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哦,我妈今天可能有事,不在家,我就回来了。”
  何姐忙道:“那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口面条吃,家里还有新鲜的丝瓜呢,丝瓜肉丝面可以吧?”
  “可以,谢谢何姨!”
  “那你等一会,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何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了碗面条过来,谢芷兰望着面前的面条,心道:还好有奶奶家能住,不然她可真是个爹妈不要的倒霉蛋。
  何姐又把风扇打开,问她道:“你给森哥的信,寄了没?”
  “寄了,昨天就寄了,不知道……”
  俩人正聊着,忽然听到“轰隆”一声,何姐立即站起来往老太太房间里跑,谢芷兰愣了一下,也忙跑了过去,一进房间,就见老太太倒在了地上。
  第259章 损失
  猛然看见奶奶倒在地上,谢芷兰脑子都是懵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前。
  还是何姐快速反应了过来,上前唤了两声“周姨”,见人没有反应,又伸手探了鼻息,见还有气息,不觉松了口气,回头和谢芷兰道:“芷兰你快出去找院子里的警卫员,帮忙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去,快!”
  “哎,好!”
  谢芷兰旋即就转身往外跑,很快带了人过来,俩人又跟着到了协合医院。
  老太太进了抢救室,何姐才想起来,要通知一下谢川岚,毕竟自己只是保姆,芷兰年纪还小,一会要是有什么事儿,还得谢川岚拿主意。
  托来送人的警卫员,帮忙去了一趟谢川岚家传话。
  夜里十点的时候,谢川岚匆匆赶过来,许是传话的人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此时头发有些杂乱,拉着何姐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就要抢救了?”
  何姐道:“我也不知道,我照顾周姨睡下以后,芷兰回来了,就给她下了碗面条,忽然听到房间里‘轰隆’一声,我和芷兰跑进去,就见周姨倒在了地上,当时就不省人事了,请大院里的警卫员同志帮忙,把人送到医院来了。”虽然她在谢家多年,但说白了,和谢家还是雇佣关系,何姐怕不解释清楚,回头谢川岚以为是她没有把老太太照顾好的缘故。
  谢川岚倒没有往何姐不尽责方面想,就是乍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觉得有点突然和难以接受,明明前几天,母亲身体都好了。
  听何姐说完,谢川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猜测道:“大概是想起来做什么,一下子没站稳,希望只是低血糖。”谢川岚没说,如果是脑出血,对母亲这个年龄来说,大概就凶险了。
  又问何姐道:“几点送来的?”
  “八点四十的时候。”
  已经一个小时,医生还没出来,谢川岚已然有不好的预感,缓缓坐在了急诊室外的椅子上。
  谢芷兰小声喊了声:“姑姑!”
  谢川岚见她一脸惶惑,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已经在车上了,明早应该能到。”
  谢川岚和何姐道:“何姐,你先回家,明天早上,芷兰要是没有回去,你就给老太太带一套体面的衣服过来,再给老三的单位打个电话,让他们转告他一声。”
  何姐心里立即就明白过来,轻声问道:“那要给森哥儿打个电话吗?”
  “再等等吧,森哥在部队里也忙得很,”想了一下又道:“还是说一声,就告诉他老太太住院了,让他回来看一下。”万一情况凶险,林森没有及时赶回来,怕是这孩子以后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等何姐走了,谢芷兰怔怔地问谢川岚道:“姑姑,奶奶是很危险了吗?”
  谢川岚安抚她道:“不一定,就是你奶奶年纪大了,我们要多做点准备,你陪姑姑坐一会吧!”虽然是六月,但是医院过道里的风,似乎都带了寒意,让谢川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就是不甚亲近的侄女,也因为彼此身上流淌着部分相似的血液,而倍觉亲近起来。
  谢芷兰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姑姑,我刚想在奶奶这边住下去,我才交了伙食费。”她以为妈妈靠不住,奶奶总是靠得住的,毕竟她是爸爸的女儿,名字最前头是一个“谢”字。
  没有想到,意外来得这样快,忍不住和姑姑道:“我刚好在吃面,何姨说奶奶睡下了,怎么忽然就摔倒了呢?”
  谢川岚拍了拍她后背,“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你奶奶那边,你想住就住,也是你爸的家咱们家孩子不多,森哥儿不会这么计较。”
  谢芷兰低下头,轻声啜泣起来,谢川岚也没有再劝,轻轻地拍着侄女的背,一下一下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侄女,还是在安抚自己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一直到十一点,抢救室的门开了,姑侄俩忙上前问情况,医生轻声道:“是脑出血,虽然送得比较早,但是出血面积大,而且老人家年纪也在那里,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控制住……”
  后面的话,谢川岚已然听不清楚,只看见医生的嘴巴一直在动,她听见自己颤着音问道:“还有多少时候?”
