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程蔓眼睛一亮:“他跟他媳妇和好了?”
  陆平洲不太确定地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太大矛盾。”
  没矛盾,但也没有多深的感情,程蔓心里想着,问道:“那他媳妇答应住到家属院来了吗?”
  “住过来估计不容易,她们专业也要上晚自习,但她答应周末过来住……”陆平洲汇报道,“老谢已经打申请随军了。”
  程蔓已经吃完面条,却没急着收拾,摸着下巴问:“你说,老谢他媳妇改变主意,是之前在以退为进,还是他装可怜成功,她心软了?”
  陆平洲没见过谢子明的妻子,更不了解对方的性格,对两人之间的事也知道的不多,所以猜不出答案,只说道:“我倒希望她不是心软。”
  以前他以为谢子明媳妇不愿意来随军,是因为她性情冷漠且性格古怪,可最近听谢子明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这样。
  但不管有什么内情,她耽误了谢子明十年是事实,作为朋友,陆平洲很难看好他们。而他又希望谢子明能有个好结果,所以宁可她对他没什么感情。
  陆平洲觉得,谢子明迟迟无法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跟两人离得远,一年见不到两次面脱不开干系。因为陌生,才会牢牢记住初见的心动,在心里不断将人美化,越发沉溺其中。
  等两人住得近了,朝夕相对,如果对方对谢子明毫无感情,迟早会露出马脚,幻想破灭,他自然能清醒过来。
  最怕的是谢子明媳妇对他有感情却又不深,不靠近又不远离,这样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程蔓想法则跟陆平洲不同:“说不定他们感情不深,是因为以前聚少离多,等两人住到一起,感情也许能培养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谢子明媳妇以前为什么不愿意来随军,但两地分居确实很难培养感情。
  哪怕是交通发达,随时能打视频电话的几十年后,异地恋也是感情杀手,更何况这是七十年代,出个省都要坐一两天车。
  谢子明婚龄听起来很长,有十年,可夫妻相处的时间,程蔓怀疑都没有她跟陆平洲相处的时间十分之一久。
  这种情况下,两人感情不深太正常了。但只要谢子明媳妇会心软,这段感情就不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陆平洲叹气:“希望如此。”
  “所以你呢,就不要为老谢操心了,吃饭的时候高兴点,别横眉竖眼的,让他媳妇以为你对她有意见。”程蔓想起来问,“你们约的什么时候吃饭?”
  “我说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见,下周日吧,这周估计赶不上。”陆平洲回答完,不满问,“我什么时候横眉竖眼了?咱们家属院的军嫂,谁不说我脾气好?”
  这两年陆平洲在军嫂口中的评价确实高了不少,刚结婚那会,大院军嫂不少人怵他,觉得他不好惹。
  但他对程蔓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去年军嫂们参加高考,很多男的明里暗里反对,他却一直很支持程蔓,加了不少印象分。
  可印象分高不等于军嫂们觉得他脾气好,反正程蔓没听人这么夸过他,说他长得好的倒是不少。
  于是程蔓语重心长问道:“陆同志,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程蔓微笑:“人贵有自知之明。”
  陆平洲:“……”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有红包,明天见……
  第57章 仗势
  七十年代想买房子不容易, 没有中介,只能自己去打听。
  可都说财不外露,大运动结束还不到两年, 那些想卖房的,大多不敢到处宣扬, 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知道。
  如果是在工业区那边买房, 程蔓还能找王秋梅帮忙打听打听,临江大学附近,他们家真没什么认识的人。
  程蔓的同学中倒是有不少临江人,有两个家就住在大学附近, 但开学时间尚短,她跟人不熟,只好先按兵不动。
  好在这事不着急, 这学期看好房源下定,趁着暑假装修,下半年通通风,明年刚好入住。
  因为没通过气, 程蔓不知道陆平洲想下学期就住进新房的事,当然知道了她也没办法, 没房子啊!
