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节

  吉永三成下意识抬头。
  黑发小少年看过来的眼神清亮,像一泓湛蓝色的泉,有种超出年龄的冷静。
  “姐姐去哪儿了,她有告诉你吗?”
  吉永默了默,委婉地说,“我们公安的基本守则是不要随意打探上司的行踪。”
  “……”
  那不是公安的守则,那是你们樱组的内部守则吧?
  小少年脸上写满了这行无言的大字,吉永镇定地当做了没看到。
  好在上司的弟弟比上司本人善良,他掠过了这一茬换了个问题。
  “姐姐离开之前是不是给你留下了什么命令?”
  吉永看向他。
  “将井波桑关进这个木桶的人应该就是橘井桑的母亲了,我们现在出发去一个地方。”小侦探看了看手表,轻声喃喃,“应该还来得及。”
  第596章 掘墓人(二十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由于井波七星一直没有动滚落在她脚边的便携式氧气罐,网络上也开始有不少聪明人猜到了掘墓人这一次放进里头的氧气罐里根本没有氧气。
  “如果不靠氧气罐,只凭木桶中的氧气,一个正常成年人在其中最多只能存活五个小时左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掘墓人这一次改变了作案方式,但是留给警方的救援时间已经不多了……”
  作为近段时间最受关注的热点,掘墓人的相关新闻从电视网络席卷到了车载电台。主播带着担忧的声音从电台中传来,警方还没有公布被直播的受害者就是掘墓人本人,这件事的旁观者还在善良地期待她能够得到救援。
  “……在这里我们也想呼吁凶手,如果你此时也在听广播的话,请停下来吧,生命是可贵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在夜色中疾驰的汽车碾过一处坑洼,溅起一串飞溅的积水。
  开着车的中野直子神色平静,既没有将广播关掉,也没有露出任何动摇,甚至在开车的间隙垂下视线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十点一十分,墙上的秒针回到十二的位置,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唔,所以这个掘墓人是不是已经没救了?”某个千里迢迢从博多被喊来东京的杀手问。
  源辉月挂着和他通话中的耳麦,慢悠悠在中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语气不太在意,“大概吧。”
  中野刚一离开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那杯水她根本没碰,一番动作全凭演技,就成果来看她演技还不错。
  “所以她也是你说的那个john walker的学生吗?将她关在这里的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大婶吧,这么容易就被那位大婶抓了,实力看起来不怎样啊。”
  “她不是负责动手的人,除了是个变态虐待狂以及有个为了她的变态欲望愿意付出一切的骑士之外,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金融公司白领,被忽然袭击之下被抓很正常。”
  将手里的书随意翻动了两页,她又放回去换了一本。
  “所以那位大婶也算杀人犯了吧,你刚刚就这样让她走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她很快就要死了。”
  “嗯?”
  “除了女儿的遗体和她留下的画,她一样东西都没带走。”
  连客厅的空调都体贴地没有关,看起来像是随时能够回来,但源辉月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她的眼睫轻轻往下敛了一下,“她刚刚出门是去自杀的。”
  “哦,你不拦着她?”
  “我为什么要拦着她?”
  “因为你不是进警察厅了?”
  “首先,警察厅里的人也不是警察,而是官僚;其次我也不算加入了警察厅,最多只能算是个编外人士比如顾问什么的。”
  “早濑浦教授那样的?”
  “你要这样对比也行。”
  将书架上的书从上到下扫了个遍,源辉月边随口和那头闲得无聊的杀手聊天边转身朝卧室走去,“而且就算我拦着也没用。中野女士是一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自杀,拦住了这次还有下一次。虽然正常来讲,任何人都没有决定其他人生死的权力,但你觉得人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吗?”
  “嗯,有吧。”三观十分散漫的杀手迅速被说服。
  源辉月这个时候已经溜达到了卧室,一进门,一束放在花瓶中的眼熟的鲜花立即从周围朴素的布景中跳了出来,宛如一位等待已久的美人,优雅含蓄夺人眼球——那是一束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的黄色蔷薇。
  眼睛稍稍眯了一下,她走到床头柜前,抱起那束花。
  源辉月在花束中翻了翻,找出了一张印着蔷薇花纹的卡片,这一次上头什么都没有。
  将卡片收了起来,她抱着那束花在床头柜前蹲下身,抽出了花瓶底下的抽屉。
  里头果不其然放着一本已经被翻得有些旧的《圣经》。
  她将书拿出来,翻了个面看向书脊上的出版社,眉梢微微一挑,轻声自言自语,“果然不是同一个版次……”
  “所以你接下来也不管了?”电话那头的杀手没听到这句喃喃,随口问。
  “这个啊,有人会管的。”
  .
  夜色中疾驰的汽车最终在一栋破旧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中野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后座小心搬下了坐在后头的行李箱并后面的画,然后打开后备箱,正要将里头的汽油也一并拎下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声被夜风送来。
  “中野桑。”
  中野抬手就打翻了汽油桶,反应迅速地从身上摸出了打火机,然后回头看去,视野中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裹着羽绒衣的小孩子,黑发被夜风撕扯得有些凌乱,他的视线划过她手里的打火机,落向后备箱的油桶。
  “果然,你是回来自杀的啊。”
  “你是……上次来的那个孩子?”中野认出来人,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看起来警察已经找过来了?”
