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马上便是年关。
  年关后再过两个月,便是戚拙蕴的生辰。
  他要连着准备两份礼物。
  沈禾出东宫后,去国公府。
  国公府自然也是有他的院子的,偶尔回来一次,跟沈砚兄弟两个玩得太晚,会两个人一起睡。
  他院子里现如今放着不少东西,便是准备给戚拙蕴的。
  他不想让人提前发现,只能出宫来弄。
  马车压着厚厚的雪,这样冷的天气,连出摊的小贩都比先前少了大半。
  沈禾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缩成一团的灰影。
  沈禾叫住护卫:“等等!等等!停车!”
  他跳下车,朝着巷子里走去。
  这人不知道在这里缩了多久,也不知道死活,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天亮前下过雪,这人应当是在雪停前不久到这里的。
  沈禾拍拍人,叫他:“醒醒,醒醒!”
  他拍了这么两下,人便软哒哒散开般,倒在了地上。
  沈禾先是吓一跳,随后松口气:“快帮我!人还是活的,还能救。”
  两个侍卫将人抬上马车,忠言忧虑:“小公子,此人不明身份……”
  每年想要借口接近小公子的人可不在少数,谁知道这人什么身份?
  沈禾好笑:“这就是个乞丐,他哪里知道我会从这条巷子前经过,若是故意的,应该瞧着我们马车过来的时候,正好倒在路边让我瞧见,而不是缩在巷子里。”
  要不是他正好瞧这头,眼尖看清里面是个人,马车早便过去,让这人冻死在巷中。
  他们将人拉去医馆,沈禾留下银子,还留一名侍卫在医馆瞧着,这才离开。
  沈禾回到国公府,先是见过老国公与老夫人。
  老国公自从上次沈从允来国公府一趟后,被气得旧病复发后,便断断续续一直在生病。
  今日沈禾来,未进屋内就听见老国公咳嗽的动静。
  老夫人为他顺气。
  听闻沈禾来,老国公捂着嘴,边笑边咳:“哟,今日咳咳咳!今日咱们小禾又来了?这段日子怎地来的这样勤?打什么小算盘呢,咳咳咳说来祖父听听,没准还能给你帮帮忙……”
  沈禾着急端水让他喝:“祖父您别说话了,喝点水。我就是画点东西,在宫内不大方便。”
  老国公笑着应声:“好。哎哟,没什么大事,就是如今入冬,天气寒凉,容易咳嗽罢了,怎么摆着这小脸,笑一笑!”
  他捏捏沈禾腮帮子那点软肉,沈禾配合扬起笑脸。
  他陪了好一会儿老国公与老夫人。
  这才去自己的院子。
  屋内有花架,是他找木匠打的。
  现今上面还挂着一张纸,纸上的画用水粉上色,是一个青年的模样。
  眉骨高,长眉漆黑,眼窝深邃,这本是有些许凉薄不好靠近的长相,可青年的有一双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他面上每一寸锋利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无比,像是蒙上了一层热气水雾。
  沈禾盯着这张画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尴尬搔搔下巴软肉。
  沈砚送的水粉还有剩。
  他盯着剩下的颜料看了会后,将画架上的画小心取下来,放在书案上盖住,重新卡了张纸上去,用颜料去勾几个小人。
  这次画的是卡通二次元形象,还是q版。
  沈禾很快画完,颜料果然用的差不多。
  他心想,还是得记住,下次找个机会问问,能不能去见见这个弄出水粉的人,看人家愿不愿意将剩下的几个色制作方法卖给他。
  实在不行,买他的成品也可以。
  不过沈砚这段时间都没人影,军营里很忙?
