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但桑寻的脑海里只有……
  那天他问她扶桑和春神如何发生关系。
  景春隐忍着笑意,说:“都可以,魂交,神交,肢体接触……”她凑近他,轻声说,“我可以进到你的识海里去,就像是住在你的快感神经上,你会很舒服的……”
  桑寻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别过头,颈侧青筋凸起,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景春早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她愕然地看了他片刻:“你……怎么回事?”
  桑寻深呼吸,突然就觉得睡在一起可以接受了,“你晚上可以过来睡,但不要……那样。”
  人类对于未知充满了恐惧,也因为恐惧而生出无限多的联想。
  那种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式,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场面,而且因为觉得不合理而在大脑中反复思索再否定,这样下去,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会变成什么样。
  桑寻呼吸变得急促,他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鬼使神差地过去关上了门。
  ——大概是潜意识里一直担心会有人进来,会有人撞破。
  可撞破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
  只是觉得不应该,不合适。
  害怕闲言碎语,
  害怕会伤害到她。
  尽管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人类。
  但还是害怕。
  爱是欲望、侵占。
  也是胆怯。
  桑寻的颈侧凸起的纤维变成褐色的枝干,那枝干若隐若现。
  他情绪又开始失控了。
  景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桑寻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本体那么敏感,不会真的……
  真的?
  不会吧!她什么也没用干啊,就亲过几次,摸摸手,这样都能有孩子,那以后得生多少个……
  景春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瞬间从床上跳下去,过去拉住他的手,让他看自己,“桑寻,你看着我。”
  桑寻茫然地抬头,眼底是浓郁的化不开的□□,他张嘴,咬住了景春的脖子,很用力,用力到景春觉得他突然吸血鬼上身了。
  但景春没有躲,也没有推开他,毕竟如果她是个人大概会直接拍飞他,但她不是,咬一口对她来说造不成任何伤害,她可以很快自愈,于是就这么纵着他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桑寻的眼神里有挣扎,也有痛苦和迷茫。
  他甚至变得有些委屈,眼睛里好像蓄满了水雾,随时都能哭出来。
  景春:“……”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寻终于才平静了一点点,但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他只是轻轻舔了下她的脖子,像是安抚,也像是道歉。
  景春手指抚摸了一下他的颈侧,青筋微微凸起,枝干已经消失了。
  她有点担心他有一天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像是富贵儿说的那样,有一部分特征外化。
  那他不得被当做怪物拉去实验室里切片研究。
  景春手指摩挲着那片皮肤,故意逗他开心:“干嘛呀,又想让我理理你?”
  桑寻有些虚脱,短时间多次的情绪起伏让他感觉到很疲惫:“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景春笑了笑,“没事,那我就抱抱你。”
  她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小小的身体抱住大大的他,看起来是有点滑稽的。
  -
  富贵儿作为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金乌,已经很少能见到比自己牛逼的生物了,但它飞到桑洛窗台上落地不到一秒,被一只猫咔嚓抓了脖子咬进嘴里。
  它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黑猫的全貌。
  比寻常猫咪大了一倍的身形,毛色黑得发亮,眼珠是玻璃质感的灰绿色,竖瞳看起来不像猫,倒像是蛇,阴森诡谲,透着寒气。
  耳朵上几根灰白色的长毛竖着,让它的邪气更深了几分。
  传说中混沌的形态并不太固定,会很受身边人影响。
  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桑洛久了才变成这个德性。
  “放我下来。”富贵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被这只死猫卡了脖子,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屈辱。
