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谁知道,可能收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吧。”目送着那辆汽车远远消失在街口,黑田兵卫转身往回走,“走吧,既然本部长阁下亲自在盯着这件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另外两人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大和敢助:“不过,为什么真田家的人还要亲自过来一趟?”
他只是随口一问,话音刚落就见旁边的两人同时回头看过来,反而有点意外的样子。
“怎么了?”
“敢助你的历史真的不太好啊。”虎田由衣感叹。
“什么?”
虎田由衣背了一段历史词条,“ 天正十年武田灭亡,本能寺之变后,真田昌幸带领真田家臣从源氏。”
长野自古以来就是真田氏的根据地,上田市甚至有一个町直接以真田的名字命名。现任长野县警察本部长就是真田家的人,而方才亲自过来的那位是真田家的少主,真田弦一郎。
虎田由衣:“所以你觉得他是为什么过来的?”
对这些世家之间的关系敏感度为零的大和敢助,“……哦。”
他懂了。
将川口送上车之后,正在被人议论的少主阁下拨通了源辉月的电话,“人已经抓了,马上要对他进行审讯,你要过来吗?”
“不用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松,“你们自己审着吧,反正他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真田弦一郎听着这话丝毫不觉意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川口家里的那把石头古剑,”源辉月问,“你们拿到了吗?”
第475章 黑暗(十六)
川口家那把石头剑在刚搜查完时就直接被送到了本部。
作为和长野历史息息相关的大名,武田家一直都和各种宝藏的传说有着解不开的缘分,究其缘由大概要从武田家的金山起头。历史上武田家能够加入战国乱世,有一部分原因能够归功为他们在甲州领内发现了一座金山,源源不断被发掘出的金子为武田家的征战天下提供了有力的财力支持。
但金山也有枯竭的时候,在长篠之战时,武田家对金山的采掘就已经开始衰竭,有不少历史学家认为那一战中,武田对织田德川联军几乎是被压倒式的溃败除了对方对□□部队的使用,还有武田家的经渐崩盘,无法为军队提供支撑的原因。
而民间一直有个传说,在长篠之战武田家最后一位大名武田胜赖大败后,武田家掌管黄金储备的高杉助右卫门将武田家的最后的黄金藏了起来,以图东山再起。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无论是历史意义还是黄金本身都具备高昂的价值,而另一方面,根据龙尾凌华留下的资料,那笔黄金存放的地方有幕末时期著名的机关大师三水吉右卫门制造的机关房,既然john walker让他的学生去找,说明那个机关房子可能才是他真正在长野居住的地点。
鉴于这一点,连源辉月都离开松本城亲自去了一趟长野本部。
整个本部的调查重心跟着转移,一波等着宝藏的谜团解开后按图索骥找jw的线索,另外一波则是忙着抓啄木鸟会的余党,公安找到了川口部长违法的证据之后,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也揪出了不少人,长野县警内部一时间兵荒马乱风云变幻,之前卷入这起案件里的小角色也终于无人搭理。
在审讯室里被关满了两天四十八小时,秋山信介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平静上交了自己的警徽和警察手册,然后被告知回家等待处理结果。知道本部这会儿没空管自己似的,青年对此没有多问,冷淡点头后径直回了家。
早年他的父母离婚,母亲带着他搬离了长野,直到他上大学才重新考回来,母亲也没有跟他一起过来,所以长野这边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到家时已经时至黄昏,夕阳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光线里尽是上下漂浮的灰尘。他只离开了两天,家里像冷掉的窑一样没有了温度。他出门前留下的垃圾在冷空气里发酵了两天,发出腐败的气味。
秋山平静地在门口换了鞋,也没有开灯,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的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在乎那杯水放了不知道多久,杯子也不太干净,像是在本部没人给他喝过水似的,他仰头把杯子里冰冷的液体倒入嗓子里一口喝完,这才放下了玻璃杯。
然后他靠在桌边,摸起桌上的打火机,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悠悠给自己点了根烟。
轻飘飘的烟气逸散在了室内冰凉的空气里,他一手夹着那根烟垂着眼,半晌,唇角呆板的线条忽然上提,弯出了一个弧度,他在阴影里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呵……”
那个颇具嘲讽意味的嗤笑声刚刚落地,忽然溅起了一串铃声。秋山在刺耳的声音中回过神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是有人在按他家的门铃。
他微微一顿,一张脸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阴晴不定了几秒,终于把手里的烟按灭,起身去开门。
服部平次又按了一下门铃,在第二遍铃声循环到末尾的时候大门终于打开了,门板后露出了一张略显诧异的脸。
“服部君?还有柯南君,你们怎么来了?”
