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车子终于到了,景春如蒙大赦,根本不等谁来给她开车门,一下子就推门出去了。
  她脚踩在大地上,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终于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酸麻的感觉,但她知道那不过是错觉罢了。
  桑寻下车后绕到她身边,面对面站着,低头俯视她,像是要观察她的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谁被这么盯着也受不了,景春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烧出烟来,她仰着头拧眉看他:“干嘛这么盯着我,亲完还要再做个研究报告?”
  她色厉内荏,其实手心里都出汗了。
  桑寻忍不住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提,我下次改进。”
  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的很不像桑寻。
  景春撇撇嘴,“哪里都不满意。”
  她故意道。
  桑寻挑眉,“那多试试?”
  景春被噎了一下,推他:“快走!”
  说着,几个保镖跟着管家迎了过来。
  “二少爷。”管家笑吟吟的,看起来随和礼貌,“老爷子一大早就在等着你了。”
  桑老爷子住在西山别墅区的1号院,
  他的身体不大好了,之前一直在疗养院住着,最近半个月回了别墅静养,几个子孙都争相照看他,但他一个都不要,别墅里只留了一个医疗团队和几个保姆佣人。
  今天算个一个小型的宴会,家里人几乎都回来了,亲戚好友也邀请了不少。
  估摸着是想把桑寻认回去的意思。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车了。
  景春犹豫了一会儿,没去找自己父母,还是跟着桑寻一起走了。
  一楼的客厅做了布置,此时全是宴会的装扮,管家低声说:“老爷子在三楼。”
  桑寻侧头看了一眼景春,而景春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角落里一头红毛的“男生”。
  赤澜九也看到她了,举杯冲她致意,挑着半边眉毛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宝贝~”
  桑寻的眉眼几乎瞬间就压了下来。
  如果他的神相还在,那瞬间的威压可能会直接冲着赤澜九过去。
  管家也愣了愣,笑着解释道:“那位是周氏科技的公子,周澜,今年才刚二十出头,已经接手自家公司了,今天是代替他父亲过来的。”
  景春是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赤澜九,倒也不是觉得太巧合,就是觉得赤澜九出现在人界本来就比较稀奇,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她出现的地方不会有好事发生。
  人界没有大事,不会派她上来。
  景春扭头跟桑寻说:“那你先忙,我看到熟人,去打个招呼。”
  于是桑寻众目睽睽拉住了她的手。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她,手指用力,紧紧攥着她的手,那眼神就差直接写上:“不许去。”
  尽管她说过和周澜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
  他就是觉得十分的不爽。
  那种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他表情都显出一些固执来。
  景春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这好像和记忆中的他一点也不一样,和传闻中的他也不一样。
  甚至和富贵儿口中的人,也完全不一样。
  景春本来就已经走了一小步了,被他拉住手忍不住回头看他,两个人形成一种拉扯的姿势,看起来像那种三流的狗血剧。
  景春有些尴尬用另一只手扶了下他握着她手的那个手腕,凑过去低声说,“你干嘛,我有事找他,就说几句话。”
  搞得像是她要去和人私奔。
  桑寻要去三楼,本来就不能带上她。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从刚刚接吻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自己内心的秩序在一瞬间起了某种剧烈的改变。
  就好像有个阀门打开了,那些从前都不会有的情绪一瞬间都无师自通了。
  比如会因为她接吻时候的退缩而感到恐惧和愤怒,像是害怕她随时脱离自己的掌心,然后消失不见似的。
  就像现在,看到她迫不及待地走向别人,尽管他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依旧会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嫉妒和危机感。
  他不想她走向任何人。
  桑寻喉咙发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低声叮嘱:“不要乱跑,不要跟他走,等会儿我来找你。”
  景春觉得很尴尬,客厅里很多人,二楼的栏杆处也很多人,这会儿都若有似无往这边看,桑家的二少爷,一直养在外头,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回家,显然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但这位据说心性和能力都绝佳的二少爷,竟然第一次回家就带着异性,还拉拉扯扯,实在是很不像话。
  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他那个花心且荒唐的父亲。
  景春胡乱点着头,挣脱他的手急匆匆走了。
  赤澜九坐在角落了端着香槟杯,看到她过来,咧嘴笑了笑:“宝贝,你这演偶像剧呢!”
