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直到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别动了,再动你会被活活勒死。”
  桑枝吓得顿时不敢再动分毫,挣扎的胳膊肘缓缓垂下,缺氧让她脸色通红,双眼充血,她惊恐地看向出声的男人,
  一边大口大口喘息,生理泪水很快就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我是被绑架了吗,为什么要抓我。”她崩溃大哭,像个不知所措的幼崽,“我有很多钱,都可以给你们,能不能放了我……”
  原本安静又冷漠的房间随着她的哭声,多了几道叹息,也多几分人情味。
  “别想了姑娘,他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是啊,我被抓进来都不知道多久了,能出去的啊,只能是尸体。”
  桑枝如惊弓之鸟,他们说一句就害怕颤抖一下,她暗下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缓慢呼吸喘气,以防入戏太深真的缺氧窒息。
  哽咽着嗓音道:“那怎么办啊,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他们抓我们做什么?”
  第一个出声的男人叹了口气,问她:“现在外面是什么日子?”
  桑枝愣了下:“九月末尾。”
  他失笑道:“都九月末了啊。”垂下脸,叹息道,“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才刚到夏天,原来都入秋了。”
  屋子里没有窗,墙壁上的蜡油滴落到地上聚齐了一大坨,进来的人无法分辨时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等死中度过。
  时间长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桑枝看着已经被麻木侵占的村民们,他们的脸色在烛光映照下苍白无比,不知是因被长期关押晒不到太阳还是缺失营养。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他们把我们抓起来做什么?”
  那男人见她冷静了下来,便好心跟她解释:“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隔一段时间就进来抓几个人走。”
  “但他们会提前在你头上套黑色的布袋,等出去后再被绑起来,给你放血。”
  桑枝皱起眉:“放血?”
  另一个人接话道:“就是在手腕上开一个口子,放够了血再把你关回来。”
  “对,回来后他们还会单独给你加餐,等养得差不多了再把你拉出去。”男人脸色白了一瞬,“就跟养畜生一样。”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有个无比虚弱的姑娘看向桑枝,询问道:“你是从外乡来的?我以前没在村里见过你。”
  桑枝点了点头,眼神里始终保持着几分害怕:“我和兄长要去襄州,路上遇到大雨就想在村子里歇息一晚,没想到睡醒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说着,她颤抖着肩膀又要哭出声来。
  其中有个皮肤格外黑年纪偏大的男人,突然疑惑道:“既然你同你兄长是一起的,那怎的只有你一人被抓了?”
  桑枝哭声停了一茬,随即哭得更大声了:“我兄长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他可厉害了,呜哇哇……”
  那男人见她不回答便沉默地垂下了头,没再出声。
  倒是虚弱的姑娘安慰道:“你先别哭了,保留体力才最重要,不然谈何等你兄长来救你出去。”
  桑枝吸了两下鼻子,抽抽噎噎看向她:“你说得对。”
  “不过。”她担忧道,“若是放不出血了怎么办?”
  房间一瞬寂静,就连呼吸都轻了半分,好半晌,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极为平淡:“放不出血人就死了,你会直接被埋在土里。”
  “不然,”他抬起头看向哭唧唧的桑枝,“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抓来,他们需要新鲜的血液替补,你有再多的钱都没用,他们要的不是你的钱,是血。”
  桑枝抬起眼回视他,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惊讶。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村庄的村民,长期的农作使得他们皮肤被晒得黝黑,即使多数人被放血放到脸色苍白,也是一种病态的灰白。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的肤色很健康,甚至偏白,很明显是没有下地暴晒过的人。
  “你是读书人吗?”
  他淡淡地回道:“我同你一样只是路过。”
  桑枝微怔,连撒谎都不愿意的过路人……?
  能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泰然处之没有丝毫的慌张和害怕,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另一边,姜时镜拿着最后一根蜡烛往宁戚做农活的田里走,他靠着微弱的火光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而田里许多人却能摸黑做事。
  庄稼能长成白日里他看到的那副蔫蔫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有道理的。
  他站在田野边上,看着黑乎乎的一片,全然不能确认宁戚是不是在这里,他不以为然地把被风吹的明明灭灭的烛火熄灭。
  任由自己被黑夜吞噬。
  不远处被数只蜡烛点燃的火光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也正因为太过于光亮,没有任何村民敢靠近。
  只有宁戚还以为自己家里着了,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提着东西刚上岸,就模模糊糊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举起手里的锄头,小心翼翼地靠近:“谁,谁在那里?”