  “大概这俩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川岚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谢芷兰忙弯腰扶她,就听姑姑哽咽道:“前俩天她留我在家里住一晚,我都没遂她的意,才一周的时间啊!”
  “姑,咱们先不哭,奶奶还听得见呢,不要让她担心。”
  谢川岚抹了下眼睛,知道老三没回来,侄女还靠着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强撑着坐到了椅子上,和芷兰道:“芷兰,我缓一缓,我现在腿发软。”
  “姑姑,我陪着你。”
  姑侄俩在老太太病床前坐了半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何姐带了粥和衣服过来,和她们道:“已经打了电话了,方东来接的,说镜清今天上午九点半就到京市,他一会就带司机去接。”
  何姐看着姑侄俩一夜没阖眼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大半,轻声问芷兰道:“医生怎么说?”
  “就这一两天。”
  何姐微微愣了一会,半晌才道:“你们吃点粥吧,还要照顾老太太呢,自个身体得顾好了。”
  谢川岚摇头道:“芷兰吃点吧,我不饿。”
  何姐给俩人一人盛了一碗,递过去道:“都吃点,人是铁饭是钢,这关头你俩可不能倒下。”
  谢川岚接过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十点的时候,谢镜清赶到了医院,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问明了情况,确认真得没法抢救过来,才拖着步子到了病房里,望着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母亲,不觉鼻头发酸,谢芷兰喊了一声:“爸爸!”
  谢镜清摸了摸女儿的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才问道:“通知森哥儿了吗?”
  何姐忙道:“早上给他们部队打了电话,喊森哥儿来接了,说中午就坐车回来。”
  眼看着快到中午,何姐准备回去给他们做饭,谢川岚和芷兰道:“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昨晚熬了一夜,你爸过来了,这边要不到这么多人。”
  谢芷兰忙道:“姑姑,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回去。”
  谢川岚摇头道:“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我再陪陪妈妈。”
  谢芷兰也就没有再劝,跟着何姐一起回去了,一下楼,就被太阳的亮光刺得直流眼泪,但是也正是这样炽热的日光,让她觉得身前与身后,好像有什么完全隔开了一样,她的奶奶可能永远感受不到这样的日光了。
  何姐低头叹道:“老太太也算有福气,临到老,都没有受苦,儿女都赶到了身边。”汉城的孙女,也得见了一面,唯一不放心的,大概是森哥还没成家,但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却不妨听谢芷兰轻声道:“何姨,这下我真没有家了。”
  何姐牵了她手道:“你还照旧住在这边,森哥说给我养老的,你过来住,还和以前一样。”
  谢芷兰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何姐后头,等进了家门,何姐道:“芷兰,我早上烧了两暖瓶热水,你要不洗个澡,再去睡?”
  “嗯,好!”
  何姐转身就去准备午饭。
  医院里头,谢镜清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谢川岚轻声道:“老三,你也不要太伤心,妈最后一点心愿也圆了,你不在这十来天,樊原住院,樊铎匀带着爱立到了京市里来,妈妈见到了她。”
  谢镜清一愣,哑着声音问道:“爱立和铎匀回来了?”
  “嗯,已经走了,你看到报纸了吧?樊原去世了,走之前倒和段沁香划分清楚,离了婚,葬礼结束,爱立他们就回汉城去了。”
  谢川岚又问弟弟道:“要通知慧芳来一趟吗?”
  谢镜清摇头,“不必了,她一向和妈妈俩来往得也不多。”
  谢川岚忽然道:“其实,上周妈妈和我说,她要是早知道你和慧芳会走到这一步,当年就不会硬要你回来,也不会发生卢家的事,你也不会怨她。”
  “没有,我没有怨她,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是我自己对不起爱立的妈妈。”谢镜清说到这里,忽然喉头发紧,眼睛发酸。到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他人生里的一笔糊涂账。
  但是确然他人生的悲剧,不完全是母亲的缘故,他自己也占有很大的责任。
  谢川岚又和他道:“镜清,爱立在汉城,咱们顾不上也是没办法,近的这一个,你要多关心一点,你和慧芳离婚,给芷兰这孩子带来了很多心理问题,现在她理所当然地能依靠的奶奶又……”
  谢川岚说到母亲,声音里又不觉带了哭腔来,用帕子擦了眼睛,接着道:“你心里要有数,不能整天躲在单位里,以前妈妈在,还有人给你看着孩子,以后都是你自己了。”
  谢镜清轻轻应道:“好!”
