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你们要做什么!”这些年,头一次有奴才敢对自己动手,李氏怒不可遏。
那个嬷嬷对她福了礼,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这是主子爷的意思,让侧福晋亲眼看着三阿哥挨完二十大板。”
李氏浑身血液逆流,惊得说不出话来。四爷这次,打弘时板子,诛的是自己的心。
三阿哥已经嚎叫到喉咙嘶哑,泪水模糊了李氏的视线,心里的恨意却愈发清明,此时的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巧盈那个贱婢。
正院。
“等董鄂氏嫁过来后,你多抬举她一些。我之前问过席尔泰,他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弘时做事太没分寸,娶这样一个正妻管着他才好。”四爷眉心紧锁,被三阿哥的荒唐事气得不轻。
“妾身明白。”四福晋道。
董鄂氏的阿玛曾任川陕总督,刚正忠烈,德行兼备,四爷选中他们家,一定是希望董鄂氏嫁进来后能约束弘时,让他的性情有所收敛,往正道上走。
四福晋对即将嫁进来的董鄂氏喟叹不已,三阿哥被李氏惯成了现在不着调的样子,但愿这个董鄂氏是个手腕强硬的,能镇得住三阿哥。
二月,三阿哥和董鄂氏大婚。
成婚当晚,董鄂氏就给三阿哥立下规矩。
三阿哥丝毫没当回事,直到董鄂氏慢悠悠地从自己嫁妆箱子里翻出来一杆长枪,三阿哥才知道自己娶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董鄂氏出身名门,第二天给长辈敬茶的时候一举一动尽显端庄,四爷和四福晋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
如果不是看到大婚第二日的三阿哥是龇牙咧嘴来的,李氏对董鄂氏也挑不出任何错。
成婚几日后,三阿哥再次回到礼部。在董鄂氏跟前吃了不少苦头的三阿哥,再次看到席尔泰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能养出这样凶悍女儿的岳丈也不一定是脾气好的主儿。
席尔泰浑然不知三阿哥的腹诽,仍笑呵呵地打招呼,他一巴掌拍在三阿哥肩头,三阿哥毫无防备坐在了椅子上,下一秒吸着冷气蹭地一下弹起来。
席尔泰疑惑道:“三阿哥怎么了?”
董鄂氏知道自己要出门见人,都是照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抽,尤其是屁股,被她踹了好几脚,他这几天都是趴在床上睡的。
董鄂氏对外的性情是一等一的好,温和大度,和众人都处得来。尤其是董鄂氏的那张脸太有迷惑性,娇小的个子再配上清秀的容貌,任谁看了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己挨揍也只能吃哑巴亏。
三阿哥强撑着,若无其事道:“我没事。”
席尔泰笑了笑,一大早礼部有忙不完的活,他和三阿哥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去忙别的了。
呵呵,他们家席敏从小习武,耍枪的功夫比她几个兄弟都好,这臭小子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疼吧,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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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阿玛说,三阿哥最近在礼部乖得很,董鄂氏放下心来,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给三阿哥做贴身的衣物。
她知道三阿哥素来不稳重,荒唐到惹人嫌,后院还有一个聪明的四弟和得宠的六弟,就连憨厚的五弟都比自家三阿哥更得公婆喜欢。
对三阿哥得像教孩子一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将来他们分出去,只能靠他们自己,董鄂氏并不准备压他一辈子,慢慢地还得想办法劝着三阿哥往正道上走。
三阿哥的那些事,董鄂氏嫁进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不少。
“三阿哥还真是……”陪嫁丫鬟欲言又止,想为董鄂氏抱不平。
董鄂氏穿针引线的速度并没慢下来,她不在意道:“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姐妹嫁进来,阿玛认定了雍亲王,这些事情咱们做不了主,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结果反而是董鄂氏想看到的,三阿哥再怎么荒唐也是天潢贵胄,要不是他理亏在先,自己也不会一进门就掌握了主动权。
