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容与:“也不?问是什么事吗?”
  关?成欲言又止,但最终依旧只是道:“不?问。”
  容与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犹豫所想,开口:“众人皆知,周大人此番远来随州,是为调查圣上遇刺一事,而我们却在暗处叫你详细传达其行踪,你心中当然有所疑,但是你大可放心,如今我们所做之事只为小家,与国家命途、朝堂诡算、甚至皇位更迭都没有任何关?联,更没有你猜测的不?臣之心。”
  关?成猛地抬眼,下意识想否认,可他欺骗不?了自?己。
  连日以来的内心挣扎,是他身为大燕臣民?的本心所向,一面是国之栽培,俸禄乌纱,一面是救母之恩,恩同再造,他岂会不?挣扎难择。
  容与看出关?成眸光涌动,继续道:“周大人是我夫人在意之人,如今他顶着风势冒头查棘手之案,我们来此暗中跟行,只为他的安全着想,待他无功而返,我们达到目的,自?会即刻离开,如此,你也不?用终日忐忑,忧心忡忡。”
  关?成不?敢再瞒,他直言道出:“公子慧眼,知我心事。实话讲,关?某不?过一官职最低等的小吏,但心中不?敢无国,我亦从?没想过,公子会愿意向我这样的小人物如何告知实情,解我煎熬心结,我关?某在此保证,今后凡公子与小姐之需,关?某定万死不?辞。”
  “不?至于到那?般程度。”容与轻笑口吻,将沉重氛围驱散,他代替周妩问话:“你方才来得匆急,可是在衙署又探听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他刚问完,周妩想到什么,立刻接了一句:“是不?是周大人那?来了客人?”
  关?成:“小姐料事如神,但听说不?是客人,我同守门的弟兄们打听,来人似乎是周夫人。”
  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嫂嫂本就是她自?作主?张请来的。
  她神色一讪,又很?快掩过:“周夫人一来,周大人什么反应?”
  关?成如实:“这个属下不?知,但周大人自?来随州城后,每日辰时到午时之间?都会进牢狱审问,不?曾休歇一日,可是夫人来的第二日,周大人晌午才从?寝房出屋,之后也并?未再去监牢。”
  周妩眨眨眼,只觉给自?己定位的所谓绊脚石的角色着实贴合,她将嫂嫂引来,岂会叫兄长无动于衷。
  容与问:“他去了何地?”
  关?成:“此次出行,周大人只叫从?京城带来的亲从?护卫跟随,恕属下无能,无从?探知其目的之地。”
  容与顿了顿,思忖开口:“你匆急来此的缘由?,应不?只是因?为这个。”
  “是,还有一最新情况,光明?教?的右护法贺筑,在今日午后主?动提出面见周大人,只是两人的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也是经此,周大人忽的隐匿了行踪。”
  容与与周妩对视一眼,面色微凝。
  贺筑这个名字,在他们今日沿街串巷四处打听光明?教?消息时,已经磨耳听过无数次。
  想不?到一介囚徒尤能起?风浪。
  关?成继续述明?:“先前我在牢狱轮班执勤,与这个贺筑有过几次接触,此人狡猾,并?非善类,周大人和他接触过后行踪忽匿,属下担心周大人会不?会遇危险。”
  周妩凝起?眉心,瞬间?紧张起?来,眼下事态紧迫,绝不?可再发生脱离掌控之事。
  容与却摇头,安定众人忧忡。
  “不?会。”他肯定语气,“若我猜测不?错,这不?是什么陷阱,而是贺筑交给你师兄的投名状。”
  周妩未能理解,“投名状?你是说,他要向朝廷投诚,背叛光明?教??”
  容与看着她,声音不?复面对关?成时的板肃,他明?显转柔很?多,“究竟是不?是,要看贺筑的投名状到底是什么。”
  周妩右眼皮慌跳。
  她隐隐的直觉,绝不?可叫兄长赴约成功。
  或许,投名状便是兄长日思夜惦的证据,可他不?知,那?同时也是会叫周家被举族牵连的祸引。
  她目光凛然,坚定开口:“此事有蹊跷,我们一定要中途拦阻。”
  但此事很?难,在场三人皆知。
  容与主?动牵上她的手,十指相扣,轻力为她缓释不?安,“好,听你的。”
  “可是会不?会来不?及……”
  周妩出声,这才是她眼下最忧心之事,毕竟此时此刻,他们甚至连兄长究竟奔向何处都无从?知晓,更没有任何线索。
  容与稍顿,再开口时玩笑的口吻,所言荒诞,却令人足够安心。
  “若真来不?及,我便亲手将人绑了,总之叫他回不?了京城,阿妩担心的事一样不?会发生。”
  “……”
  周妩微怔,她从?没有想过此事还能这样办。
  见此等情形,关?成也立刻表态:“小姐莫慌,若到时公子决意绑人,属下一定在旁递绳!”