  京市里发生的事儿,爱立尚不知晓,周六傍晚她带着林青山去车间里检修机器出来,就去找序瑜。序瑜正在收拾桌面上的文件,看到她过来,笑道:“上午就听人事科的说你回来了,一直没看到你人影。”
  爱立道:“织造车间的机器又出了问题,还是上回起火的那台,当时没有备用的零件,我和齐部长只能用钢焊条焊补了,到底是个隐患,趁这两天生产任务不紧,给更换了零件。”其实现在修机器对她来说,反而是短暂的休息。
  比和人打交道,要轻松很多。
  和序瑜道:“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在京市里见了好些人呢,心里烦躁躁的。”序瑜笑道:“行啊,铎匀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单位里也积存了很多事,说是这周末就不回来了。”
  等俩人出了单位,爱立才告诉她,铎匀爷爷去世了,走之前和段沁香离了婚。序瑜道:“怪不得你们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是樊家有意让你们留在京市,故意把你们拖在那边,不给回来呢!”
  爱立摇头道:“没有,相反,那时候樊师长可能还迫切地希望我们离开京市,就是多美姐姐有身孕在,我们不好把那事情都往她肩膀上堆。我这次去,还看到了谢家的人,包括老太太.森哥的姑姑和他堂妹。”序瑜对爱立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好奇,问道:“那姑娘怎么样?”
  “看着挺讨喜的,小团脸,看着像苹果一样,一看就是在很好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中长大的。”序瑜问她道:“她知道你是谁?”
  “知道,她说我和她想得不一样,我听她意思,可能是我对她没有攻击性。”序瑜笑道:“她以为你会嫉妒她,会抢她的东西?那我小姐妹,确实和她想得不一样,爱立同志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升职加薪的。”
  俩人到了巷子里,爱立正在开门,刚好周小茹也骑着自行车回来,笑问道:“爱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小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和宜福下周末准备把喜酒办了,在家里开三桌,爱立你和铎匀也来吃个饭吧?”
  爱立忙和她说了,铎匀爷爷最近去世,他和铎匀不便过去。
  小茹有些遗憾,也知道只是风俗,只说后头再单独请她和铎匀。
  等进了家门,序瑜和爱立道:“说起来,你还是周小茹和金宜福的媒人呢,不然这俩人可不会认识。”
  爱立笑道:“是,没想到最后小茹会嫁给宜福。小茹和我说,周叔一直想给她招个入赘的,现在和宜福结婚,宜福单位就在巷口对面,下了班就能过来吃饭,入不入赘的都不重要了。”
  俩个人到厨房里,一个洗青菜,一个下面条,爱立和她道:“我以前还想,你会在季泽修和李柏瑞之间选择谁,完全没想到,到最后会是我小姐妹独美。”序瑜洗了一把小青菜,放在竹篮子里沥水,漫不经心地道:“我现在也不想成家的事,觉得很没有意思,我这种性格的人,很难相信人,要是说搭伙过日子还行,一旦要再深一步,任谁都会失望而归。”
  爱立拿出了一根黄瓜,准备做个凉拌黄瓜,闻言有些感慨地道:“我忽然觉得很荣幸,我获得了小章同志的高度认可。”序瑜忽然想起来道:“你去京市之前,我不是说帮你问下严小琦的事儿吗?”
  乍然听到严小琦的名字,爱立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在叶骁华家打过照面的,住在前面几条巷子的姑娘,和序瑜道:“她的室友陈美云是魏正的老乡,可能和魏正联系得比较多。”
  把陈美云给她写信的事儿,和序瑜简略说了一下。序瑜道:“还不止呢,这姑娘大学的时候,好像就喜欢叶骁华,也难怪你会在叶骁华家看到她。”
  爱立有点奇怪道:“这么隐秘的事,序瑜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序瑜道:“我可费了点功夫,一开始想在同学里打听,后来觉得她家既然就住在咱们厂斜对面,可能我们厂里有人认识,然后我在厂里问了下,谁住在那一块儿,你猜怎么着,工会的孟小蔓就住在那边,俩家是邻居,自小一块儿长大,我就说想给我表哥介绍个对象,问她能不能介绍下,她就说了这姑娘心有所属的事儿。”
  爱立听完,朝序瑜竖大拇指道:“序瑜,你真是厉害。”序瑜笑道:“劳动人民力量大。”
  爱立悄声道:“从她室友陈美云那封信看来,严小琦也就是听说了一点,她并没有证据,甚至她本人连个人证都算不上,”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严格说起来,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总不会忽然举报我吧?”序瑜提醒她道:“你忘了我刚说的,人家倾心叶骁华,光这一点,你俩之间可就是对立关系。”
  爱立有些好笑道:“真的,骁华怎么这样受欢迎?前头有姜瑶,后头有严小琦,不过姜瑶那姑娘是被惯坏了,行事没什么分寸,严小琦总不至于和姜瑶一样吧?”序瑜忽然想起来问她道:“姜蓉蓉在边疆怎么样了啊?她去那边也有半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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