三阿哥的嫡母怜爱自己,三阿哥的生母李氏管不到自己院里的事情,自己把握好这个度行事,就算偶尔教训三阿哥一顿,几位主子也选择视而不见。
成婚当晚三阿哥就见识过了自己的脾气,董鄂氏算着,起码三五年内自己院里都不会有侍妾通房,没有四爷和四福晋给他撑腰,借三阿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提纳妾的事。
至于那个叫山青的通房,自己嫁进来前就被三阿哥厌弃了,也是个可怜人。
前儿注意到她穿的袄子都洗到发白了,在这个院子孤零零的根本没人过问,董鄂氏叹了口气,吩咐自己的丫鬟再给她送几匹料子过去。
通房是没有资格给主母请安的,董鄂氏只能偶尔把山青叫过来帮自己做针线活,借着这个名义赏赐东西。
自从董鄂氏进府后,山青俨然成了她的小尾巴,一切以董鄂氏马首是瞻,见到三阿哥像躲瘟神一样避着走。
董鄂氏出手大方,她的吃穿用度比以往都好了不少。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争宠的念头,就想靠着董鄂氏庇护安稳度过余生。
三阿哥的院子不算多大,正屋声音大一点,在后罩房也能听见动静。
一开始山青还担心董鄂氏挨了三阿哥的打,忐忑不安地出门想去看望她,直到看到董鄂氏教训完某人后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散步,山青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一刻,她眼泪不自觉掉下来,若是夫人能早点进门,江碧也不会被三阿哥磋磨到投井自尽了吧。
第63章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十四爷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兵分两路进军西藏。同时,四爷也收到了年羹尧的传来的信。
十四爷有胆识心计,此次到了西宁开始有计划地结交文人之士。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知道十四想有一番作为的四爷心里极其纠结,一方面是为同胞弟弟出众的统帅才能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是十四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个位置不论兄弟只论输赢。
西北用兵是件大事,即便亲兄弟俩的立场不同,四爷也希望胤禵此番能大获全胜,扬清军士气。
他给年羹尧回了一封信,让他全力辅佐胤禵取得驱准保藏之战的胜利。
年若瑶收到的是二嫂觉罗氏写的信,年家二老也就是她的阿玛和额娘不日抵达京城,准备在京城宅子里养老。
觉罗氏已经让人把京城的宅子翻新打扫一遍,后续还要添置什么东西就需要年若瑶这位已经嫁人的姑奶奶帮忙了。
觉罗氏远在四川还要操心京城的事情,年若瑶的大哥和大嫂一家是不管事的,大哥凭借荫封入仕,对当官做宰并不感兴趣,大嫂是出了名的才女,夫妇俩饮酒作诗自不在话下,这种俗事和人情往来就要靠二房的觉罗氏操办。
在知道即将要见到生身父母后,年若瑶扑通扑通的心跳就没停过。
二格格和六阿哥从外面回来,就见到额娘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愣神,脸颊和耳尖通红。
“额娘。”二格格已经懂得了很多病症常识,她伸手贴在年若瑶额头上,担忧地说道:“额娘,你头有些烫。”
两岁的六阿哥懵懂地跟着姐姐把手贴在额娘额头上,语气软软道:“是热的。”
春玉和红泥吓了一跳,要去正院禀报四福晋,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要不是年若瑶及时叫住,红泥已经跑远了。
在现代最常见的发烧,放在清朝可不是件小事。年若瑶再三确定自己不是发烧,众人都投来质疑的眼神。
最后拗不过二格格和六阿哥的央求,红泥去正院找采薇。
二格格这才放心和年若瑶说起今儿在前院都学了什么,她现在已经继承了五阿哥弘昼的优良传统,每天回来就逮着六阿哥教他背诗。六阿哥现在的启蒙全权由自家亲姐姐负责,乐呵乐呵地跟着二格格念。
可能教会别人比自己会更有成就感,以往六阿哥背出一首完整的诗后,二格格笑得比他更开心。
这次,因为担忧额娘,二格格的笑容有些勉强,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连带着六阿哥都黏着自己抱着不愿意撒手,年若瑶看出二格格的忧虑,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一双儿女对自己的依赖程度。
二格格的将来还需要她撑腰,六阿哥还要她护着才能平安长大,自己还有那么多福没享,她一定会保养好身体,争取向王八看齐。