  第42章
  兄长行?踪难定, 周妩想了又想,只好决定于明面现身。
  现在?唯一可能知明兄长去向的人只有?嫂嫂,若想尽快探明, 只此?一法?,她耽误不得。
  第二日,周妩独身寻去公署, 正值关成在门口看守,见她来?,两人刻意装作不识, 他进门通报, 不久后,秦云敷面露惊喜地快步迎到门口。
  “阿妩,你怎也到了随州,何时到的,可告知给你阿兄了吗?”
  这道?称呼唤出,关成神色变幻,原本他只是猜测小姐与周大人有?些亲缘关系, 却不想两人竟是亲兄妹,若如此?,小姐便尊贵为丞相之女。
  周妩没注意关成, 只笑着对秦云敷开口:“嫂嫂一连几个问题, 我?究竟要先回答哪个?”
  她揶揄的口吻引得秦云敷笑嗔, 秦云敷走近挽上她的手,带她进屋去。
  “可惜你哥哥现在?不在?, 不然晌午我?们就能聚齐, 对了,容公子可跟着你一同来?了吗?”
  周妩点?头, 面上浮出一抹羞赧:“我?传信给?嫂嫂后,第二日便和容与哥哥出发了。宿师父体贴我?与容与哥哥新婚,故而?许我?们散游各城,我?惦想着嫂嫂和兄长日前就在?随州城,于是和容与哥哥一番商量,便决定将头站定在?此?地。随州城四通八达,我?们打算之后沿随州——鹿鸣城——韫凤山的路线,一道?串游向南,好风好景,尽收眼底。”
  这番言辞合理,秦云敷并未生疑,尤其听到‘鹿鸣城’三个字,她不由想起自己先前江湖行?医之时也曾到过此?地,风景名胜,临溪泛舟,深山古刹,檐下听雨……此?地百姓安居,民风质朴,的确是个漫游的好去处。
  秦云敷现在?依旧记得,当地有?一道?名叫炙母鸭的地方菜格外美?味,她主动向周妩介绍,对方虽一一应下,但似乎并不十分热衷,或者可以说,她有?些心不在?焉。
  秦云敷止了口,周妩果然不再迟疑,立刻询问道?:“嫂嫂,我?们不知?能在?随州城停留几日,今日若见不到兄长,我?只怕会双方错过。不知?嫂嫂知?不知?道?兄长的去向,若是知?晓,我?们不如一同动身去寻他,就是在?城外,一家相聚也是好的。”
  闻言,秦云敷面露难色,夫君走前的确有?向她报及行?程,可是同时他亦提醒,此?番外出公务在?身,若没有?紧急情况,不可与旁人说。
  当时她只想崇礼的担忧多此?一举,她初来?乍到,认识的人除了他两个亲从外,再无其他人,她分明百无聊赖到连个能闲语的对象都没有?,又怎会将此?话寻人告知?,结果不成想一语成谶,竟真有?人问询此?信。
  只是阿妩……
  秦云敷只觉,阿妩如何也不会在?夫君的提防之列中,于是思?吟一番,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崇礼去了亳山。城郊以东十里,好像是去搜抓什么教徒余祟。”
  光明教逃匿的余党?难不成贺筑的投名状就是这个……
  周妩暗自思?忖,只想他为了自己能够轻减罪名,不惜以牺牲同教弟兄为代价,当真非善类。
  “嫂嫂,你留着这儿也是无聊,不如我?们跟一道?去亳山一趟,此?地距离不远,到了晌午我?们还能一同用餐。”
  秦云敷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我?后院还在?熬着药汤,火候难掌握,既离不开人,又无法?假手于人,你若挂念你兄长,便去寻他吧,只要你们兄妹二人能见上一面,此?行?便不算错过。”
  “药汤?嫂嫂身子可是有?觉不适?”