  “他们的确找到了这里,不过暂时没有过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黑发小少年朝她看过来,镜片后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如果站在面前的是哪个成年人或者警察,中野已经不管不顾地点火了,但对着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在他安静的目光中迟疑了几秒后,她终于默认地问,“你想说什么?”
  柯南先问了一个和目前情况没有太大关系的问题,“我姐姐也去找你了吧,她现在在哪儿?”
  “在我家里,我给她喝了点安眠药,计量很小,她睡几个小时就会醒了。”
  柯南点点头,“山下桑的母亲山下容子夫人,是你找到她拜托她协助你转移警方的目光的吗?”
  中野扯了扯嘴角,“你在说什么,什么山下容子?我不认识。”
  “容子夫人在昨天井波桑遇袭的时间正好出了门,却没有去她说过的娘家,直到警方找到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失踪状态。一开始查案的警察认为她有作案嫌疑,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是吗,”她轻描淡写地说,“那难道不是警方自己弄错了调查方向吗?”
  定定看了她几眼,大概是看出了她不想将其他人牵连进来,柯南掠过了这个话题,“井波桑从被捕开始一直都没说话,也基本没有看过镜头,因为你把摄像头藏了起来并且没告诉她那是直播吧?”
  这一次中野点头点得很爽快。
  “你知道井波桑为什么……”
  “我不感兴趣。”
  柯南一顿。
  “我不感兴趣。”夜色中,站在车边的女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火光中的脸像一块坚硬不化的顽石,“我只知道她杀死了我的女儿。”
  “……”
  柯南安静半晌轻声问,“你从她口中问出事情经过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中野低低笑了几声,笑声中有种死寂一般的凉意,“惠去她家的时候的确跟她发生了冲突,被她推在了墙上昏迷了过去。她以为惠死了,将她拖出去准备埋了,但是在把她带到目的地的时候发现惠其实没有死,而且正在开始苏醒……但是她没有停下来。”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溢出一种近乎仇恨的光,“……她没有停下来,她就那样将活着的惠埋了进去。我所以我不感兴趣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不在乎她后来有没有把对她母亲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我只知道她杀了我的女儿。我是惠的母亲,我有义务替她惩罚一切伤害她的人,那是我作为母亲的责任!”
  “……”柯南沉默了良久,“那不是母亲的责任,那是法律的责任。”
  中野扯了扯唇角,眼神反而温和了一点,带着一点欣慰地朝他看过来,是那种作为教师看到了优秀的少年人的欣慰,“你叫做江户川柯南是吧,你是个好孩子。”
  柯南立即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柔和,“中野桑,即便是现在你也没有必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然而中野直子再一次打断了他,“我都知道,只是柯南君,我太累了……”
  一阵风从山林的方向吹来,她脸上每一根紧绷了十多年的线条似乎都在这阵夜风的吹拂下放松下来,露出底下刻苦的疲惫。
  “即便我现在说出井波的位置,警察也来不及赶过去了。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已经做完了,我该去见惠了。”
  她的话音低得像一声沉重的叹息,她用温柔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行李箱,正要果断把手里的打火机扔进汽油里。
  “等等,如果井波七星没有死呢?”
  中野直子动作一滞。
  “井波桑没有死。”
  对上她霍然盯过来的视线,柯南镇定地重复了一遍,从口袋里拿出刚响了一声的手机,“警方刚刚找到她了。”
  .
  警视厅的直升机上,服部平次一手抓着驾驶舱的门,往外探出了半边身子,在呼啸的寒风中艰难地睁大了眼睛,视线在底下的山林里逡巡了几周,倏地一顿,停在底下某个山头上。
  “稻见警官,就是那里!”
  他身侧坐在驾驶席上驾驶着直升机的稻见比了个ok的手势,顺着他所指的反向,稳定地操纵着直升机下落。
  带着探测仪器的救援队紧接着抵达,很快,有人在黑夜中发出第一声惊喜的呼声。
  “这儿的土被翻动过。”
  “地下有人,快来人把这里挖开!”
  救援人员携着专业工具一拥而上,第一个木桶是井波七星自己埋下去的,个人力量上的缺陷让这个木桶的位置非常浅,救援人员没凿两下,就感觉镐尖碰到了什么木质的东西。很快,盖在桶盖上的土被掀开,伴随着“吱呀”一声低哑的轻叹,一束探照灯的灯光终于落进了木桶,照亮了里头人的脸,也照亮了直播画面中的空间。
  “不可能……”
  一片倏然的寂静中,中野猛地向前了一步,连手里差点熄灭的打火机都顾不上了,死死盯向了柯南展示出来的手机画面。
  “不可能……我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你的确没有留下线索。”柯南看过去的目光有一丝叹息,“但是橘井桑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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