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节

  对上他沉沉视线的瞬间,田丸心底忽地一跳。
  “找人过来把这片土地挖开看看吧,”稻见挑了挑眉说,“我感觉这底下有东西。”
  一个小时之后,源辉月收到了稻见朗发过来的汇报邮件。
  她微微一顿后,回过头看向身后等着的人。
  “在白驹家里发现了白驹二四男本人的尸体,根据尸体的腐败程度判断,他至少死了两到四个月。”
  客厅里倏地一静,少年侦探的眼瞳蓦地睁大了。
  第585章 掘墓人(十六)
  警视厅,吉永在会客室外的走廊接起了田丸打来的汇报电话。
  “搜查一课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对白驹家的屋子进行检查。一起过来的法医判断白驹的死亡时间至少在两个月以上,也就是说三个月前他忽然失去联络很有可能不是潜逃,而是被人灭口了。”
  安静了三个多月的白驹宅此时很有些热闹,警视厅的车在外头停了一排,黄色的警戒线将整栋房子都圈了起来,警戒线外还停了不少驻足围观的人。
  田丸站在某个视觉死角的位置看着院子里的法医将尸体从挖开的大坑里往外抬,在地下埋了三个月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腐臭气息。
  “确认那个人是白驹吗?”
  “尸体的手上带着的手表能够跟白驹的照片对应上,那块表他一直带着,在很多照片里都出现过,似乎对他有特殊意义,大概率不会随意丢弃。除此之外,白驹在绿台医院的时候留下过牙科记录,可以让法医进行齿痕比对,结果今天就能出来。”
  “这样。”
  虽然齿痕比对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被人动了手脚的例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白驹家的院子里发现了陌生遗体的时候,吉永就已经有了预感,那个人就是白驹二四男。
  “绿台医院会给旗下的员工做定期身体检查,”田丸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低声补充,“每年的记录都在,跟这具尸体的情况对比一下就能确认是不是本人了。在这方面作假的成本太高了,几乎不可能。”
  “你说得对。但如果白驹二四男真的三个月前就死了……”
  吉永缓缓回头看去,菊池的父母还在警视厅,菊池父亲跟他谈完之后就留了下来等消息,生母昨天来了之后也没有再离开。虽然有人劝他们先回去,但她没有答应,昨天晚上就在休息室将就了一晚,现任丈夫森田先生也一直陪着她,此时三人同处一室,偶尔互相交流几句,室内的气氛除了担心焦虑倒并没有什么前任和现任见面的紧绷感。
  “你觉得我们调查方向错了?”田丸在电话里问。
  吉永回过神,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留一个人下来继续跟关于白驹二四男死亡事件的搜查,你们先……”
  就在这时,电梯的提醒“滴”地一声远远传来,他闻声抬头看去,就见到以自家领导打头的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走了过来。
  他连忙简短给田丸那头安排完任务,挂断电话时源辉月恰好走到了近前。
  她透过玻璃门,朝他身后的房间瞟了一眼,“那是菊池的父母?”
  “是。”
  她于是点点头,朝身边的少年示意了一下,“他想跟他们聊聊。”
  吉永顺着她的示意,视线在默不作声的少年侦探身上落了落,然后点点头,让开位置,“您请。”
  源辉月领着两位名侦探进了会客室,跟他们一起来的松田阵平倒是留在了外头。
  这位帅哥大早上精神似乎有点恹恹地,端着一张对别人而言倒是十分提神醒脑功能的帅脸,溜达过来后跟餐厅点餐似的,漫不经心开口,“有没有咖啡?来一杯。”
  吉永看着一大早就挂在他鼻梁上的墨镜,觉得他们领导大人那个有关于“他们松田副队戴墨镜是为了遮黑眼圈”这个猜测可能是真的。
  他无言地逮了个路过的警务科的妹妹让对方泡两杯咖啡送过来,一边问,“你不是跟源小姐一起来的吗,没有在她家里喝?话说回来,你这嗓子听起来像是一宿没睡?昨晚干什么去了?”
  “她家里没咖啡豆了。”
  松田阵平双手抄兜,眉宇间露出了一点疲倦的神情靠在墙上,嗓音有点沙哑地回答了他后半个问题,“研究了一晚上视频。”
  吉永一愣,然后这才反应过来,“菊池?已经过了十六个小时了吧……”
  松田微微侧头看向室内,那个叫服部的高中生侦探正在和菊池桂子的父母说话,主要是他在说,源辉月和柯南都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其他方向的调查有消息了吗?”
  “基本没有。”吉永叹了口气,“之前发酵厂那条线,东京包括周边全都搜查过了,卫生检查不过关的倒是查出了好几个,但跟我们手头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户外用品店,已经开始排查店里的老客户名单了,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松田依旧凝望着室内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也不一定是顾客。”
  吉永:“你觉得还有可能是店里的工作人员?”
  “人总是倾向于自己熟悉的东西,特别是杀人的时候。”松田淡淡地说,“屠夫杀人都习惯用屠宰刀,杀完了往往还会比普通人多一道碎尸的手续;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会用钢筋板砖或者铁锤之类的常用工具,藏尸体的时候惯用手法是将尸体浇筑进水泥里……那个直播视频里,能够提供光照以及延长受害者痛苦时间的方法还有很多,但凶手直接选择了冷荧光棒和便携式氧气瓶,肯定有他对这二者最熟悉的原因,所以服部小弟弟提出的那条调查思路的确不能算错。”
  “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候警务科的妹妹把泡好的咖啡送来了,松田阵平接过后道了声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后终于收回目光,掏出手机。
  “大山在帮你们排查那家户外用品店的老顾客名单?”