  猫咪脚步不急不缓,甚至透着几分优雅,它脖子里挂了一颗铃铛,那铃铛叮当叮当响着,显得整个房间像是什么鬼片拍摄现场。
  富贵儿“卧槽”了一声,“你踏马的,要不是景春锁了我的灵,我现在早揍你了。”
  虽然它可能灵力全盛时期应该也打不过,但气势不能丢。
  客厅里席地坐着一个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形单薄,穿着丝质的白色睡裙,头发散在脑后,她坐在地上绣花,左手拿着绣棚,右手拿着绣花针,绣布上的底图,是鸳鸯戏水。
  猫咪走过去,把这只乌漆嘛黑的鸟吐在她旁边的空地上,然后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猫咪的力道很轻,甚至不如一片羽毛的力道更大,但女人旋即变了脸,抬了下手,一扇巨大的翅膀一下子把猫咪扇到空中,落下的时候,翅膀的尖端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把猫咪钉在地板上。
  猫咪吐出一口血,蜷缩着,抱紧自己的身子,呜咽着说:“洛洛,我错了。”
  桑洛终于回了头,翅膀骤然消失,像是不解它为什么会蜷缩在地上口吐鲜血似的,赤着脚,轻盈地走过去,怜惜地把猫咪抱起来,揽在自己怀里。
  她轻轻地抚摸被刺伤的地方,很快,猫咪的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甜心,下次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好吗?我会心疼的。”她天真地说着,好像那伤不是她弄出来的。
  富贵儿缩了缩脖子,安详地躺在地上,大有一种
  就地埋了的渴望。
  这他踏马的,虽然景春跟它描述过,但它实在没想到她现在变成这样了。
  好踏马恐怖,好吓人,好变态。
  它闭上眼: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或许是许愿成真了,桑洛抱着猫咪回到原地,盘着腿坐在地上,继续绣那个鸳鸯戏水的绣片。
  她嘀咕着:“送给父亲和母亲做见面礼,你说他们会喜欢吗?”
  猫咪趴在她腿上,用一种并不太舒适的姿态,但它一动也不动,它点头:“会的。”
  桑洛有些惆怅:“母亲不记得我了,父亲也不记得我了。”
  “母亲说爱我,她说爱我。”
  “可是父亲还没见过我,他会不会讨厌我呢?”
  “甜心,我只有你了。”
  “你爱我吗?甜心。”她低头,轻轻亲吻它的额头。
  甜心蹭了蹭她的下巴:“爱。”
  桑洛笑起来,奖赏般摸了摸它的头:“乖猫咪。”
  富贵儿依旧安详地躺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后桑洛就真的好久都没有理它。
  富贵儿身子都快僵直了,但大概是那只猫飞出去的姿势太震撼,它竟然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桑洛突然抽风一般扭过头拎起它的翅膀,指尖缓缓收紧,拧着眉看它:“你身上为什么有母亲的气息。”
  她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怒火像是突然被点燃了一样,手指白骨化,像一把尖锐的刀片,插进它的身体里。
  每一根骨头都错位了,富贵儿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它痉挛说了句:“桑洛,我是你妈妈养的鸟,她让我来看你。”
  桑洛的脸色骤变,像是从一个恐怖的杀人魔突然变身成了懵懂小女孩,她有些羞涩地坐直了身子,无措地手指从它身体里抽出来,指尖轻点它的身体。
  富贵儿很快复原了。
  但它被吓得浑身发软,支棱不起来,站都站不稳。
  桑洛小心翼翼捧着它,泫然欲泣:“你怎么了,小鸟,你不要死,母亲会怪我的。”
  富贵儿更软了。
  桑洛的身形骤然变化,
  黑白色的翅膀长出来,身上长出发着金光的金色的符文,银色的链子穿过锁骨从脊椎透出去。
  她的眼睛是两团虚火,她的声音都变得像是被烟熏过,她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害怕,又带着愤怒:“你不许死。”
  富贵儿觉得自己吓也要被吓死了,它颤颤巍巍地举起半边翅膀:“我……我没死。”
  猫咪见怪不怪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桑洛把鸟放在猫咪头上,她说:“帮我照顾母亲的客人。”
  富贵儿趴在猫咪的头上,做了一天的吉祥物,想走不敢走,精神快要崩溃了。
  终于,桑寻和景春到了。
  客厅里的桑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乖巧地坐在地毯上,呢喃着:“母亲和父亲来了。”
  她看着猫咪,有些害怕似的:“可我不敢去找他们。”
  猫咪不说话。
  桑洛有些焦躁地说:“我不敢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好办法,一抚掌:“啊,我偷偷去。”
  她说:“我就看一眼好了。”
  猫咪变成巨大的四翼兽,桑洛骑在它的脖子上,抓着它的头毛,她抬手把富贵儿放在身前,“小鸟,不要乱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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