  在程蔓盘算房子时, 她们宿舍也迎来了第一次争吵。
  吵架的是杨敏和方薇薇。
  虽然李文欣说过如果方薇薇再请她帮忙, 她会学着拒绝, 但新的一周里她没能说到做到, 每次都想拒绝, 可没有一次能扛过方薇薇的请求, 过后又非常懊悔。
  杨敏恨铁不成钢的同时, 心里对方薇薇意见更深。
  宿舍四个人, 杨敏跟李文欣最早认识,关系也最好,因为她年纪大一些,一直把李文欣当成妹妹看待。
  这天下课后,方薇薇又借口有事晚点回宿舍,让李文欣帮忙打水。
  李文欣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薇薇抱住了胳膊,撒娇道:“文欣姐,你就帮帮我嘛,下次你有事,我也帮你打水好不好?”
  杨敏见李文欣表情犹豫,当时就忍不住了,说道:“这段时间她哪次不是这么说?又有哪次真帮你打水了?你还要信她?”
  方薇薇听到杨敏这话,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我跟文欣姐说话,跟你没关系吧?”
  杨敏冷笑:“我不也是在跟文欣说话,搭理你了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那是在跟文欣姐说话吗?”方薇薇脸色彻底冷下来,“你明明、明明就是说我坏话!”
  “这能叫坏话?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她帮你打了这么多次水,你嘴上说下次帮她打,可哪次真帮忙了?”杨敏可不怕跟人吵架,大声说道,“你不就是看她好欺负,拿话哄她吗?”
  方薇薇气得脸色通红:“杨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杨敏佯装恍然,“哦,如果说出事实叫欺负你,那就是吧。”
  两人是在班里吵起来的,虽然已经放学,但因为她们吵架留下围观的人也不少,这会都低声议论起来。
  观点主要有两个,几乎以男女划分,男同学觉得方薇薇有事请人帮忙打水没毛病,杨敏太小题大做,女同学则都觉得方薇薇每次都让李文欣帮忙打水,有点过分,杨敏护着朋友没毛病。
  虽然两人各有支持者,但方薇薇年纪轻脸皮薄,哪怕有人支持,也有点承受不住,红着眼眶跑了。
  方薇薇一跑,女同学们都沉默下来,男同学则都忍不住谴责杨敏,说她太过分。
  但杨敏下过乡种过地,什么没经历过,听了这些话只冷笑道:“我过分,她总让文欣打水就不过分了?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打个水把她难的哟!你们也别在我面前说她以后会帮文欣打水,大家都是成年人,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只是口头说说,应该能辨别得出来。要是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也别跟我嚷嚷,自己给她打水去,我肯定一个字不会多说!”
  杨敏话音落下,女同学们纷纷附和,男同学也不敢吭声了,怕被怼。
  虽然在方薇薇面前护着李文欣,但杨敏对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一出教室就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想帮忙就直接拒绝,不要心软,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我听进去了,只是……”李文欣耷拉着脑袋说,“只是她每次说得那么可怜。”
  “她可怜?”杨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哪次让你带早饭,不是因为贪睡起不来?哪次让你打水,不是因为懒得走那么远路?其他时候我就不说了,昨天咱们打完水回到宿舍,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什么有事耽搁打不了水,全是骗你这个傻子的!”
  杨敏说完忍不住抬手扇风,两下后又觉得有点冷,看李文欣低着头站那又有点心软,缓和语气道:“我说这些不是责怪你,只是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你不改改这性子立起来,迟早要吃亏!”