  “是我,宁戚姑娘。”姜时镜淡然地出声。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宁戚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瞧着那边烛火明亮的是我家,我不是说过不能点过多的烛火吗?这样你们会被发现的。”
  姜时镜:“舍妹怕黑。”
  他望向明亮的反向,意味不明道:“她想见见你口中的鬼,我帮她完成心愿。”
  宁戚:“?”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若是被发现了会没命的。”说罢,着急地想往家里的方向跑,“得赶紧回去把火灭掉才行。”
  姜时镜按住她的肩膀:“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也是白日里消失的?”
  宁戚愣了下:“是,他消失很久了。”她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时镜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宁戚皱起眉:“没有,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姜时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房子的反向,面无表情道:“你看那是什么?”
  橘色的火光中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簇鬼火飘浮在空中,像是有意识一般在空气中游荡,最后进了屋子。
  宁戚吓坏了:“这这,是鬼,鬼去找你妹妹了。”她着急忙慌地拎起锄头就往回跑,试图赶在桑枝消失前拦住鬼。
  姜时镜看着她融于夜色中,良久后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屋外的那些蜡烛已经全部被宁戚灭掉,只留了屋内的一盏,他进屋后就见宁戚颓废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件红色的外衣。
  “如果我回来得再早点,你妹妹就不会消失了。”她的语气格外无力,像是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到现在为止,桑枝只与她相处了不过短短半日,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交换。
  姜时镜拿过她手上的衣服,神色不明道:“不用这么担心她。”
  他看着衣服上留下的白色似琉璃的东西,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她在某些地方上的想法确实愚蠢,但这不妨碍她是个聪明人。”
  宁戚红着眼眶道:“她是你妹妹,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吗?”
  像是触碰到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她的声音大了起来:“她甚至都还没完全退烧,连床都下不来,若是若是……”
  她垂下头,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仿佛接受不了这件事。
  姜时镜靠在药柜边上,漠然地看着宁戚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对待过路人该有的反应。
  不知情的还以为桑枝是她的亲妹妹,才会伤心到如此的地步。
  他低头看向台子上离开前被他随意划分的药草,此时已经杂乱地混合在一起,他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两下。
  一只小巧的蜘蛛从一株干煸的艾草底下钻了出来。
  极小的眼睛与姜时镜对视上了。
  “姜公子,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妹妹吗?”宁戚的声音再次传来。
  姜时镜气定神闲地用干煸的草药逗着那只蜘蛛,半晌后才道:“你既然都说了是消失,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你想让我去哪里找她?”
  宁戚两三步走到他的面前,急道:“不是的,他们肯定还活着,想想办法一定能找到的。”见面前的少年无动于衷,她夺过他手里的药草,“只要能找到就一定有办法救他们出来。”
  姜时镜垂着的眸内划过一抹暗色。
  人在着急慌张的时候,出口的话来不及深思熟虑,极容易暴露目的。
  姜时镜伸出指尖让小蜘蛛爬到自己的手上,掀起眼皮看向宁戚:“那便麻烦姑娘救我妹妹,若是你成功了我可以加钱。”
  第21章 白日失踪21
  ◎“也给我织件衣服如何,小蜘蛛。”◎
  宁戚怔住,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瞳孔微微撼动。
  “你……”她视线挪到少年身后那把被布条层层缠绕的武器上,“罢了,那是你妹妹,我去田里前明明就说过了不能燃烛火,现在人消失了也与我无关。”
  话落,她愤愤离开。
  姜时镜看着她的背影,轻勾起唇角,把指尖的小蜘蛛放到眼前,说道:“人总是觉得自己天衣无缝。”
  他顿了下,弯起手指,轻笑道:“也给我织件衣服如何,小蜘蛛。”
  姜时镜身上的死蛊味道很重,小蜘蛛瑟瑟发抖地待在他的手指上一动不敢动。
  ……
  桑枝不知道自己进来后过了多久,在这个一成不变的房间里她只觉得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身上的低烧也不知道退下去了没有,算起来从发高烧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进过食,肚子饿得不断地发出提醒声。
  直到身边的人听不下去,他轻声道:“你再忍忍,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送食物来。”
  桑枝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墙壁上,了无生趣道:“他们每天都会送吗?”
  “不会,他们只有在缺血的时候才会来,算天数的话,大概一两天的样子。”
  她愣了下,微侧目看向身侧脸颊消瘦的男人:“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过会儿要来?”
  男人示意了一下墙壁上不断燃烧的蜡烛,解释道:“我们一般使用的蜡烛,烧完大概半个多时辰,而他们这边的蜡烛大小则需要整整三个时辰,燃尽后会在下一次选人送饭时换。”
  “在你还没来之间,这里暗过很长一段时间,而现在这根蜡烛也快要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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