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今日还一同经历了那样亲密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相处是融洽放松的。肃王的性子,更是出乎顾菀意料的好,细心体贴,愿意为着她改变,对她……也很有情意,也很好。
  是个十分妥帖的夫君人选。
  顾菀长到现在,最遵循的,便有两条道理。
  第一条,若遇着对她起恶念、做恶事的人,不论对方身份地位,她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短暂的委屈,是为了更爽快的报应。
  第二条,若认准了什么人,什么事,便要认真去做。即便对方深陷在污泥里,她也要强拉着对方往上进的地方走,就如同她当年认准了被逼离府的老夫人一般。
  现在,顾菀认准了谢锦安做夫君。
  那她就立志要让这位众人眼中纨绔且无可救药的皇子,变得用功上进起来。
  不求脱胎换骨,但求认真勤恳。
  而她呢,便做一位落落大方、贤淑得体的妻子。
  做肃王会喜欢的模样。
  绝不叫肃王知道,她其实是个睚眦必报、心机不少的女子。
  ……这天下的男子,应当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有心计的女子罢。
  顾菀浓长的羽睫更颤抖了几分。
  屋中的一角传来夜漏的“滴答滴答”声。
  倒是小炭炉中的热炭渐渐熄灭了温度,天青色小盅中的“咕嘟”声小了许多。
  顾菀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她想肃王,想了这么久。
  已经过了亥时了。
  肃王,莫约是不会来见她了。
  也是,翻墙不过是从她嘴中说出的一句玩笑话。宫禁森严,肃王岂会将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呢?
  虽未有多大的期望,顾菀心尖上还是泛起了一点点的酸涩。
  她强逼着自己去看书页上的内容。
  然后对自己说,自己不过是看书入了迷,才在窗前坐到现在罢了。
  而她思绪中翻涌着的、相关肃王的内容,大抵是今晚,实在回想起来都有肃王的缘故。
  不过才看了一行的内容,顾菀就如福至心灵,忽地抬起了头,看向窗外面。
  窗子正对着的,是顾菀小院低矮的围墙,外头生着长过了墙头许多的高大樟树。
  每当黑夜,便似一团团疏密有致的黑影笼罩在墙头。
  而此刻,那漆黑的树影中,多了一道秀颀修长的人影。
  清清皎皎的月光洒下,照出一张桃眼薄唇的俊面。
  许是因为第一次翻墙,顾菀头一回从谢锦安的眉眼间,看到了些许的紧张。
  顾菀不觉扬唇莞尔。
  她等到了,会翻墙来告诉她好消息的少年郎。
  将手中的书册放下,顾菀下了美人塌,起身出门迎接。
  原先在琉璃罩子下晃动的烛火缓缓平静下来,暖黄的光落在顾菀方才强逼着自己去看的内容之上。
  正是顾菀此刻瞧见谢锦安时,在心中轻声念出的句子。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1】”。
  是光彩夺目,璀璨如霞的少年郎。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王爷帮我一下,可好?”◎
  谢锦安从建章宫门口路过后, 原是打算拿上上好的金疮药,就迅速前往镇国公府翻墙的。
  毕竟他在宫中“纨绔”这么些年,混得最熟的, 便是宫中各处的侍卫。
  有肥到流油的好处拿,对方还是受到太后疼爱皇子。
  侍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谢锦安无视宫廷宫禁的事情当没看见。
  自然,最主要的是, 皇帝陛下也对他们说过,反正肃王不上进,就随着他去。
  惊羽却候在了凌霄居里。
  见谢锦安回来,行礼道:“主子,属下已经将您吩咐的事情查清楚了……还有, 木公子也送来了信件, 请主子若是有空,尽快回信。”
  木公子这样说,便是不着急的意思。
  谢锦安静默沉思了片刻,随后开口道:“先将有关老亲王的事情道来, 至于木公子的信件,等会儿放到书架的暗格中。”
  惊羽知道主子不喜欢废话,干脆将怀中揣着的信件给送了上去:“主子,这些都是属下从老亲王的书房中找到的, 便是那天香园老鸨送给老亲王的东西。”