  李文欣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也想变得像杨敏那样强势,但性格不是一两天长成的,想改也没那么容易。
  长这么大,她只在拒绝结婚和参加高考这两件事上坚持过,甚至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如今到了安逸的环境,她性子就又软和了下来,遇事总想着让一步。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同时也清楚杨敏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便忍着哭意说:“我会努力的。”
  杨敏点头,又嘱咐道:“先从拒绝方薇薇做起。”
  “嗯……”
  ……
  陆平洲今天到临江大学附近办事,中午过来找过程蔓一次,虽然被门卫拦在了校外,但通过内线电话联系上了她,夫妻俩在外面见了一面。
  得知他办事要到下午,且今天不用回军营,程蔓就跟辅导员请了假,下午一下课就跑了。
  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学校,程蔓才从杨敏口中听说她跟方薇薇吵架,以及后者一晚上没回宿舍的事……
  杨梅语带庆幸:“还好辅导员有她家里电话,打电话过去知道她已经回去了,不然我这一晚上根本没法睡。”
  虽然杨敏对方薇薇有意见,但并不想她出事。
  只是辅导员打过电话确认方薇薇的安全后,严厉批评了杨敏一顿,所以说起这事她心里很郁闷,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吵完架招呼不打就跑回家找妈妈,害得我们在学校的差点人仰马翻。”
  程蔓觉得方薇薇这人确实有点娇气,再想到她家里能装电话,家境显然不错,显然是被宠坏了。
  跟这样的人相处也确实挺累的,话说轻了容易被缠上,李文欣就是前车之鉴,话说重了她又受不住。
  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后,深更半夜外面都灯火通明。
  方薇薇这次是运气好,顺利回家了,要是哪天碰上坏人,出事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程蔓劝道:“以后你还是少招惹她,不然她出了事,你也要倒霉。”
  杨敏嘴上抱怨,其实心里也害怕,说道:“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搭理她。”又对李文欣说,“你以后也少搭理她,要是她找你帮忙,你再心软我也不管你了,知道吗?”
  李文欣昨晚也被吓到了,忙表态说:“我以后不跟她说话了。”
  其实用不着她们不理人,当天上午方薇薇她妈就过来了,找了学校领导,要给方薇薇换宿舍。
  出了昨晚的事,不止程蔓几人后怕,学校领导也担心出事,毫不犹豫同意了方薇薇换宿舍的申请。
  中午程蔓她们吃饭回来,正碰上方薇薇母女来搬东西。
  程蔓没见过方母,但听杨敏和李文欣说过报名当天的事,直觉这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今天见到,果然如此。
  虽然关系不太和睦,但方母怎么说都是长辈,程蔓三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礼貌的,两方人在宿舍门口打照面后,连杨敏都挤出了笑容,准备打招呼。
  但方母看到她们就把头一扬,转身进了宿舍,收拾东西时还故意念叨说:“报名当天我就说过给你换个宿舍,你非不愿意,说别人能住这宿舍,你也能住。可你也不想想,我让你换宿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环境差吗?”
  方母说着转头扫了眼坐在床边和凳子上的三人:“我说的是你这些舍友,都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的,不是外地人就是乡下的,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我跟你爸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打小性子就软,跟这样一帮人住在一起不得被欺负死?现在看,我之前的担心果然成真了吧。”
  坐在书桌前的程蔓眸色微冷,转身说道:“阿姨,你这么说不合适吧?是,她们两个是外地人,我家往上倒三代,也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但别说现在不讲出身,就算是早几年,我们三个人的成分也是顶好的,你说我们是刁民,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敏出声附和:“没错,如果我们是刁民,你们又是什么?资本家?知识分子?就算你们是,你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虽然这两年陆续有人摘帽,被下放的那些人陆续回城,但谁都不知道政策会不会反复,方母当然不敢承认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说道:“我没这么说。”
  “那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程蔓问,上下打量方母,“看你的气质,应该有工作吧,你在哪上班?机关单位,还是国营厂?你说,如果你单位的人知道你认为外地人和乡下人都是刁民,他们会怎么想?”
  听出程蔓话里的意思,方母脸色骤变。
  方薇薇也站到母亲身前,指着程蔓怒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你妈骂我们刁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她过分?”程蔓直视着方薇薇问,“难道只能你们骂我们刁民,不能我们到处宣扬?”
  方母来之前,真没把程蔓三人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当着她们的面说那些话。但她没想到程蔓会这么难缠,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不放。
  虽然就算程蔓去她单位宣扬,也顶多是口头批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传出去总归不太好。而且她丈夫正处于关键时候,要是她出问题,她丈夫的工作难保不会受影响。
  思忖过后,方母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程蔓指着方母道:“你,向我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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