  “对,怎么?”
  “找她有点事。”
  他也不嫌烫,三两口灌药似的把咖啡囫囵喝完,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纸杯扔进垃圾桶,一边单手拨通了大山玲的电话。
  黑客少女那头听起来的确有点忙,键盘的敲击声急促的雨点似的,“哒哒哒”络绎不绝。
  “副队?”
  “很忙吗,帮我查点事。”
  大山玲边敲键盘边一心二用,“您说。”
  “菊池桂子的那个直播……”
  她认真地听完了那头的要求,忽地一怔,点在键盘上的指尖都下意识停了停。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那头的人敏锐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没什么,只不过您说的那件事,昨天晚上的时候源小姐也跟我提过。我已经连夜比对出了结果,刚准备给她汇报……”
  听着里头的声音,松田阵平微怔地回头,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源辉月依旧安静坐在待客室里听着身旁的人说话,一张清丽的脸被室内的灯光蒙上了一层朦胧又疏离的辉光。在她旁边,某个小侦探也安安静静地坐着,只不过被沙发背挡了大半,看不清神情。
  .
  警视厅的会客室里,服部刚询问完菊池的父母一轮问题。
  “她失踪前真的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什么细节都可以。”
  菊池的父亲疲惫地摇了摇头,虽然同样的问题前面的警官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还是努力耐下了心解释,“我这次出差的那个地方信号很不好,她给我发消息也不一定收得到,还有时差。桂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基本不怎么给我发邮件,只等着我有时间联系她。我上一次给她打电话还是一周前,那时候她表现得很正常,还说……”
  他微微一顿,敛下眼睛,疲惫又迷茫地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还说东京快下雪了,问我能不能在雪季之前回来,想让我带她去滑雪。”
  “……”
  声音落在安静的待客室里,溅起一片沉默。待客室的窗子被外头刮过的风呼扇了一下,有一丝寒风钻过窗枢的缝隙,带着外头街道上汽车烟尘的气息飘进来。
  服部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另一侧的人,“菊……森田伯母呢?我之前让菊池这段时间给家里人每天发消息报平安,您收到她的邮件了吗?”
  菊池的生母依旧是那副惨白而沉默的神情,倒是她旁边的森田先生苦笑着代为解释,“老实说最近电视上吓人的新闻的确很多,我知道桂子的父亲出差后,其实主动跟她提出过让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但是她拒绝了……”
  菊池的父母虽然是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婚,但实际上分开后并没有反目成仇,甚至能够算是和平分手。之后结婚的这名继父脾气和心地都不错,对妻子的孩子算得上照顾,只不过菊池桂子本人独立自主意识太强,再加上对母亲再婚的丈夫天然的排斥情绪,自己刻意减少了来往。
  这些事在菊池桂子失踪的时候就被警方调查清楚了,服部平次自己也知道一二,得到答案后终于沉默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打扰了……”
  东京昨天夜里又经历了一场寒流洗礼,清晨的时候温度已经降至了零下,这天天空阴沉沉的,天气预报可能会有雨。
  警视厅里虽然开了暖气,但大概是中央空调还没来得及调节,走廊上的温度比待客室要冷很多。服部平次从里头走出来,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沉重的大脑当即清醒了几分。
  少年侦探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模糊嘟哝了几句话。
  源辉月拿着吱哇着来电提醒的手机,抬头看过去一眼。
  “姐姐你去接电话吧,”柯南说,“我跟服部去那边等你。”
  小侦探的神情平静而沉稳,她低头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方才在外头的吉永和松田阵平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暂时离开了,待客室的门口正对着通风口,有点冷,柯南干脆揪着服部往外走了走。
  关西名侦探任由他拽着,还在认真沉思,“工藤,其实我觉得酿造厂还有个思路。”
  “嗯?”
  “现在正在经营中的酿造厂的确已经全都检查过了,但如果是废弃的呢?”服部抓了抓后脑勺,黑色的短发被抓乱得在头顶翘起了一缕,“犯人总不会是无缘无故选择将受害者关进木桶里的吧?我觉得他应该是这些东西很熟悉,比如说曾经居住在酿造厂旁边,小时候跑进去玩过捉迷藏之类的?”
  柯南冷静点了点头,“有道理。”
  “就是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他们终于在某个正对着落地窗的走廊前停下,透过一人高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底下穿梭而过的车流和庸庸碌碌的红尘。
  服部平次的声音忽然止住,半晌,他微微往身后的墙上一靠,沿着墙壁滑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
  “工藤……”少年侦探终于扯了扯嘴角,一手捂住了眼睛,嗓音低哑地问,“你有感觉到无力的时候吗?”
  第586章 掘墓人(十七)
  不知道从那儿吹来了一阵风,电梯“滴”地一声停靠在相应楼层,一墙之隔传来警视厅特有的,急促而繁忙的脚步声。
  柯南双手抄兜,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两步,没看身后的人。
  “你要听实话?”
  “当然要听实话。”
  “经常。”
  服部平次微怔,诧异地抬起头。
  面前人背对他站在原地没动,却好像察觉到了似的,“怎么?”
  “不,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怎么可能。”名侦探终于无言似的转过身,“我又不是神。”
  服部垂下脑袋,一手挠着后脖颈嘟哝了句什么,然后有点好奇,“所以你感到自己最无力是什么时候?”
  “今年一月十三号。”
  “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工藤新一平静地说,“我变成柯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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