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张怀玉道:“我是庶出的,你不知道吧。”
  柳云眠惊讶,随后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嫡出庶出,都是家里金娇玉贵的姑娘……”
  “我算是吧。”张怀玉道,“尤其我还是养在嫡母身边的,没有吃过苦。”
  她的生母,是嫡母的丫鬟,后来开了脸做了姨娘。
  嫡母自己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嫡出的女儿,只有五个庶女。
  但是她是唯一一个养在嫡母名下,也充当嫡女养的孩子。
  这份额外的宠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张怀玉喜欢韩长川,想嫁给他。
  可是韩长川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拒绝了张怀玉。
  偏偏张怀玉容貌秀丽,性情柔和,宜室宜家。
  所以张家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嫡母给她准备了厚厚的嫁妆,说要帮她找一个好夫婿。
  对于韩长川的那段,嫡母和生母都心知肚明。
  她们原本也是赞成的,毕竟韩家的家世,韩长川自己的外貌气度,才学人品,都无可挑剔。
  身子弱一点,也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弱项。
  没想到,这桩亲事没成。
  彼时张怀玉正是伤心的时候,和嫡母说,不想嫁人了。
  嫡母也任由她冷静,暂时没给她说亲。
  可是很快,白钟,就是她现在的相公找上门来。
  张怀玉嫡母所出的两个哥哥,大哥碌碌无为,但是胜在相对本分,守着家业过日子。
  可是二哥张猛就是个被惯坏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在外面和人厮混。
  白钟也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并且也多次上门,到张家做客。
  白钟无意中见了张怀玉,惊为天人。
  他上门,就是求娶张怀玉的。
  白钟的名声并不好,嫡母也嫌恶他,觉得他带坏了自己的二儿子,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求亲。
  没想到,白钟手中却握着张猛的把柄——
  张猛杀过人。
  虽然是过失杀人,但是这件事闹出来,非但前途尽毁,恐怕还得吃官司,说不定还会被判刑。
  虽然张猛这种人本来也没什么前程,但是哪个母亲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坐牢,去流放?
  嫡母没说什么,但是日日以泪洗面。
  从小就伺候嫡母,把嫡母当成天的生母,主动提出让张怀玉嫁给白钟。
  她和张怀玉说,“白家那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你一个庶女,如果没有太太喜欢,你还在和你那些妹妹一样,为一条裙子打破头。做人要知恩图报,太太现在需要你……”
  张怀玉不愿意嫁,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二哥吃官司,看着嫡母如此伤心难过?
  加上生母劝说,又被所爱之人拒绝,那嫁给谁不是嫁?
  张怀玉就嫁进了表面“钟鸣鼎食”,实则已经落魄不堪的白家,嫁给了白钟。
  第284章 软弱可欺
  张怀玉说起过往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和年纪不相符的麻木,看着让人格外心疼。
  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眼睛已经没有光了。
  哪怕她还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能经营得风生水起,也难以消弭婚姻不幸的影响。
  柳云眠轻声道:“怀玉姐,你想一直如此吗?”
  张怀玉苦笑:“这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吗?这是我的命,还能怎么办?”
  她兄长不争气,有把柄落在那个禽兽手中。
  她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去死,她难道能活得了?
  她姨娘呢?
  她和嫡母的情分呢?
  倒不如现在这样,她一个人熬着,熬到什么时候死了,娘家或许还能怜悯她,哭她一场。
  柳云眠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而小白在旁边,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种男人,不一刀砍了留着干什么?
  活着浪费粮食,死后污染土地。
  真恨刚才没直接把人给弄死!
  柳云眠想提韩长川,想想还是没敢。
  她说:“怀玉姐,你把日子过成这样,为什么不向侯爷求救?”
  “阿衍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张怀玉道,“都不容易,我还好的。”
  柳云眠听到这里,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真的,我还好的。你没有见过,比我更惨的,很多……”
  还有人,父兄都是高官,却还是被夫家打死。
  最后又如何?
  父兄怕丢人,直接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下去。
  甚至于,提起这个女儿都觉得晦气,所以干脆不提。
  张怀玉比起这种悲惨的人生,就觉得自己还该庆幸。
  她能怎么办?
  不这样比,她能去死吗?
  虽然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她不想死,也不知道如何体面地离世。
  ——她连死,都不敢想。
  柳云眠听她说完,心里对她只剩下满满的同情。
  这是这个时代,多少女子的缩影。
  她们囿于她们所受到的教育甚至可以说是迫害,不敢反抗。
  柳云眠给张怀玉脸上的伤上了药,又给她把了脉。
  张怀玉问她:“我,我还能怀孕吗?”
  她流产多次,好多大夫都说,她不能再怀了。
  这几乎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在婆家境遇更差了。
  可是,张怀玉想要个孩子。
  虽然她不爱那个禽兽,可是她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我想找个寄托,来个孩子陪伴我。那样我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吧。”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眼中终于有了点点亮光。
  柳云眠道:“你身体受损,现在不适合怀孕,还是先好好将养身体。”
  “原来,真的不行了啊。”张怀玉失望地道。
  柳云眠看着她心里实在难受,一种深深的憋屈和无力感将她环绕。
  最后,她也只能请张怀玉,以后有空的时候来坐,仅此而已。
  张怀玉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叮嘱柳云眠,别把她的事情告诉陆辞。
  谁也救不了她,何必徒增烦恼?
  对着这样软弱又善良的女人,柳云眠只想狠狠地找个地方发泄一番心中的无力感。
  晚上陆辞回家,她迫不及待地把今日见到的情景告诉她。
  只是,她以为陆辞会火冒三丈,直接带着人去把那个禽兽暴打一顿,可是陆辞却没有。
  他只是很气愤,手紧握成拳,却没做什么。
  “你怎么不去揍白钟那混账东西!”
  “我可以去,但是以后呢?”陆辞道。
  柳云眠:“哎,你不能这么说啊!那什么都不管,岂不是让他气焰越来越嚣张?”
  “如果不能一劳永逸,那就不要去试探。否则只能让怀玉姐的处境更加艰难。”
  柳云眠觉得也有道理。
  只是心里这口气,实在是难以咽下。
  “倘若怀玉姐,像你一样坚强就好了。”陆辞也叹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怀玉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有些女人一直有气性,比如柳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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