  景春长舒一口气,从长桌上夹了几块儿小点心捧在手里,然后有气无力坐下来:“我都怕他爷爷突然出现,递给我一张支票:‘
  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孙子’。”
  赤澜九扶额笑起来:“你有这么值钱吗?”
  景春点点头:“我觉得我挺值钱的,你看他,我就说过来跟你说句话,他都要拉住我,我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感觉他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很陌生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亲他一下真亲出问题了。”
  赤澜九啧了两声:“你俩这恋爱谈的真有意思,不过据说他八千年开次花,但春神死后,他好像几万年都没开过花。不会憋出毛病来了吧!”
  景春:“……”
  她无语了片刻,然后才想起来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又出什么事了。”
  赤澜九抬了抬下巴:“楼上,看那个穿白裙子的。”
  二楼的看台上站着几个人,正在含笑交谈,气氛很融洽。
  中间有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穿着白裙子的女生,被众心拱月地围着,显然是那一圈人的中心。
  女生偶然一回头,景春倒抽一口气。
  “桑泽林的义女桑洛,很有商业头脑,但浑身怪癖,深居简出,桑老爷子生病后,公司的事都是她在打理。”
  她长得……和桑寻太像了。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
  不知道的甚至可能会误以为是龙凤胎。
  景春好半天回不过神来,问:“她有什么问题?”
  桑家人丁并不兴旺,桑泽林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哥哥桑泽恩有一儿一女,妹妹桑斯芮有一个外姓的女儿。
  桑泽恩的儿子今年二十六岁,是个出了名的烧包富二代,酷爱投资,但没有一个赚钱的项目,越不靠谱的他越感兴趣。女儿今年二十二,已经订了婚,只热衷买买买,对商业毫无兴趣。
  桑泽林和汤乔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有桑洛这一个义女,当时很多人还猜过,说八成是哪个情人的私生女。
  只是如果真的是私生女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么认回来,所以猜测归猜测,都觉得不大可能。
  赤澜九忽然抓了下头发,头疼道:“玛德,衍山那个项目就是她搞的,她叫桑洛,你听见没,她叫桑洛。”
  景春慢吞吞吃着小零食,点点头,“哦”了声,“
  她也姓桑。”
  既然是义女而不是养女,那有改姓的必要吗?
  赤澜九一副要抽她的架势,景春才恍然大悟:“那个……那个仙人村的木雕神像?”
  爱神,洛神。
  桑洛。
  赤澜九终于才吐了一口气,不然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揍她。
  仙人村的传说里,那个雕像是扶桑和春神女儿。
  那……
  景春忽然扯了扯赤澜九,面露惊恐:“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赤澜九摇头:“不知道,看不出来,不过我打听了一下,这个人特别怪,甚至还有人怀疑她有人格分裂,有些人觉得她和蔼可亲温善礼貌,但另一部分人说她性情暴躁乖戾,十分阴沉。所以我在怀疑,是不是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衍山那边的煞气是从一个阵外阵中出来的,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身上。”
  景春却忽然有些迟疑地问了句:“会不会……她真的是桑洛。”
  赤澜九愣了一下,旋即一脸不可置信:“你踏马脑洞怎么这么大呢!你是说她爱神显型?常年受供奉和香火,的确是有可能聚灵化神,但神籍上并没有多这么一号人啊!你自己入职的时候见过这个名儿?”
  好像是没有。
  但是……
  赤澜九乐了声:“你可真敢想啊!扶桑和春神的孩子死了多少年了,长命灯都灭了几万年了,她要是还能活着,现在比你们神族那个老大估计都厉害,当年毕竟是天道承认的天帝候选,出现在这儿干嘛,小蝌蚪找妈妈?”
  赤澜九捏了捏景春的脸,“你要想要孩子让扶桑再给你生一个,你清醒一点。”
  真正的桑洛当年是去了云虚天的,云虚天是天外天。
  去往问道石的路,只有一道八十一阶的天梯。
  那天梯代表着问道的虔诚和决心,每一步都充满杀机,据说就连天帝最多也就走到第十二阶。
  据说走到最顶端,还有一只混沌巨兽守在那里。
  和找死没有两样。
  “而且据说你俩的女儿跟你长得更像,这也不像你啊!”
  桑洛提了下裙摆,把酒杯递给旁边的佣人,她掩唇,轻轻咳了一声,面色露出一种虚弱的苍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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