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这玩意儿我听说炖汤好喝。”
“老母鸡土龙汤,大补啊!”
同事们也很感兴趣。
林辰歆拎着竹篓去食堂找邓大姐,却被告知她今天请假了。
这就麻烦了,除了邓大姐她跟厨房的其他大师傅也不熟啊,哪里好意思找别人帮她做饭?
只能去邓大姐的宿舍碰碰运气了,万一要是找不到人的话,那就只好去找爱华嫂子帮忙了。
好在正好遇上邓大姐从外面回来。
林辰歆高兴地迎上去:“大姐,你回来就太好了,正有事想要麻烦你呢!”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
“大姐,你会处理蛇鳗吗?我这里有三条别人送的蛇鳗,还是活的。”林辰歆指了指手里的竹篓,哪怕是隔着一层竹篓呢,她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没问题,交给我吧!”邓大姐接过竹篓,就要去揭开盖子。
虽然已经离水那么长时间,估计也没什么活力了,但林辰歆还是紧张地制止了她:“先别开,万一跑出来了。”
邓大姐笑着说:“跑出来也没事,这玩意儿我抓得多了,你想怎么吃?要不到你家去做吧!”
“可以,我听说用来炖鸡汤好喝,待会我去买只老母鸡回来,多炖点儿,我答应办公室的同事请他们吃的。”
“没问题!”
林辰歆去找爱华嫂子打听谁家有鸡可以卖给她。
大院里家家户户都养鸡,有时候有人家里有亲戚朋友过来要杀鸡招待的,自家的鸡还没养大,或者正是下蛋的时候不舍得杀,就会问问别人家有没有可以杀的鸡,跟人换或者买下来。
林辰歆自己养的鸡还没长成呢,只好找别人买了。
爱华嫂子说她家刚好就有,当即就去抓了一只给她。
林辰歆按照市场价给了钱,说好了待会炖好汤给她盛一碗送过来,便拎着那鸡的翅膀回去了。
邓大姐问林辰歆要了一把大剪刀,右手拿着剪刀,左手伸进竹篓,随手一抓,快狠准地抓住一条蛇鳗的脖子,拎了出来。
然后迅速地用剪刀在嘴巴下面一点的地方狠狠地剪下一刀,扔进装了半盆水的洗菜盆中。
剩下的两条如法炮制。
看得林辰歆目瞪口呆,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吃这口饭的。
接着烧水杀鸡,动作也是麻利得很,不一会儿一只皮肉泛着金黄色的肉鸡便出现在林辰歆的面前,菜刀在案板上“咣咣”地一顿砍,转瞬间一只整鸡就变成了一堆大小均匀的鸡肉块。
这时候泡在水里的海鳗也已经放完血了,浑身变得僵硬起来,邓大姐把它们捞出来,扔进热水里烫了几分钟之后,捞出来刮干净表层的粘液。
最后用剪刀给它们开膛破腹,取出内脏扔掉。
海鳗身上的肉砍成一小截一小截,先用油在锅里煎得两面金黄,再转到砂锅里,大火熬煮,鸡肉也先焯过水去掉血沫之后放进去。
林辰歆的厨房她平时虽然不怎么用,但好就好在各种各样的调料非常齐全,这些调料当初还是邓大姐帮忙收拾的呢,都有些什么她清楚得很。
于是翻出来一些党参、红枣、枸杞什么的扔进去一起炖,最后扔两片姜片,水开之后转小火慢慢熬。
这汤熬好还得等上好一会,趁这个时间林辰歆请邓大姐帮忙做了饭两人一起吃。
第148章
菜是院子里摘的嫩菜心, 用刚才取出来的鸡杂炒了,再去爱华嫂子的院子里摘了一根丝瓜,跟刚才杀鸡的留下的鸡血一起, 煮了个鸡红丝瓜汤,味道也极为鲜美。
这是吃饭的时候,林辰歆注意到邓大姐似乎有什么心事, 总是时不时就出神, 目光中也会流露出一种哀愁的情绪。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邓大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了,自从邓香妹的病好了, 留在陵川上学, 她又有了工作之后, 她就每天都是精神振奋的, 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一定要把生活过好了的冲劲。
“大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邓大姐本来不想说,她们姐妹俩已经给林辰歆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可是转念一想, 这事要是不解决的话, 那林医生之前为她们做所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再开口时,她的神色便变得凄惶起来:“林医生, 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过年的时候, 她跟邓香妹一块儿回了一趟凤尾岛的家里。
回去之前还特地用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钱和票在供销社里买了许多村子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带回去。
本以为妹妹治好了病,她也能挣钱了, 看她们回去,家里肯定会很高兴。
刚回到家的时候, 他们高兴是高兴的,但只是因为她带回去的好东西。
喜气洋洋地把东西都分完之后, 她妈就偷偷地把她喊到了一遍,苦着脸跟她说,让她晚上想办法到外面去过一个晚上。
村子里有规矩,外嫁女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特别是像她这种离过婚的,更是给娘家丢人,让她过年这几天也不要出现在亲戚们的面前,以免被人说嘴。
邓大姐当时就愤怒了。
在陵川待了几个月,她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邓大姐了,她的思想先进了许多,既然这个家里容不下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反正她现在有正式的工作,有宿舍住,有饭吃,自己完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何必再回来看这些人的脸色呢?