  若真如此?她罪过可大了,编造信件,诓着嫂嫂远途奔波,若她身子欠安还来?回舟车劳顿,周妩怎能心安。
  好在?秦云敷摇头做否:“不是我?,是你兄长,他办案时太不顾身子,当自己是铁打的一般,才来?半月,就已然伤了胃,积了劳,亏得有?你给?我?传信,不然我?不来?这一趟,谁看着他按时饮药调理,若再托久,不一定会致什么伤病。”
  周妩闻言也错愕,她随意寻的借口,不成想竟真能对应上,但兄长身体抱恙,她自也跟着忧心,更?怨怪自己乌鸦嘴。
  “阿兄状况严不严重?”
  秦云敷幽幽的语气,好像是在?为不听话的病人倍感头疼,“若他听话,按时用药,两周期下来?定能见效,我?只盼案件早日结束,他也能快些收了心绪,回京后,在?家更?方便我?为他研药调理。”
  周妩点?点?头,保证道?:“若见到兄长,我?一定再向他叮嘱一番嫂嫂的苦心。”
  秦云敷笑容柔和下来?,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不吝夸赞,“嫂嫂还是最?喜欢阿妩,比你那不听话的阿兄要可爱多了。”
  周妩脸红一窘,又听嫂嫂继续催促,“好了,你若想去亳山便尽快启程,别再耽搁了,只是你自己去我?不放心,还是要找人陪同才好。”
  周妩回:“嫂嫂放心,容与哥哥与我?同去。”
  “如此?便好。”
  与秦云敷在?衙署告别,周妩回了客栈,见容与哥哥早就在?客栈门口备好马车,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默契地点?了下头。
  周妩坐入车厢,容与在?外驾车,车轮滚滚,迎风疾驰,为了不与兄长正面撞上,两人刻意绕路,从林间野径进入亳山。
  路上,周妩与容与互通消息,“嫂嫂得知?的信息也不多,但从兄长的三言两语里,她知?晓兄长此?番寻去亳山,是为抓住一个叫做良贾的光明教余祟。”
  “这就是贺筑的投名状?”
  周妩点?头:“想来?应该是了。”
  容与:“按你的猜想,此?次绝不能叫他们接上头,贺筑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而?良贾明显是贺筑的亲信之人。”
  周妩默了默,再出口时心头竟生凛然杀意,可她到底不是恶人,只怕会滥杀无辜,更?不想叫容与哥哥手上徒沾血腥。
  但容与太了解她,只一个眼神就知?她心头所想,即便她已作掩藏。
  “阿妩想下杀手?”
  她面容凝沉一瞬,而?后摇头做否:“不,万一对方是友……”
  “这只是最?好的情况,但很多事情并不可控。”容与沉声,主动将凶恶之责揽身,“但你放心,若他真成你之威胁,我?自会下手。”
  周妩和他并肩坐在?前辕,山风猎猎,将她额边发丝吹拂凌乱,闻言后,周妩没做声,而?是偏过身子将头主动靠在?他肩侧,又挽抱住他的一侧手臂,依赖似的靠近。
  她闷闷出声:“容与哥哥,这趟本该是我?们欢快晏晏的新婚之游,却因我?而?变得……并不愉快。”
  “谁说的?”容与手握缰绳,并未侧过脸颊,再开口时目光依旧只专注向前,“我?从来?只在?意我?身边相伴之人是谁。好山好水,于我?而?言不过一方死物,无非过目即忘,但因有?你陪在?身侧,沿途一切风光皆变明丽,即便黑夜,也如白昼。重要的从来?不是远游本身,而?是远游有?你。”
  周妩心头震鼓两下,不由将视线转向他。
  此?刻正逆着光,他鼻骨高挺,侧颜优越,如经镌刻的下颚线更?显锋利,但映在?她的眸中,他整体却是柔和的,温暖的,令人心安的。
  周妩收回视线,轻语开口:“容与哥哥,有?你在?真好。”
  容与嘴角上扬了下:“这话,也该是我?说才对。”
  ……
  接近亳山,两人舍马车,徒步越岭。
  到后山,容与警觉,先一步发现周崇礼的坐骑就栓在?林木间,猜测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搜查,且并无所获。
  容与没有?紧跟周崇礼等人的方向,而?是先判断亳山的地形地势,随后向周妩言道?:“亳山荒野,良贾在?此?并非藏身一日两日,他可以做到久匿行?踪,那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自己的吃喝问题。”
  周妩跟在?他身边日久,闻言很快知?明容与哥哥是在?给?她提示,她眨眨眼,开口试着问:“他可以上山捕猎野味,亦或是寻溪下水捉鱼,这些都可果腹,但最?重要的还是饮水,所以,他的躲身之所一定近水。”
  容与点?头,唇边带着笑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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