  “里头都是些不堪入目的闺阁情诗,而落款……都是顾二小姐的名字。”
  “还有一些, 则是属下, 从镇国公府, 顾三小姐的书桌上翻找到的。”
  谢锦安拧起俊眉, 冷着脸儿打开信件。
  他先没有去看信件的内容, 而是仔细端详上头的字迹。
  字迹小巧娟秀,应当是顾菀的笔迹。
  可仔细看去,那信件上的笔迹,笔画勾折之间都透露着犹豫僵硬,不像是一气呵成写完一个字的,倒是有点十分谨慎地描大字的感觉。
  再看最底下的几张明显是用来练字的纸,谢锦安便肯定了——这上头阿菀的字迹,是仿写。
  先前听惊羽的汇报时,谢锦安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镇国公是要脸面的人,再如何想卖女儿,也是在暗中——何况顾萱一事后,老亲王曾派管家亲自告知,不想纳入贵府中的姑娘,镇国公理应不会再巴巴地凑上去。而在这宴席上下.药的事情,传出去可是明面上毁了镇国公府的面子。
  所以谢锦安吩咐了惊羽,去镇国公的后院搜一搜,看有没有相关的东西。
  如今瞧了这信件,谢锦安更确定一件事情。
  在镇国公府中,镇国公想的是卖女求荣,有人却是借着这件事情,千方百计地毁了顾菀的下半辈子。才始终坚持不懈地,想走老亲王这条路子。
  而这些人,是顾菀的嫡母、长姐和庶妹。
  是血缘上的一家人。
  谢锦安指尖用力,轻薄的信纸出现了些皱痕。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将信件的内容快速地翻看了一遍。
  前两封信件,写的都是“顾菀”对老亲王的纯真“倾慕之情”,听闻老亲王未有纳娶之意,伤心至极,故而写信自荐,言语间读来让人觉得齁嗓子。许是为着吸引住老亲王,在信件的末尾,都附上了一首挑.逗露.骨的情诗,将“闺中寂寞”几个字直直地展现出来。
  更在上面用艳红红的口脂,印上了女子的两片唇瓣。
  是明晃晃的勾.引。
  谢锦安看着那口脂印子,极为嫌厌地挪过目光,不愿意再看一眼。
  老亲王生性贪恋美色。
  看到这些口口声声道“爱慕”的信件,自然会重新燃起对顾菀的兴趣。
  且之后的信件上,也写了“小女进宫赴约,期待与亲王殿下相遇”、“初遇过于紧张,盼亲王殿下忘却,游园宴上望邂逅”等话。
  难怪老亲王会碰见顾菀,是有人告知行迹的缘故。
  一沓信纸被捏的生生作响,似在狂风中要被吹碎的树叶。
  惊羽低下头,不作声地等待谢锦安发话。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站在即将落下雷雨的天空下。
  天乌沉沉,低得可怕,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也不由得有几分颤抖。
  出乎惊羽的意料,那一沓信纸尚且算是完好地放回了惊羽手上。
  只是先前被捏着的地方很是皱巴,不过被压一压也就好了。
  “将这些东西好生收着,以后还有用。”谢锦安厌恶地瞥了一眼那些信纸,稍加犹豫后,还是让惊羽先行收好。
  阿菀心软,今日他好不容易将阿菀哄好,让阿菀开开心心回了府中歇息。
  倘若让她知晓联合老亲王算计自己的,是自己身边的亲人。
  那阿菀,恐怕要哭出一池子秋水来了。
  想起顾菀泪眼涟涟的模样,谢锦安就心尖微抽。
  等下次再告诉阿菀罢。
  这样恶毒算计的家人,是不能要的。
  且看阿菀要怎样处置。
  要是阿菀心善……他不介意背着阿菀当一次恶人。
  结果小时子递上的上好金疮药,谢锦安在镜子前稍整行装,就娴熟地违背宫禁,去翻宫墙了。
  镇国公府的围墙,自然是没有宫墙高的,侍卫们也没有宫中那样高强度的训练和要求。无声无息地进入镇国公府,对谢锦安来说便似喝水一般简单。
  唯一难的,便是精确找到顾菀的所在。
  镇国公府的后院还亮着许多灯。
  可在看见一盏孤零零的小团光亮时,谢锦安就莫名觉得,那便是顾菀所在的地方。
  是个在大院子里单独辟出来的小院。
  为着以防万一,谢锦安先悄无声息地跃到树上观察了一番。
  然后,他便欣赏到了一副灯下美人观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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