跟在服部身边的黑发小少年抬头迎向他的视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找秋山警官有点事情。”
抓了抓头发,秋山虽然不解,但还是“哦”了一声,侧开身体,“那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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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长野县的公安带走的前刑事部长川口也被关进了审讯室。
不是的是不是心理原因,审讯室内光线似乎比搜查一课那边昏暗许多,负责审讯的人似乎也没打算讲什么礼貌和人权,审讯室内四面都是墙,没有对外的窗口,也没有呼叫律师的可能。
一个公安的警察在川口对面坐下,至少在审讯的开头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川口部长,你私底下参与了警方扣押物贩卖,伙同竹田繁非法组织了大规模赌博,这些罪名我们已经找到了确切证据,希望你能够老实承认,节约一下我们彼此的时间。”
“……”
“但也不是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们希望你能如实招认,你的同伙是谁?”
川口像淋了层水泥般封住的神情终于动了动,“同伙?”
审讯员将三张照片摆在了桌面上,“竹田繁、山枝守还有躺在医院的鹿野晶次,都是你下令让某个人暗杀的吧?”
川口的视线先是在那三张照片上垂落了好一会儿,随即像是不明白般抬头看向过来。
审讯员眉心隐晦地一皱。
“你在说什么?什么同伙?这三个人遇害跟我没关系。”
“我们将鹿野晶次的手机拿回去重新恢复了数据之后,发现他的邮箱里有一封被删除的邮件,时间是他遇袭前不久。”
没有理会他的否认,审讯官将一个装着证物袋的手机打开展示到他面前,川口下意识低头看去。
邮件来自一串陌生的数字。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把嘴闭上。】
“我们在你的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
川口猛地抬头。
审讯官神色不变,“这句话是你的原话吧?为了防止这三人把你供认出去,你私下里派人将他们一一灭口,然后试图将罪责推到鸣瓢秋人身上,将一切了结。”
“……不是。”
好半晌,川口终于呢喃地开口,神色间有一丝迷茫,“我没给他发过这条消息。”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对劲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猛地往前倾了倾,“我是想将这个案子推给鸣瓢秋人,但我只是顺势而为,我没有命令人去杀他们!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审讯官皱起了眉,放上另外一张照片,“那这把剑你怎么解释,这是东京警视厅一直在追捕的某个罪犯的学生的凭证。”
“这是有人送给我的!有人跟我说这是打开武田家宝藏的钥匙之一,所以我才把它留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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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部和柯南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厨余垃圾放久了的腐败味道,走在后头的秋山开了灯,又三两步抢到前头,把窗子打开。
“抱歉,我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先坐。”
两个名侦探依言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看着他急急忙忙跑到垃圾桶前,弯腰开始换垃圾袋。
傍晚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吹散了屋里的陈腐气息。服部边看着他忙活边开口,“川口部长已经被逮捕了,据说有证据证明了他也参与了私底下贩卖扣押物事件,啄木鸟会是他一手创建。”
“是吗?”秋山弯着腰将新垃圾袋换进垃圾桶里,一边感慨,“所以是为了自己不被暴露才杀了竹田警部他们?真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啊。”
“哦?”沙发上,服部的眸光渐渐沉下来,“你没想到吗?这件事不是你设计的?”