  等年关的时候再问好了。
  沈禾小心合上盖子,趴回桌案,去画他真正,用心想了好久准备的一份礼物。
  只给戚拙蕴一个人的,不给其他人端水,不让其他人分羹的独一份礼物。
  他埋着头,磨尖的细细碳条在纸张上涂抹,发出沙沙声响。
  一个简约线条的铅笔人在纸张上出现。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少年,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外裳上绣着金线鹤纹。
  少年下巴圆润,睁着一双眼睛,年纪小,眼神看起来却很冷静,小嘴紧紧抿着。
  那是戚拙蕴,还是孩童的戚拙蕴。
  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见到的下巴圆润,脸颊稚嫩的戚拙蕴,沈禾抿着嘴角,忍不住笑起来,手中画画的动作更加流畅利落。
  神情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动作,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不用特意去想,脑海中全部浮现。
  少年身边有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牵着他,眉目与少年有些相似,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沈禾没有见过先皇后,他唯一知道的,只有戚拙蕴的长相。
  他知道戚拙蕴笑起来温柔的样子是什么模样,他的母亲如果笑起来,应当也是这种温柔样子。
  他画的全神贯注。手里的纸张已经被裁定好,装成了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还做了封皮,封皮上没有落字。
  册子的前半本,在翻动的时候,隐约露出一些被画好的内容。
  第76章 标题
  年关, 宫中大宴。
  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重要家眷入宫赴宴。
  沈禾历年对这样的场合都很是麻爪。
  一大堆他不认识的人,还要守规矩。
  每每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跟戚拙蕴岔开, 就有人上前套近乎。
  沈禾哪里不知道他们跟自己套近乎是想做什么?
  但他又不能掉头走人,只能干笑装傻。
  来了这么几次后,沈禾决定还是紧紧跟在戚拙蕴背后, 做他的挂件跟屁虫为好。
  一群人觥筹交错, 沈禾拘谨的坐在位置上, 摸着两个橘子在手里, 剥开皮丟一瓣进嘴中。
  果粒里的汁水炸开, 当场酸得沈禾一个痛苦面具!
  他囫囵咽下去,低着头去看自己桌案上的杯子, 忠言忙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下, 沈禾这才长长松口气,撇嘴不高兴的将手里的酸橘子扔桌面。
  扭过头去,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身后, 与人说话的戚拙蕴, 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禾抬眼, 悄悄瞥了四周,拎着自己的披风蹑手蹑脚起身出去。
  忠言跟着,往他手里塞汤婆子:“小公子, 外头刮冷风呢,您出来干什么?”
  沈禾说:“太子哥哥去哪儿了?我出来找找。”
  忠言真是哭笑不得:“太子殿下当是议事, 片刻后便会回到席上, 您跑出来一趟不一定能撞见殿下呢。”
  沈禾无所谓,他说:“我就逛逛。”
  撞不到就撞不到吧, 反正他主要是避个人。
  在外头溜达一会儿,估算着戚拙蕴什么时候回去,他再往回走。
  谁想到,沈禾的确是没有撞见戚拙蕴,却撞见了另一位。
  算起来,沈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与这位二殿下碰过面。
  他与戚拙蕴是明摆着的不对付,而他小的时候,有那次湖边的先例在,戚拙蕴总是在沈禾身边护着,不让戚乐咏离沈禾太近。
  能碰见的,也就是在这些避不开的宴会上,往往是隔着一段距离,不算靠近的见上一眼。与不见没什么两样。
  是以,忽然撞上戚乐咏,沈禾愣了小片刻。
  大概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才大脑运转,记起来他们身份有别,行了个臣子礼:“下官参见二殿下。”
  唉嘿,现在哥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对着二皇子不用自称草民,也不用再行大礼。
  沈禾喜滋滋。
  他喜完,心中嘀咕,不知道这狗二皇子会打什么歪主意,他溜为上策!
  当即笑着,对戚乐咏说:“外头寒风刮人,二殿下还是尽早回宴席的好。下官需得去寻太子殿下,先行告退,望殿下见谅。”
  说完便要走,戚乐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等等。”
  戚乐咏生的不错,是皇室血脉生出的长相,他母妃又是个美人。
  可惜较之太子,差了许多。尤其是一身气度。
  戚乐咏应当是被戚拙蕴打击太多,吃了过多的亏,心气不畅,整个人都透着股子阴翳的气息,连带着样貌都显露出三分阴沉。
  他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像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沈禾脑海中七七八八的乱想一通,最后下了判断:相由心生,戚乐咏就是典型的小人样貌!
  沈禾内心活动极其丰富,面上装的很正经,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东西。甚至因为长相精致,气质单纯,看起来便很是乖巧的模样,极其具有欺骗性。
  少年面孔绷紧,听见戚乐咏的话后,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候着,长睫低垂,一双圆润的眸子敛住,唇角也压着,鼻头被寒风刮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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