至于养育之恩,她早就用她的劳动,用她的彩礼还清了,她不欠这家人的。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妈,没必要躲躲藏藏了,她走就好了。
她妈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说她也是没有办法,都是她奶和她爸逼的云云,邓大姐已经不耐烦再听她的这些话了。
别人都说为母则刚,但这句话在她妈的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但凡她能稍微强硬那么一点点,她们姐妹几个也不会从小到大都过得那么苦。
就在邓大姐想去喊邓香妹跟她一起走的时候,就看见香妹跟弟弟一起玩得正开心,神采飞扬地跟弟弟讲着陵川岛上的见闻,她忽然就有点不忍心了。
说到底哪怕家里的人对她们再不好,那也是她们的家,也是她们会惦念牵挂着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香妹能够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个春节的。
于是她对香妹说,陵川医院那边她还得回去值班,这就要赶回去了,问香妹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还是在家里住几天,过完年的时候再过去那边。
邓香妹迟疑了一下,邓大姐就知道,她还是想在家里住几天的,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过年总是要团圆的。
于是邓大姐便让香妹留在家里好好过年,她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到了码头才发现,渡轮早已经走了,过年了,码头上工作的人也要早早回去团年。
这个年,邓大姐是一个人躲在村尾的娘娘庙里,靠偷吃人们供奉给天后娘娘的贡品过来的。
一直等到年初三,渡轮开始重新开放,岛与岛之间开始有人走亲戚了,她才有机会买票回了陵川岛。
邓大姐一点都不后悔离婚和这次离开家,她再也不怕没有家了,因为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她后悔把邓香妹留在了家里。
想起来一次就懊恼一次,恨不得锤死当初那个没脑子的自己,她是怎么会觉得把香妹留在家里过年会更好的呢?
她明知道那一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她怎么就会指望他们能好好地待香妹呢!
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她走之前跟香妹说好了的,还给她留了买船票的钱,告诉她过完年就让她自己到码头去买船票到陵川来。
香妹也答应得好好的,还说她会很早回来的,还得好好预习一下下个学期的功课呢!
可是一直等到快正月十五了,香妹都还没有回来,再不回来就快赶不及去学校报名了。
邓大姐心急,只好向单位请了假,今天就是特地回去接香妹的。
结果一回去,就看到香妹蹲在地上干活,在陵川几个月养得白白胖胖的小脸,几天没见,居然又瘦了一大圈。
小手被海水泡得发白,也不知道这几天都让她干什么活了,手指头和掌心里都布满了新的伤痕。
邓大姐急忙冲上去把她拉起来,碰着她手臂的时候,香妹居然呼痛,拉开她的衣袖一看,居然都是被棍子抽打的伤痕。
邓大姐二话不说,拉着邓香妹就要走,被她爸发现了,冲过来把人拦下,把香妹关到房间里锁了起来,还喊来大伯家两个身强体壮的堂哥在门口守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邓大姐对他们怒目而视。
“一个小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给别人的赔钱货!”
“香妹上学是免费的,不要钱!”
“不要钱也不去,她去了家里那么多活儿谁来干?家里养她那么大白养的吗?”
邓大姐知道,这个时候跟他们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这些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与其求他们放香妹出来,还不如跟他们谈利益。
“香妹留在家里干活能值多少钱,我带她出去上学,以后每个月给家里一块钱,就当是抵她干活的了,她在家里还要吃喝呢,我带走了,你们可就是白挣这一块钱了。”
一块钱对城里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乡下没有什么来钱的地方,很多人家一个月光靠买点鸡蛋青菜的,还挣不来这一块钱呢!
邓大姐觉得这个提议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有一点吸引力的。
没想到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想让香妹继续去上学也不是不行,你把你的工作让出来,我们就让香妹继续去上学。”她爸说。
邓大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把我的工作让给谁?”
“让你给大堂哥,他才是我们老邓家的人,你一个女人家要工作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了你大堂哥,这份工作就一直都是我们邓家的了。”
在这个时候,工作就是铁饭碗,一旦端上,就一辈子都有饭吃了,不仅自己能吃一辈子,还能惠及下一代,许多人干到退休之后,都会让自己的孩子来接班,因此在许多人心目中,这份工作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邓大姐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浑身血液瞬间都变得冰凉,呵,老邓家的人,原来在她爸的心目中,大堂哥可比她这个亲生的女儿要亲得多了。
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如果没了工作,在这个世道如何才能活得下去?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只想要她的工作。
她爸的意思很明确,她跟香妹,两个人只能出去一个,如果她要继续工作,香妹就必须辍学待在家里,想让香妹继续上学,她就得把工作让给大堂哥。
邓大姐跑去找生产队长,找支部书记,但他们说,这是他们家的事儿,队里管不了。
从凤尾岛上坐船回来的时候,她确实是在想着转让工作的事了。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香妹不一样,她年纪还小,只要好好念书,将来是可以有大好的前途的,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香妹。
林辰歆听完邓大姐说的这些,震惊之余又觉得啼笑皆非,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愚昧的人。
“大姐你可说错了,你不会耽误香妹,你们两个都不应该妥协,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你别担心,这事儿能解决。”
邓大姐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天上的神仙,在自己眼里天大的事儿,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邓大姐小心翼翼地:“我会不会又给你添麻烦了啊?真是对不起啊,我们姐妹俩总是给你添麻烦。”
“那你还整天给我做好吃的呢!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光是这蛇鳗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咱们这是互相帮助。”
两人吃完饭,汤也炖得差不多了,一揭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整锅汤已经变成了浓稠的奶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