秋山动作倏然一顿。
“我也是前不久才意识到,川口部长的啄木鸟会招人其实有个规律。”少年侦探的声音清晰地从身后传来,“竹田繁、山枝守依次对应着历史上武田军中的两位名将,武田信繁和山枝守友,而鹿野晶次警官原本的姓氏是土屋,和他对应的是土屋昌次,也就是说,他其实是按照武田军中武田二十四将的名字去发展成员的。我想原因大概是川口部长自己的名字,叫做川口信玄吧。”
“……”将面前换下来的垃圾袋封口扔到了一边,他缓缓站了起来。
“长野这边因为崇拜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的人很多,所以不少人的名字或姓氏和历史上的名人有关系,这件事原本并不显眼,毕竟大和敢助警官的名字也能够和武田信玄的军师山本勘助对应。直到竹田前警部出事之后,我忽然意识到,当时负责开车的秋山警官你,姓氏似乎也跟武田二十四将中的秋山信友是一样的。”
“不同于因为发小的死而对竹田前警部心怀芥蒂的大和警官,当时刚加入长野县警而且直接被分配到了竹田组的你理所当然会受到他招揽吧,但你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还表现出对啄木鸟会一无所知的样子。你是在故意隐瞒这一点,因为你也是啄木鸟会的成员。”
他淡定地转过身,看着沙发上的少年侦探目光唇边带笑,笔直注视过来,有种逼人的锐气,“所以你当时在审讯室里说的那句反驳大和警官的话根本不成立。因为你自己也在车上,所以不会故意去破坏汽车的刹车?不,你早就和竹田桑约好了会放他走,所以你当然知道他会在那个时候抢车,只要抓住机会在汽车失控前跳下去,你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
挑了挑眉,秋山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地靠回墙上,低头从口袋里再次摸出烟盒,就着他的话抽出一支烟,漫不经心听着他继续。
“你之前在审讯室里说谎了,你就是为了向啄木鸟会复仇才来当警察的。山枝警部也是你杀死的吧,你就是当时负责盯梢他的人之一,你乘着着其他人不注意找机会混上了楼,故意留下了麻绳这个线索还亲自做出伪证,想要让警方前期的调查重点错误集中到鸣瓢桑身上。”
“所以你是想说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我?”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听笑话似的,“那鹿野呢?他死的时候我还在审讯室,难道我还真的会分身术?还是你们想说我还有其他同伙?”
“不,你当然不会分身术,也没有其他同伙。你能够在自己身处审讯室的情况下让鹿野警官遇袭的真正原因是——”
平静接过话头,柯南冷静看向他,“鹿野警官不是被人袭击,他是自杀。”
秋山夹着烟的手终于一顿。
第476章 黑暗(十七)
长野县的警察医院里,鹿野晶次还处于昏迷状态地躺在床上。
病床旁有个小孩趴在床边上垫着脚看了半天,然后回头问带他来的大人,“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鹿野理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心率仪。屏幕上显示着病床上的人心脏还在平稳跳动,无论如何他这条命算是被医生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了。
已经准备好了离婚的妻子沉默凝视着病床上的丈夫。
可是为什么还不醒呢?
可能是鹿野晶次自己不愿意吧。他被一封邮件催着上了路,要是没死成,他的妻儿怎么办?
鹿野警官在本部时就不是太出挑的人,比他后进警局且更加年轻的山枝守已经混成了警部,他四十多岁了还在警部补的位置上不上不下。
长野本部每年都会有新进的有能力有野心的新人,怀着一颗勇争上流的心加入到这片无边激流里,而且最后的确总能有那么几个乘风而上。但鹿野晶次对自己有充足的自知之明,别人是想要越过龙门的锦鲤,他是底下给人垫着的浪花。
随波逐流的日子其实过得也挺好,至少不用动脑子操心站队,时刻关注本部内的派系争斗,直到一次人事调动,他被分配到了竹田繁手下。
那时候他才知道,当朵浪花其实也有不好的地方,因为流水顺势而动,是没有自己的自主权的。
其实那时候竹田口头上说得很松,他也可以拒绝,但很快他就发现能够拒绝的人是大和敢助,他不行。
鹿野晶次当年还在念警校的时候,曾经的警校老师给他们上的一课是带着他们做了一个小实验。在一个安静的课堂里,让一小波人没有任何原因地忽然开始鼓掌,然而没过多久,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课堂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进去,最后整个教室里的人整齐划一地拍手,吵得其他人莫名其妙。
当时警校老师通过这个实验想告诉他们当他们处在集体中的时候,做事情最好谨言慎行,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自己的同伴带来影响。然而到头来鹿野晶次才发现,这么多年了他充当的依旧是那个跟着鼓掌的角色,他不是那个能够给集体带来影响的人,他连让自己不被影响都做不到。
“所以爸爸什么时候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