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行吧。
  她认真地看卢鸣打绷带,卢鸣也一边打一边讲解,要点和法门都倾囊相授。
  这种简单的包扎在随队队医中算是很简单的技能,宋清弥脑袋瓜很聪明,一学就会。
  用江野的另外一个膝盖演示了遍。
  宋清弥刚刚才学了个大概,还得一边包扎一边接受指导。
  “还得紧一点,效果才好。”卢鸣说。
  膝盖上,一双柔软冰凉的小手缓缓用力,江野感觉世界开始变得虚幻空白,而只有胀痛的膝盖才是唯一的感官存在。
  两人对着他的膝盖折腾了好一会儿,卢鸣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学习到新东西的喜悦总是会令人兴奋,宋清弥满足地咧开嘴巴笑了笑,一缕乌黑的长发从耳后落下,刚巧扫过江野的鼻尖,上面有清新的栀子花香。
  江野突出的喉结飞速滑动,默不作声地坐起身。
  一个是有灵气学得快的学生,一个是自己看好的后辈。
  卢鸣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再次嘱咐江野:“最近要减轻训练强度。”
  今天一直很乖很听话的江野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点儿叛逆,辩白道:“卢伯伯,我的问题不严重。”
  “现在看是不严重,”卢鸣语气莫名严肃下来,“你爸爸当时也不严重,我劝他休息休息,国家队的荣誉很重要,但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但他不信,结果呢?”
  提到江宏涛,江野眼角微微垂下,没说话。
  而江宏涛运动生涯的结局是什么?
  国际赛场重大失误,次年跟腱断裂。
  当年江伯父出事的时候宋清弥还太小,只记得江家门口围着水泄不通的记者,甚至还有人上门扔臭鸡蛋扔烂叶菜。
  江伯父和龙怀婷不敢让江野回家,只能放在宋清弥家里。
  而幼儿园的学生也会欺负江野,叫他小汉奸、小卖国贼。
  -
  谈到江叔叔,宋清弥有一点难过。
  晚上写完论文,她躺在床上和妈妈聊天,卢鸣又给她发消息。
  【弥弥,在吗?】
  这么客气肯定不是啥好事。
  宋清弥没敢回。
  但她还是太年轻,段位怎么比得过老油条。
  卢鸣直奔主题:【你的基础太差,为师想让你快些进步,以后下午训练结束来解放广场,为师给你开小灶】
  宋清弥:“……”
  解放广场在城市的最东边,活动中心在最西边,坐地铁去一次得一个半小时。
  宋清弥现在每天晚睡早起,上午观察运动员,下午陪江野训练,晚上改论文,本就忙得连轴转哪有时间一天坐三个小时地铁。
  思索了会儿,她问:【为什么是解放广场?】
  卢鸣:【因为我在这里跳广场舞】
  宋清弥:【……】
  卢鸣:【爱徒,听为师解释,运动康复这个专业不免要走向实训,而跳广场舞的老年人比较多,适合作为观察对象研究身体损伤对运动的影响】
  宋清弥提炼了一下重点:坐一个半小时地铁去看老年人跳广场舞。
  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她:【婉拒了哈】
  卢鸣立马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那还有一个选项,江野是咱们平大队的希望,他最近状态不大好,你多为他提供情绪价值】
  跟江野说说话,可比穿越整个城市欣赏广场舞好太多。
  宋清弥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然而,半夜她才想到想去鲁迅爷爷的一句话: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老头从来没想过让宋清弥看他跳广场舞。
  而是他的宝贝球员最近状态不太好,需要她这个廉价劳动力陪着。
  而已!
  宋清弥追悔莫及。
  跟研究生实学长学姐待久了,明白这群老师很喜欢他们把工作落实并可追踪。
  于是,在第二天想出去吃饭时,宋清弥象征性地在抖音上问了江野一句,然后一个人骑着小电驴离开活动中心。
  晚风轻吹,七月末,夜晚的余热没有那么强烈。
  宋清弥自在地驾驶小电驴在宽阔又没有什么车子的路上,哼着小曲。
  就是视线往旁边一扫,发现一个车牌号是6666的大g。
  这么嚣张!
  跟宋建华的8888有得一拼。
  骨子里的八卦劲儿让她放慢车速,准备悄悄看下车主的脸。
  然而,脸还没看到,就听到了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以及比较劲爆的消息。
  “江野,我真的很忙,以后没要紧事就不要见了。”
  第11章
  宋清弥立马手脚并用刹车。
  第一反应是她撞见了江野恋情。
  运动员好像都很喜欢谈恋爱。
  比如宋星宇,好像每时每刻都有女朋友;顾昱行也是。
  前两年她还纳闷,为什么宋星宇每次发朋友圈秀恩爱都会用“女朋友”这个词。
  比如女朋友送的球鞋;和女朋友今天很开心。
  实际上,宋星宇几乎每条朋友圈背后的“女朋友”都不是一个人。
  因为换女朋友的速度太快,在外人面前还想装得人模狗样,才搞出这么一出来。
  江野虽然没有在朋友圈秀过恩爱,但保不准是不喜欢发朋友圈的那个类型呢。
  不过,这道声音应该不是来着江野的某一个女朋友的。
  虽然声音很好听干脆,但很明显不是一个年轻少女。
  宋清弥脑子转了转,道德告诉她偷听人讲话不太好,可人总有不太道德的时候。
  她正内心天人交战。
  就听到了下一句。
  “你爸爸的后事还有财产我都处理好了,”那道女声说,“有我在你大可以不必担心什么,所以我实在不能理解你回国的意义。”
  提到江宏涛。
  宋清弥将这道声音和脑海里的人的脸贴在一起,恍然大悟。
  是龙怀婷。
  江野的妈妈。
  最最反对江野打篮球的那个人。
  龙怀婷是做金融相关行业的,做事最讲究投入产出比。
  身高不够意味着天赋不足,在别的行业也许后天努力还能弥补,但篮球运动中,天赋决定努力能发挥具体多大的作用。
  她认为江野不如好好学习,不要在篮球运动上浪费任何时间。
  可江野坚持打篮球。
  于是,龙怀婷女士生了二胎。
  江照是一个完全对篮球不感兴趣,从小就立志好好读书的乖孩子。
  她从一开始对江野的怨怼逐渐转变为不理不睬,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儿子身上。
  小时候,宋清弥被妈妈管着,不可以吃糖不可以吃雪糕,于是她就特别喜欢去江野家里。
  因为江野家的冰箱里,永远有无数好吃的雪糕,柜子里也有很多很多糖果和小零食。
  那会儿的江宏涛负责平江俱乐部的青训,经常在外面出差,龙怀婷的工作也让她几乎没有时间照顾江野。
  江野几乎都是和保姆阿姨在一起。
  宋清弥去江野家,就可以敞开肚皮吃糖果,吃冰淇淋。
  吃到长了好几颗蛀牙,还要感慨:“江野哥哥,我好羡慕你哦。”
  那时候的江野,不揍她的时候还是蛮讨人喜欢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声说:“我也羡慕你。”
  宋清弥从一堆糖果里抬起头:“我妈妈可凶了,”
  江野没说话,只是拍她脑袋的动作有几分心不在焉。
  童年时期的江野没有一颗蛀牙。
  江野那么听话,好像也没有她这个整天闯祸学习不努力还总是扯着嗓子哭的小孩儿得到的关爱多。
  直到龙怀婷怀了江照,宋清弥都感觉是她不够喜欢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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