又不确定。
  他确定自己是要等待一个人的到来的,但他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的等到这个人。
  这样的确定又不确定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以至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一直在等待的人,他心底那股危险的感情就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让他几乎藏也藏不住。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青年本来就好看得要紧,柳境更是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合自己的心意,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要一看到这个人,他强压在心里的情绪和欲·望就开始蠢蠢欲动。
  ‘想要拥抱他。’
  ‘想要亲吻他。’
  ‘想要告诉他我爱你。’
  而青年向他投来的每一个眼神,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感到欣喜愉悦,他的一切情绪和感情仿佛都被对方完全操控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们就应该是一对,他们就应该是爱人。
  有一个声音在他们那晚第一次对视起,就一直在他心底不断地呢喃着:
  这就是他的爱人。
  ——你是我的。
  他的占有欲开始勃发,如同烧不尽的野草一样,飞快地铺满了心房。
  于是他幼稚地和自己的侄子吃起了醋。
  这也就是他侄子了,要是换了其他人,柳境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会干些什么,总之很危险就是了。
  柳境忽然惶恐起来,和这样的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青年会觉得他很危险吗?
  没有。
  黑发青年看的眼神里没有恐惧,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如同温柔的春风一样抚平了他的惶恐,又像最光可鉴人的镜子一样照出了他极力想要隐藏的东西。
  空潋安静坐在那里看着柳境,他知道自家爱人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总是会想很多,在上一个世界里,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和形影不离的陪伴才堪堪将爱人治愈。现在换了一个世界,想必这个甜蜜又苦涩的病症也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他很想抱着他轻声地安慰他、许诺他,但是现在还不行,他突然发现昨晚确定的变数尚有疑点。
  ——柳新峭的态度不对。
  在柳新峭进来以后,空潋一直都在观察他,他见到柳境时的表情、情绪都是很普通的小辈见到了了不起的长辈,有崇拜,有尊敬,也有不甘,唯独没有最重要的算计。
  通过昨晚的观察,空潋可以确定柳新峭拿的是重生剧本,但具体拿的是完整版还是删减版,这就不得而知。
  如果柳新峭真的是那个足以影响到世界走向的变数,那他就不可能是这样一个态度,他没有想要毁灭什么东西的想法,更没有这方面的情绪。
  空潋相信自己的观察能力,以及自己点满的精神力,除了手里多出一个重生剧本以外,柳新峭没有别的问题。
  那么问题又来了,柳新峭为什么会重生呢?
  空潋没有去沟通询问忙得不行的世界意识,他稍微一细想,就知道柳新峭为什么会重生了。
  ——柳新峭是挡箭牌。
  是那个真正被主系统污染的变数的挡箭牌,是用来干扰世界意识的工具人。
  世界意识不能随便干预世界前进和发展,再加上主系统的侵略,祂分身乏术。而等到祂有余力也想要出手干预的时候,那个有了挡箭牌,在前期隐藏了自己的变数已经对命运之子干完了所有不该干的事情。
  为时已晚。
  这叫什么?
  声东击西?
  好家伙,还玩起兵法来了。
  种种思绪只在一瞬间,想明白了真正的变数另有其人,空潋也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爱人。虽然还不能做那些爱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但是多陪陪他总是可以的。
  空潋假装为难地看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的柳境,说:“柳先生,我……我昨天和得舟约好了中午去面试家教,可他现在……”
  他抿了抿嘴唇,显得很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去有点……那个,能不能……”
  “我陪你去!”还没等空潋说完,柳境就迫不及待地抢答。
  等他脱口而出了,他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急了一点,于是他欲盖弥彰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今天不用去公司,在家里坐着也无聊,我陪你一起去,就当是出去走走了。”
  说完,他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又补了一句,“你是得舟的好朋友,我还没有感谢你,在学校的时候对他那么照顾。只是陪你去面试而已,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麻烦我了,你都没有嫌得舟麻烦不是吗?”
  柳境看得明白,青年把他的蠢侄子当弟弟一样对待,只要搬出他的蠢侄子,他的请求陪同就不会被拒绝。
  果然,黑发青年只是垂眸想了一会儿,就微红着脸向他道谢:“那就麻烦您了,柳先生。”
  柳境努力压平想要勾起的嘴角,极力做出一副可靠严肃的样子,但是他满含笑意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好心情:“不麻烦,只要需要,你可以随时找我。”
  他在心底默默地说:还请这样麻烦我一辈子,我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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