海嬷嬷站在门口等着,红泥腿脚向来利索,路上怕是遇到什么事儿耽搁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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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安居堂守在宋格格身边的嬷嬷来了,说宋格格病重,想请个大夫来瞧瞧。
四爷如今不在府上,嬷嬷只能来请示四福晋。
红泥到正院的时候被小太监拦在门口,见到是年侧福晋身边的人,从廊下走过来一个衣着体面的丫鬟解释道:“今儿采薇姐姐忙得脚不沾地,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
红泥认得这是福晋院里的二等丫鬟莲叶,客气道:“那就劳烦莲叶姐姐了,侧福晋她身体不适,想请个大夫来瞧瞧。”
莲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今天那么不凑巧。
想到年侧福晋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人,莲叶点了点头,“你先回吧,等大夫到了自有人带他去东院。”
察觉到莲叶神色不自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红泥不敢深究,道了谢就离开了。
正屋里,四福晋问起宋格格的情况,嬷嬷恭敬地照实回答。
几句话问下来,四福晋就探清楚了宋氏能活到现在,是四爷默许的,两个嬷嬷守着宋氏几年了也没有磋磨过她。
“我亲自去安居堂看一看。”四福晋道。
自从宋氏被关到那地方后,四福晋再也没见过她。严嬷嬷和采薇对视一眼,都觉得福晋的反应有些不对。
安居堂前年才翻新过,不管从里还是到外都和宋氏原来住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四福晋心中若有所思,四爷对为他生育过子嗣的人还是念旧情的。
宋氏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见到四福晋来了她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虚弱不堪道:“难为福晋跑这一趟,妾身给您添麻烦了。”
四福晋的眼神从头至尾都没从宋格格身上移开过。
跟在福晋身后的严嬷嬷看到宋格格的模样也是一怔,不过几年,宋格格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像一朵即将凋谢枯萎的花。
四福晋脚步一顿,质问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宋格格的?”
“奴才……”
负责看着宋氏的两个嬷嬷心中一紧,她们从来没有苛待过宋格格,可是宋格格从前年开始就这样消瘦,直到现在的皮包骨头。
至于生病的原因,她们也想过,换成谁失宠后一直被关在这种一天见不了几个活人的地方都得发疯,况且也说不准宋格格结了多少仇家,能挺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
这话,两人都不敢说。
采薇已经带着大夫从外面进来,四福晋避到屏风后,等大夫开完方子才从里面出来。采薇把药方递给其中一个嬷嬷,和她一起去给宋格格煎药。
“奴才怀疑宋格格中毒了。”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另一个嬷嬷忍不住开口道。
宅门里面的阴私她接触过不少,宋格格的症状很可能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安居堂有一间小厨房,宋格格每日的饭菜都是这里供应。
四福晋厉声道:“查,一间间屋子搜。”
“是。”
这样一来一回,屋子里只剩下了四福晋和宋格格两人。
四福晋找了把椅子坐下,再不复方才的严厉之色,语气松弛道:“现在没人了,你说吧。”
从始至终,宋格格折腾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为了见到自己。只是她没想到宋格格的手段越来越狠了,竟然能做到给自己下药。
宋格格低声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红晕,乌拉那拉氏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福晋,您还记得弘晖阿哥吗?”
四福晋面色骤冷,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宋氏。
“四爷和您的嫡子,多么聪慧的大阿哥……可惜,被我和李氏联手害死了。”
“那么小的孩子啊,一点病痛就能带走他,福晋您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呢?”
宋格格用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甚至还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